第51章
走廊上,一名少女正在狂奔,纖細的身影靈敏穿梭在行人間,濃密飄逸的長發追逐在身後,好似銀色的風。
她簡直像顆橫沖直撞的炮彈,周圍士兵見狀,忙不疊紛紛避開。
路過的護士看見了,眉頭跳了下:“那位訓練兵,走廊上禁止奔跑!”
桃刀:“!”
她悻悻停下腳步,護士走到她面前:“所屬哪個部隊?有出入許可證嗎?”
桃刀:“25期訓練兵,直系長官是瞳,”她擡起頭,露出期盼的表情,“請問,我的同期說205號房的病人醒了,是真的嗎?”
205號正是蘭鯨的病房號碼。
十分鐘前,桃刀接到犬飼的聯絡,說蘭鯨已經恢複了意識,可以過來探望他了。
護士:“稍等。”
她查看了下光腦,過了幾秒鐘,看向桃刀:“沒錯,205號病人已經醒了,你想去看他?”
桃刀用力點頭,尾巴在地上發出“嘭”“嘭”的敲擊聲。
護士颔首:“好的,不過病人還需要靜養,探望時間不能太長。”
桃刀忙應下,扭頭朝205號病房跑去。
身後傳來護士憤怒的聲音:“等等!不許奔跑!”
等到病房門口,桃刀卻又躊躇起來,在門口轉了幾圈,愣是沒敢進去。
有認識的士兵經過,看到她苦大仇深的臉,詫異道:“桃刀?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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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刀:“……”
她深吸一口氣,敲開病房門:“蘭鯨?”
很快,裏面傳來了輕微的響動,桃刀在心裏默數三秒,猛地拉開門。
病房內依舊只有蘭鯨一人,他半靠在床上,望見桃刀,一雙水眸登時散發出明亮的光:“!”
見他要起身,桃刀忙快步走過去:“感覺怎麽樣?”
蘭鯨笑了笑,做出個握拳的姿勢,但下一秒就臉色一僵,捂住自己的胳膊。
桃刀:“……”扯到傷口了吧。
她走過去,拿起蘭鯨的病例報告:“傷還沒好嗎?”
報告顯示,蘭鯨的右臂粉碎性骨折,胸腔有部分積血,身體其餘地方也略有各種小傷——雖對性命無礙,但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桃刀盯着報告,垂下眼簾。
這些傷……是救她時被黑色觸手傷到的吧?
她正想着,一只細白的手壓上來,按住報告。
桃刀微怔,擡頭。
蘭鯨對她笑了下,抽走那些報告。
他指了指床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桃刀猶豫了下,剛要坐下,卻瞥到床腳下有什麽在閃爍,又彎下腰:“這是什麽?”
她從地上撿起一根項鏈。
項鏈的式樣很樸素,鏈墜是一顆深黑的圓形鱗片,被用一根皮繩串起,繩子邊緣粗糙,像是随手從衣服上扯下來的,尾部還略有些脫皮,似乎有些年歲了。
但鱗片卻很特別。
桃刀微擡起鱗片,鱗片純黑色的表面在燈光的照射下流轉出圓潤光澤,如同上等的玉一般,入手溫潤而細膩,帶着淺淡的涼意。
她正要開口,手上卻一空——蘭鯨忽然一把抓過項鏈,緊緊抱在懷裏。
桃刀:“……蘭鯨?”
蘭鯨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松開手。
他看了眼項鏈,雙眸略有些失神,像是在懷念着什麽,過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把項鏈收入懷中,對桃刀露出一個郝然的笑容。
桃刀仿佛明白了什麽:“這個項鏈對你很重要?”
蘭鯨用力點頭。
他歪頭想了想,從床頭櫃上取下一臺便攜光腦,敲了一行字:“這是救命恩人送我的禮物。”
桃刀驚訝:“救命恩人?”
蘭鯨颔首,繼續打字:“我十二歲的時候,曾經遇到過災獸暴動。”
桃刀眨了眨眼,應該就是上次犬飼提到的事。
“那個時候我剛從劇院……”他停頓了下,忽然删掉“劇院”兩個字,“從家離開,結果正巧遇上災獸攻城,我被卷入獸流中,差點死了。”
桃刀了然:“然後有人救了你?”
