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一次,溫晚終于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午夜十二點,新年的氣氛在這個時候達到了頂點,爆竹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溫晚卻覺得自己的耳邊一下子全都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半點聲音。她回頭,容池原本捂住她耳朵的手不知道什時候已經按到了她的肩上,他微微俯身,專注地看着自己,絢爛的煙花不止點亮了夜空,也将他的五官渲染得格外清俊和溫柔。
他說,以後,每年。
也許對于別人而言,這并不是什麽很特別的話,可溫晚卻鼻子一酸,幾乎是難以克制地想要點頭。也許是今天過得實在太溫馨了,以前自欺欺人的那些假相一下子轟然崩塌——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害怕着獨自一個人的生活。
“容池,我……”溫晚開口,正要說什麽,卻忽然聽到“嘭”的一聲炸響,溫晚下意識地止了話頭循聲看去——就在隔壁那幢別墅的門前,一道綠色的流光随着那聲巨響沖入雲霄,緊接着就在空中炸開,化為無數綠色的星火轟然四散……這無疑是溫晚這一晚來見過最壯麗最絢爛的一朵。被那聲巨響一震,溫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臉色頓時就是一白——溫晚,你要做什麽?明明已經決定了要遠離眼前這個男人,但現在你在做什麽?
“老板,”溫晚低頭,深吸一口氣,再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是帶上了笑意,看向容池,“可千萬別和女孩子許這種承諾,以後女朋友一定會生氣的。”
最開始的那幾個字,溫晚說得還有些艱難,可其實只要把開頭說出口了,後面的話也就沒有什麽難的了,這一句話說到了最後,卻已經是帶上了幾分輕快和戲谑,容池原本柔和的神色頓時一點一點褪去,他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溫晚,眼神深邃。一直到溫晚終于再也承受不了那樣的視線,有些慌亂地扭頭躲開,他才終于又俯下了身子,伸手——
溫晚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因為忘記了自己懷裏抱還着宋熠,踉跄了一步,那只修長好看的手沒有半分停頓地伸了過來,落在了……懷裏那個只小團子的頭上。
“舅舅和阿姨有事要說,小熠先跟着媽媽回去睡覺好不好?”對着兩個小外甥的時候,容池好像永遠都有用不完的耐心和溫柔。
說起來,宋家的這兩只小團子也算是有趣了,大的那個明明長得像容清,性格卻是少見的鬧騰,和宋俨相似的那一只是弟弟,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乖巧和懂事。果然小團子只是盯着向來疼愛自己的舅舅看了看,就乖巧地點了點頭,微微掙了掙從溫晚的懷抱裏鑽了出來,剛走了兩步,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突然又折了回來,湊到還半蹲在原地的溫晚跟前,“啾”地一聲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還沒等溫晚反應過來,就已經紅着一張小臉跑開,撲進了容清的懷裏。
“別看了,回去睡吧。”宋俨伸手,攬着容清的腰把人往屋裏帶。
“可是……”
“沒有可是,”宋俨難得在容清面前也這麽強硬,腳步沒有半分停頓,“每次容池那裏一有風吹草動,你就亂了陣腳,恨不得永遠把他護在身後,他怎麽可能長得大?清清,他是男人,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處理好自己的事了。而且,孩子們也該睡了。”
話說得強硬,男人的語氣卻是異常地柔和,尤其是到了最後一句,滿滿的都是寵溺的味道。容清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對着自己搖了搖頭,忍不住又回頭往容池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嘆了口氣,終于還是牽着兩只小團子一起進了屋。
……
宋熠臨走時候的那一下突然襲擊着實有些出乎溫晚的預料,以至于她就這麽愣愣地蹲在原地,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團子的吻和他的人一樣,軟軟糯糯的,有些溫熱,甚至還帶着些奶香,溫晚伸手摸了摸剛剛被他親過的地方,想起他剛才小臉通紅的樣子,終于失笑——這到底算是他占了自己便宜,還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溫晚。”容池的聲音終于把溫晚拉回了神,溫晚就着半蹲的姿勢仰頭看他,氣氛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被小團子那一吻打岔之前,溫晚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隐去,慢慢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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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容池就這麽安靜地看着她,一直到溫晚站直了身子,才繼續開口,“不會有女朋友生氣,因為除了我許諾的那個女孩子,不會再有別人。”
