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溫晚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直到終于累了,才用手撐着地慢慢地站了起來。坐得有些久了,腿已經開始發麻,溫晚一邊揉着腿,一邊一瘸一拐地進了衛生間,也沒心思去開熱水,扯了毛巾用冷水浸濕,擰幹之後随意地抹了抹臉了事。
天還沒有入春,溫度本來就有些低,冷水根本就像是冰水一樣,毛巾一貼上臉,溫晚就渾身打了個激靈,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容池擰了熱毛巾,動作溫柔地擦過自己臉上每一寸肌膚,那時候的觸感、他動作裏的呵護和心疼,她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
溫晚的手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就跑去了陽臺,撩開窗簾小心地往樓下張望——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還能希望容池像小言裏的男主角一樣癡癡地等在自己樓下?別說他這幾天正忙,就算閑得發慌,容池也不可能做出這麽矯情的事來。溫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放下窗簾。他今天帶着筆記本來,大概下午就是想在自己這裏順便處理一下工作的吧,沒想到會讓自己撞破……
飯和菜都已經涼了,溫晚之前已經吃了些墊過肚子,其實并不太餓,但……溫晚到底還是坐在了桌前,一個人端着碗安安靜靜地吃起了午飯。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還是一個人、一雙筷子,冷冷清清,但……溫晚咬唇,睜大了眼睛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就算是他人都走了,就算是飯菜都涼了,那也比以前連菜都沒有、只能吃面包餅幹要好得多。
容池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他想,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闖入你的生活、變成你的習慣,讓你覺得溫暖,讓你的生活裏……刻滿了他的痕跡。
……
溫晚整個周六都過得昏昏沉沉的,吃過午飯之後洗了碗,就爬上床鑽進了被子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上實在是太累了,一挨到床,整個人幾乎是立時就睡了過去,中間斷斷續續地又醒了幾次,腦子卻是混亂得一塌糊塗,幾乎不知道時間,再加上天冷實在不願意下床,等到她終于徹底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周日的早上了。
真是混亂的一天,溫晚揉着自己已經開始隐隐作疼的胃,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發呆。以前哪怕是再難過的時候,也沒有渾渾噩噩到這個地步,感情真是個碰不得的東西,尤其是……她還這麽笨,容池又那麽聰明,自己從來都不是對手。
溫晚嘆了口氣,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應該起床吃點東西,然後就聽見自己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溫晚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縮進了被子裏,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蒙住,好像這樣就聽不到門鈴聲、不知道有人在敲門似的——回到家裏來找自己的人本來就不多,更何況所有親近的朋友都知道自己喜歡睡懶覺,絕對不可能在一大早過來,除了……容池。
只有這人才會這麽肆無忌憚,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也只有這人,就算是擾人清夢的事,做起來也無比自然,絲毫不讓人生厭,可她現在卻……不想見他。
難過了整整一天,溫晚自認也算是冷靜下來了,容池的欺騙讓她心寒,可她也不是真的就傻到無可救藥,這些日子以來,容池的溫柔、關心、呵護還有認真,她不是感覺不到,也不是出了這件事之後,這所有的一切就都該被否定。除了夜照這件事,他是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哪怕昨天再震驚、再憤怒,她也沒有說過想要分手。
“分手”,這兩個字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一旦說出口,也許他們之間,就真的完完全全結束了。雖然很沒有骨氣,可是溫晚沒有辦法騙自己,她喜歡他,真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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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昨天還能氣勢洶洶地指着門口趕他出去,現在冷靜下來,她卻根本就不敢見他。
當震驚和憤怒統統平息下來,溫晚現在只覺得害怕——她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可是他的心思城府這麽深沉,她又怎麽是對手?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意外,他還要用“夜照”這個身份在自己身邊待上多久?自己是不是……就這麽牢牢地在他的掌控之下,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秘密?而他……能讓她知道的,或許也只不過是他願意告訴她的部分罷了。
這樣的感情、這樣的相處,她又怎麽能夠承受?