蘭鯨點了下頭,臉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他是我見過最強的人,盡管面對上百頭災獸,卻能毫發無損,甚至憑一己之力阻擋了大部分的災獸,他救了很多人,”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打出一行字,“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活不下來。”
不知為何,當他寫下這行字時,漂亮的眼中泛起複雜的神色。
桃刀不由一頓。
她想起之前犬飼提到過,蘭鯨曾想過自|殺。
她抿了下嘴。
“既然這麽厲害,”她慢慢道,“他是天蠍之星的人嗎?”
蘭鯨卻搖了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不知道,”他打字道,“他沒有和我說過。”
瞥見桃刀詫異的表情,他歪過頭,又添了一行解釋:“他救了我們後就直接走了,什麽信息都沒留下,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模樣。”
唯一留下的,只有這條項鏈。
桃刀好奇道:“那上面的鱗片是什麽材質的?”
她聞着總覺得像災獸,但沒有那種災獸特有的腥臭味,反而透着一股冷香。
蘭鯨遲疑了下,搖頭:“我也不清楚。”
桃刀撇了下嘴,嘟哝道:“還真是神秘……”
“好吧,”她看了眼時間,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
見狀,蘭鯨慌亂起來,忙将光腦舉到她面前:“你現在就要走了嗎?”
“嗯,”桃刀點頭,“醫生說探望時間不能太長。”
她忽然想起什麽:“啊對了,這個給你。”
桃刀從袖中掏出一枚網球。
蘭鯨:黑人問號.jpg。
“鈴祈說探望的話要送病人禮物,”桃刀把網球塞入蘭鯨手裏,很認真道,“我挑了很久,只有這種牌子的球最經咬,彈性也好,一個人可以玩很久。”
蘭鯨:“……”
但,他不是犬科動物啊……
“怎麽樣?”桃刀兩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你喜歡嗎?”
蘭鯨::“……”
他艱難地點了下頭,打下一行字:“很喜歡。”
桃刀松了口氣:“那就好,我回去啦。”
蘭鯨:“……!”
看他的表情,像是想挽留桃刀,卻又不敢說出口,掙紮許久,終是伸出手,輕輕勾住桃刀的衣袖。
桃刀:“?”
蘭鯨垂下視線,在光腦上打出一行字:“那……我也有東西想給你。”
他低着頭,柔順的亞麻細發順着臉側滑落,白皙圓潤的耳尖從碎發下露出,泛着玫瑰色的紅暈。
桃刀下意識問:“什麽東西?”
蘭鯨遲疑了下,從旁取過一本冊子,冊子的封面上有一行字:《劇院魅影》。
桃刀眨了下眼,是那本用來夾情書的五線譜。
她不由看了蘭鯨一眼。
難道……他要給自己情書?
蘭鯨剛擡頭,發現桃刀突然變了坐姿——兩手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筆直,一雙眼卻飄忽不定,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向他。
他愣了下:“?”
桃刀:“……”
“咳!”她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你要給我什麽?動作快點。”
蘭鯨點了下頭,他打開冊子,一口氣翻到中間,忽覺得有些不對勁,擡起頭。
桃刀迅速收回視線,頭別扭地撇向另一側,一雙獸耳卻微微抖着,全神貫注地轉向蘭鯨的方向。
蘭鯨不由抿嘴一笑。
他從書頁內拿出一樣東西,輕輕戳了下桃刀。
桃刀不由一抖,但再仔細一看,卻發現那是一條小小的手鏈。
她不由愣了下。
不是情……書嗎?
那廂,蘭鯨已經拿起手鏈,放在桃刀手裏:“送給你。”
手鏈是用白色小貝殼一顆顆串起來的,入手一片細膩的觸感。
“本來想包裝好再給你的,但是沒來得及,東西也比較廉價,抱歉……”
蘭鯨悶頭打字,頭低低的,不敢看桃刀。
但沒等他打完,手上一空——
桃刀迅速将手鏈纏在手上,沖他晃了下:“是這樣嗎?”
精致的貝殼一顆顆貼着白皙的肌膚,稍一晃動,鏈子表面折射出點點虹光,映襯着桃刀的紅眸,像極了漫天繁星。
蘭鯨不由一怔。
桃刀摸摸鼻子,道:“我還是第一次戴首飾……你覺得怎麽樣?”
以前阿保曾撺掇她買過首飾,但一來幹活不方便,二來又費錢,就被桃刀拒絕了。
她低下頭,一臉好奇地撥弄着手鏈:“這個應該不會散吧?我戴着好看嗎?”