“……煙花放完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溫晚偏過頭躲開他的視線,繞過他想要往屋裏走。她不傻,哪怕以前不知道,可自從那天秦怡來過之後,她怎麽可能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有些話,一旦說出來,他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平靜和自然了,所以,哪怕他們都心知肚明,但只要話還沒有說完,也許,他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做單純的朋友……
很可惜,也許畢竟只是也許,容池到底是沒有給這個“也許”發生的機會,就在溫晚邁開步子的時候,他也動了,他只是向一側橫垮了一步,正好擋住了想要繞過他進屋的溫晚。
“其實你那天說得對,我沒資格說你,因為我也不夠誠實,所以現在……”容池看她,眼神深邃,“溫晚,我喜歡你。”
溫晚僵住,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直到男人的氣息越來越近,溫晚才終于猛然清醒,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推開他,轉身就跑。
溫晚就算跑得再快,到底也不及容池人高腿長,還沒跑出去幾步,溫晚只覺得手腕一暖,低頭去看的時候,自己的手腕已經被男人緊緊地扣住了,溫晚掙了掙,紋絲不動。
容池的手總是很溫暖,可現在,卻讓溫晚覺得那溫度高得有些燙人,幾乎要把自己灼傷。
“去哪?”容池向來清朗的聲音這時候卻似乎是有些低沉。
“我、我……”溫晚語塞,她只是在容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下意識地想要躲開想要逃避,根本就沒有想過跑了之後自己又要去哪裏,但現在……溫晚低着頭,深吸一口氣,“我想回家。”
“溫晚,你在怕什麽?”容池上前兩步,在她身前站定。
溫晚仍舊是低着頭,沒有回答。
除夕夜,不,現在應該是新年的第一天了,周圍煙花和爆竹的炸響聲已經開始漸漸平息了下來,溫晚和容池就在這逐漸安靜下來的夜裏,沉默着,僵持着。一直到容池終于是有些不忍,低低地嘆了口氣,拉着她往屋裏走:“這裏是別墅區,本來地方偏僻,出租車就少,過年更不可能打到車,我姐下午就已經把客房都給你整理好了,你要是現在回去了,明天我姐看不到你,肯定要以為是我欺負你把你氣走了,到時候你可就變成挑撥我們姐弟關系的罪魁禍首了啊!”
一如既往的戲谑,溫晚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和他笑鬧的心思,一路沉默。容池看了她一眼,抿唇,收聲。
“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父母一樣的。”站在客房門口,容池松開扣着溫晚手腕的手,終于還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略有些蓬松的短發,語氣溫柔,帶着些安撫的意味,“你看我姐,現在不是就很好麽?溫晚,不要怕。”
溫晚站在門口,看着容池臨走時替她關上的房門,有些失神。
他說,溫晚,不要怕。
容池這個人,好像總是能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有時候只是随口一句話,卻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戳中了自己的心。就好像他說溫晚,以後每年我都陪你放煙花,他說溫晚,除了我許諾過的那個女孩子,不會再有別人,他說溫晚,不要怕……
溫晚低頭,手腕上隐隐還有些濡濕的感覺——那是他掌心的汗。容池的手從來都是幹爽溫暖,可剛才……其實,他也不像看上去的那麽鎮定吧?
溫晚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同時鼻子一酸,溫晚幾乎是有些無措地伸手,胡亂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和眼角,掀開被子爬上了床,把自己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床和被子都很柔軟,大概是最近剛曬過,滿滿的都是陽光的味道,清爽好聞,被子并不重,卻很暖和。溫晚以為這一晚她一定會失眠,可事實上,剛躺下沒有多久,她就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在夢裏,莫名地有一股讓人安心的感覺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