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在南路奔赴在找工作的路上時,他在朋友圈裏刷出來一條動态——
“XX路快遞點招快遞分揀工
250元一天8小時,包兩餐
日結,不拖欠工資
18-30歲男性優先
要求:認識字,沒有心髒等重病”
是那天那個幫他搬冰箱的快遞小哥,因為要聯系人上門,他們提前加過微信,事後并沒有聊過天。如果不是刷出這條動态,他都忘了自己的朋友圈還有這號人物。
250塊錢一天,那一個月是7500,差不多是他原來工資的兩倍,現在快遞員工資都那麽高嗎?
南陸可恥地心動了,但又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正經本科畢業,現在是賣苦力,是不是太丢人了?可是錢更重要啊。
他又點開自己微信的零錢。
這段時間他面試了幾家公司,要麽一眼看得出加班特別嚴重,面試官眼袋都快掉到顴骨,要麽底薪加提成,底薪還只有1600,問提成,就說提成要看自己本事了。
還有的公司一開口就說實習期半年,實習期間不交五險一金。
南陸從不知道找工作是那麽艱難,他愁的開始晚上失眠。
以為離婚是邁向獨立人生的第一步,哪知道第一步之後的第二步就把他卡得死死的。
太丢人了!是不是很快就要交電費了?這房子怎麽那麽多耗電的家具!
南陸趴在意大利進口地毯上,把自己當成一條廢魚。鹹魚還有吃的價值,他沒有。趴了好一會,他将手緩緩摸向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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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朋友圈發的那個快遞分揀員的工作還招人嗎?”
弱弱地發過去。
大概幾分鐘後,那人回他消息,“招”。
标點符號都不帶。
南陸漂亮的手指在手機上輕點,“我可以嗎?”
“面談”。
對方回,過了一會又發了定位過來。
南陸卻不敢回了,他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想去當快遞分揀員這種日結工,這種靠體力的工作一看就很累。他把手機丢開,重新打開電腦投簡歷,他就不信他不能靠自己找到一份靠譜的工作。
翌日,南陸被微信的新消息振醒。
是那個快遞小哥發的消息。
“來了嗎?”
這人好像是個急性子,南陸眯着眼看手機的短短幾分鐘,對方不斷彈出新消息。
“你人呢?”
“我怎麽沒看到你?”
“你不會放我鴿子吧?”
“……”
南陸睡意徹底醒了,他蹭的一下坐起,開始打字,“對不起,我昨天忘了跟你說,我……”
話還沒打完,那邊又發來一條語音。
跟紛至沓來的文字消息不同,語音裏快遞小哥的聲音很平緩,也很平靜,“我這邊很忙,待會你跟我發消息,我可能會看不到,你如果過來的話,直接進來,找到最左邊的貨架裏面的電腦,那裏有人接應你。”
南陸愣了愣,昨天不是說面談嗎?今天怎麽搞得好像他已經上崗了?那他現在是去還是不去啊?
在床上糾結了五分鐘後,他還是爬了起來。就這樣放人鴿子不好,他還是去看看吧,再苦再累也不過是八小時,他一個壯年小夥子有什麽不能幹,反正也就幹一天。
壯士割腕一般,堅決的南陸踏上了去快遞點的道路。然而這種志氣在開始工作一個小時內就開始消退。
他剛到那裏才自我介紹,就被安排了活,然後他跟其他幾個一看就是打暑假工的學生一起分揀快遞。
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麽,可過了一會,他的手臂開始發酸。兩個小時後,他的腰也不是他的腰了,動一動仿佛能聽到咔嚓的響聲。實在累得不行,他想找個地方休息,可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在用喇叭喊話。
南陸聽了好一會才意識對方兇的是自己,他有些愣愣地擡着頭,那位好像是主管的人指着自己,語速極快,說什麽休息一分鐘就要扣工資,還說誰介紹他來的,這麽不靠譜,弱雞成這樣就幹脆回家當大少爺啊,來這樣做什麽,才幹多久的活就要坐着休息,還要不要臉……
南陸被罵得血色全往臉上湧,原來徐知休說他起碼也是私底下,現在這裏這麽多人。他無措地站起身,想擡腿離開這裏,可大家都看着他,那個主管還在罵他。
忽然,他的手腕被拽住。
“喂,你傻了嗎?站在這裏被人罵?”一道清冽的男聲傳入他的耳朵裏。
南陸還沒回過頭,一個明顯還有熱氣的鴨舌帽就從上而下蓋住他的頭。這頂帽子對南陸來說稍微有點大,鴨舌帽的主人還往下壓了壓帽檐,導致他只能看清地面。
“他是我朋友,來找我玩的,不知道怎麽被拉過來分揀快遞了。我到時間下班了,我朋友跟我一起走,對了,我朋友也不能白幹活,這幾個小時工錢要結。”
“你朋友?”主管似乎不信。
“對,我朋友,你看他像是來當分揀快遞的嗎?誰分揀快遞穿這麽貴的衣服?”
南陸感覺自己身上的短袖被很輕地扯了一下,他忍不住偏過頭,但因為鴨舌帽的緣故,他不得不把頭擡得很高,才能看清旁邊人的臉。
是那天的快遞小哥。
對方察覺他的視線,瞥了過來,沒了鴨舌帽的遮掩,那張臉看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一張很年輕的臉,感覺嬰兒肥還在,但側臉線條很利索,鼻梁很挺。
他還發現快遞小哥的頭發有些卷,上次人出汗太多,他沒看出來。
最終,南陸領了62.5元結束他的日結工工作,坐在樹下陰涼處時,他還忍不住揉手,手臂好酸。
一瓶冰水遽然砸進他懷裏。
是快遞小哥。
他手裏不僅有冰水,還有一支雪糕。南陸嗖的一下盯上對方手裏的雪糕,可快遞小哥視而不見。
這人吃東西怎麽跟饕餮似的,兩三口一支雪糕就沒了。南陸看傻了眼,又見快遞小哥一口氣把冰水全喝完了。喝水時,他仰着頭,喉結不斷滾動,有水珠順着光滑的皮膚往下滑。
南陸又覺得熱了。
他低下頭,慢吞吞把手裏的冰水擰開。
“喂。”快遞小哥在他旁邊坐下,“你怎麽會想來分揀快遞?”
南陸還低着頭,“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
“所以你就來了?你——”
南陸意識到什麽,連忙轉頭解釋,“不,不是那個意思,是我最近、最近很缺錢,我沒找到工作。”聲音弱了下去。
快遞小哥哦了一聲,神情憊懶地看向遠方,南陸已經把鴨舌帽還了回去,“這工作不适合你。”
“我知道。”南陸又一次羞愧地低下頭。
快遞小哥哼的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南陸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嘲笑自己,反正他開始坐立不安,只好拿出手機,“我把水的錢還給你。”
“不用。”快遞小哥很大方地說,“請你喝水,我還是請得起的。”
南陸頓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僅僅請他喝水。
兩塊錢的水。
快遞小哥發現他笑,自己倒不笑了,還問:“你笑什麽?”
“那你剛才笑什麽?”南陸反問。
“我笑你。”
“那我也在笑你。”
兩個人對視十幾秒後,不約而同再一次笑開了。
南陸又發現快遞小哥一個特點,這人笑起來眼睛居然會彎成一條線,還……怪可愛的。
“你成年了嗎?”他突然問。
快遞小哥眼睛瞬間瞪圓,“當然。”仿佛怕南陸不信,他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證掏了出來,上面顯示三天前成年的。
南陸眨了下眼,對着身份證念出對方的名字。
“蔣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