但等了會許久,卻不見蘭鯨回答。
桃刀擡頭,發現他正一臉古怪地望着自己。
她:“……”
難道……還是太奇怪了?
也是,一般只有內城區的貴族才會戴首飾,她還是算了吧。
桃刀迅速脫下鏈子:“沒事,感覺還是不合适我,就……”
手卻突然被按住。
蘭鯨按住她的手,用力搖頭:“!!”
桃刀:“?”
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蘭鯨有些手足無措,但随即又想到什麽,快速在光腦上打下一行字:“很……很好看!!!”
他重重打了三個感嘆號。
桃刀不由一愣。
蘭鯨擡起頭,白皙的臉上滿是緋色,他似乎有些郝然,卻鼓起勇氣,直直看向桃刀,雙眸透出細碎的光,宛若璀璨的鑽石。
“真的很好看,”他慢慢打下一行字,“很适合你。”
桃刀怔住了。
明明蘭鯨貼在胳膊上的手指很冰涼,她卻像是突然被燙到似地猛地收手:“哦……哦!”
然後,耳垂也一點點紅了起來。
“咳!”桃刀用力地清了下嗓子,“那……謝謝你的項鏈!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忙不疊轉身,結果因為過于慌張,還一頭撞在了牆上:“嘭!”
蘭鯨:“……”
“撲哧!”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桃刀又氣又惱:“你笑什麽?!”
蘭鯨連忙捂住嘴,做出噤聲的表情,一雙眼卻含笑望着桃刀,眸光閃爍。
桃刀:“……”
“我走了。”她嘟哝了一句,也不管蘭鯨能不能聽到,轉身就走。
蘭鯨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閃着柔色。
但當桃刀的背影消失在病房外後,那抹溫和的笑容卻像是融雪般,慢慢從他的臉上褪去。
他低下頭,重新打開《劇院魅影》,一直翻到最後一頁。
那枚淺粉色的信封就夾在頁中央。
蘭鯨定定望着信封幾秒,眸中閃着複雜的光。
下一瞬,他忽然拿起信封,指尖用力,将它撕得粉碎。
細碎的紙屑如同落英般紛紛揚揚而下,蘭鯨卻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将殘骸丢入垃圾桶。
他正欲合上冊子,卻感覺不對,一低頭,發現那枚信貼還黏在手上。
精巧的玫瑰貼在白皙的指尖,顯得愈發紅豔。
蘭鯨的動作不由一滞。
半響,他低垂下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将那枚信貼撕下來,小心翼翼放入冊子的夾層,動作輕柔,宛若對待一份絕世珍寶。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舒一口氣,背靠在床上,剛準備閉眼,窗口卻陡然傳來一聲響:“咚!”
像是石頭砸在窗戶上的聲音,蘭鯨猶豫了下,睜開眼:“?”
“咚!”又是一聲。
蘭鯨目露躊躇,想了想,還是翻身下床。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痊愈,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從病床到窗口短短幾米的距離,卻廢了他好幾分鐘。
終于,蘭鯨來到窗邊,他謹慎地探出半顆頭,往外看了眼。
窗外空無一人。
他不由一愣,又仔仔細細地将周圍全看了一遍,但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是錯覺?
蘭鯨抿了下唇,正要将窗戶合上,卻又猶豫片刻,低頭朝底下看去。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護士驚訝的聲音:“205號病人?你怎麽下床了?”
蘭鯨:“!”
他忙收回身子,對快步走過來的護士露出歉意的笑容。
護士:“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千萬別亂走動。”
說着,替他将大開的窗戶合上,一邊道:“快回去躺好,醫生要做個例行檢查。”
蘭鯨只好點頭,乖乖朝病床走去。
護士咕哝:“怎麽還把窗戶開這麽大,也不怕着涼……嗯?”
她忽然一頓,詫異地低下頭。
只見狹窄的窗檐上,有半個棕色腳印橫在上面。
那腳印看着很奇怪,呈梅花形,還壓得特別深,顯然腳印的主人體重不輕。
護士:“?”
“又是哪個獸化者亂爬窗,”她嘟哝着,“下次得申請安裝等離子防盜欄杆了。”
護士用力插上窗鎖,轉身離去。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頭頂兩米處的陰影中,一雙紅色雙眸正緊緊注視着她。
須臾,從TA的口中發出一道野獸般的低哼。
***
實驗室內,秦容正一臉激動地拉着瞳和紅隼:“快來,我給你們看個好東西!”