被窩明明很溫暖,溫暖卻只覺得身上的溫度越來越低,恍惚間似乎聽到門鈴聲已經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下一刻,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震動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的“容池”兩個大字晃得溫晚的眼睛有些發疼,手指在拒接鍵上停留了許久,終于是不敢按下去挂了他的電話,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手機不斷地震動着,直到最後終于安靜了下來。
溫晚閉着眼睛等了等,手機沒有再響。
擺明了就是自己不接他的電話,容池又不是真的沒脾氣,怎麽可能還低聲下氣地一次次打電話來?溫晚苦笑着揉了揉額角,垂着眸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被面看,心裏說不出究竟是放松還是失落,直到不久後手機傳來一陣短促的震動将這滿屋的靜默再次打破。
是……他的短信?溫晚愣了愣,到底還是不由自主地點開了信息。
“晚晚,今天的飯我做好了,放在你家門口,天冷,穿好了衣服再出來拿,不要着涼。記得用微波爐熱了再吃,不要又去吃面包餅幹。你不想見我,我不逼你,先回去了。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我并不是故意騙你,期間很多事都只是巧合,等你什麽時候願意聽我解釋了,我會完完整整地告訴你。好好休息。”
溫晚怔了怔,忽然就從床上坐起來,随手抓了居家服套上,一路小跑着去了門口,拉開門,地上靜靜地躺着一個環保袋,溫晚彎下腰把它拎起來,下意識地探頭出去張望了一下,意料之中地……空無一人。
溫晚有些勉強地彎了彎嘴角,關上門,拎着袋子放到了桌上。
一個一個保鮮盒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有葷有素甚至還有湯,溫晚把盒子一個一個拿出來在桌上放好,然後擰開唯一的一個保溫桶,一股帶着清甜的米香頓時就在屋子裏彌漫了開來——又是桂圓紅棗粥?上回他是怎麽說的?補血安神、滋補元氣?溫晚愣了一下,猛然想起這幾天自己的例假似乎就快要來了,心上一顫,手一抖,差一點就摔了保溫桶。
他總是這樣……體貼得好像什麽都記得、什麽都知道,哪怕明明是他的錯,被包容的那個人卻也好像總是自己,憑什麽?溫晚有些憤憤地咬了咬唇,卻到底是鼻子一酸,拿了碗筷,把粥小心地倒了一碗出來,捧着碗感覺着粥的溫度從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傳到自己的全身,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飯,眼睛瞪得再大卻也止不住眼淚的滑落,一顆一顆砸在碗裏,原本清甜的粥開始蒙上一層淡淡的鹹味……
……
“姐,怎麽辦?”宋俨家的院子裏,容池生平頭一次伸手抽走了自家姐姐手裏的書,神色有些緊張和無措。
“晚晚原本就缺乏安全感,你還這樣騙她……”容清難得地皺起了眉頭,看向弟弟的眼神裏滿滿的都是不贊同,“也難怪她不想見你。”
“姐,我知道錯了……”容池低頭,無措得簡直就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所以我……”
“所以你想補救是不是?”容清側過頭看着已經好幾年都沒有這樣緊張失措過的弟弟,又低頭看了眼他死死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輕聲嘆氣,“那也要看晚晚給不給你這個機會補救啊。”
“姐……”容池的心陡然一沉,不自覺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在看到姐姐下意識的皺眉後這才終于回過神來,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松開了她的手,狼狽得連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容清嘆氣,微微傾身把茫然失措的弟弟擁進懷裏,像小時候一樣一下一下輕柔地拍着他的背。
“我今天早晨過去,她連見我都不肯。”容池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沉默了許久,這才悶聲開口,“姐,我喜歡她。”
“嗯,我明白的。”容清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微有些心疼,不只是為了容池,也因為溫晚——做錯了事的阿池還可以來找自己,可是那孩子,受了傷害,一定是又一個人躲在家裏默不作聲地硬扛吧?
“阿池,感情的事,別人總是幫不上忙的,即使我是你的姐姐也一樣。可是,有些道理總是一樣的。”容池擁着自家弟弟,柔聲開口,“并不是兩人之間就一定不能有秘密,可是只有相互坦誠,才有可能一直走下去,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