瞳:“……如果是災獸的嘔吐物,請恕我不奉陪。”
紅隼:“它們身上的螨蟲也不行。”
秦容:“……”
過分,他們把他想象成什麽了?
他白了兩人一眼,走到實驗室的另一側:“拜托,這個發現很重要的好麽?”他往操控臺上按了幾下,“和3S級災獸有關。”
聞言,另外兩人才稍微提起點興趣:“哦?”
“經過這幾個禮拜的觀察,”秦容說,“我發現黑繭體內的胚胎正不斷壯大,你們看——”
他調出黑繭的透視圖,投屏在牆上:“它已經成長出基本的形體了。”
牆壁上,一個模糊的輪廓正在黑霧中游動。
幾個禮拜前,它還只是一團柔軟的圓形物體,如今卻已經分出細小的四肢,身體靈活,腦袋的形狀更是十分清晰,簡直就像……
“好像人形。”紅隼錯愕道。
瞳看了幾秒,才道:“是的。”
“所以我說了嘛,”秦容抱起手臂,“3S級災獸的外表可能會和SS級不同,作為更高一等的生物,它們或許能進化出更為完善的形态……”
瞳:“這個結論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秦容噎住:“……咳!”
“好吧,”他揉了下卷發,“這不是我想給你們看的。”
瞳和紅隼對視一眼,目露困惑。
秦容又操作了一番,調出一份視頻:“喏。”
視頻裏是一片寬敞的訓練場,一頭C級災獸被蒙住雙眼,趕到場中央。
在它的左面,一大塊生肉被吊在空中,而在右側,則安放着黑繭。
紅隼摸不着頭腦:“你到底想幹什麽?”
“噓,”秦容皺眉,“你耐心點。”
紅隼只好閉上嘴,等了幾秒,那頭C級災獸卻忽然動了。
它竟抛下生肉,扭頭朝黑繭走去。
紅隼和瞳不由愣了下:“怎麽會這樣?”
貪食是災獸的天性,它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絲撕咬血肉的機會,可視頻裏的災獸居然無視掉觸手可得的肉,轉而朝黑繭走去。
秦容:“還有呢,繼續看。”
他又一連放出幾個視頻,無論放出怎樣的誘餌,視頻裏的災獸皆不受誘惑,堅定走向黑繭。
看到這裏,秦容關上投影儀。
“我還嘗試阻攔這些災獸的五感,”他說,“但無論我切斷它們的視覺、聽覺或是嗅覺,這些災獸卻像是知道黑繭的位置一般,每次都能準确走向它。”
“甚至,”他略微一頓,“就算有一次,我砍斷了一頭災獸的四肢,它竟爬也要爬到黑繭身邊。”
聞言,瞳和紅隼陷入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瞳說,“黑繭對災獸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沒錯,”秦容點頭,“而且,應該不光如此。”
實驗體中不乏一些具有極強攻擊性與領地意識的災獸,但每次它們聚攏到黑繭身邊,卻根本沒有攻擊意圖,反而乖巧地蹲在黑繭附近,如同一條守着主人的狗。
紅隼喃喃:“怪不得上次你們會被災獸追上……”
只怕那些災獸是通過黑繭從而定位殲滅軍的。
瞳皺起眉:“這是它的異能?”
“不清楚,”秦容老實道,“在它沒孵化出來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聞言,瞳卻露出個躊躇的表情。
“這樣太危險了,”她不贊同地皺眉,“這只3S級在胚胎期就已經有如此龐大的力量,如果孵出實體,恐怕我們會控制不住它。”
秦容:“可這是目前唯一的3S級,難道不該抓緊機會好好研究它嗎?”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紅隼忙充當和事老:“算了算了,我們也沒法做決定,等長官回來後,把這件事先上報給他吧。”
瞳和秦容對視一眼,只得作罷。
紅隼趁機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吃飯,回來再研究。”
秦容猛搖頭:“我吃泡面就可……”
瞳:“不想過勞死就跟我們出去。”
秦容:“……”
他小聲嘟哝了幾句,迫于瞳的威嚴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兩人走了。
實驗室歸于平靜。
但過了不久,角落裏的黑繭卻突然顫了一下。
“咔啦!”
一絲細小的破裂聲響起。
作者有話說:
黑繭孵出來是什麽呢?
桃刀:肉雞!
衆人:???
黑繭:瑟瑟發抖.jpg。感謝在2022-04-26 00:58:45~2022-04-26 18:41: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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