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看好
姜尚某太公那番教本仙姑很有幾分聽不明白的話一出口,我便覺着腦子裏一陣的嗡嗡然,頗有那麽幾分找不着北。.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我一個在世間活過了那麽久年生的老姑子,自然也曉得這并不是适合我找北的時候,是以,我将找北之事暫且放在了一邊,擡眼望了望姜尚某太公,一陣思索,仍是決意照着當初本仙姑在九重天上做上仙時秉承來的優良品性,出于禮貌地回他老人家一句。
是以,我一陣思量,終是見了個禮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笑道,“哦呀,師父您放心,您的年齡這般這般的大,想來,石姬那婆娘便是再有長進,也長進不過師父您的。”
一陣風吹過,呼啦啦一陣響。
其實,往時候,在九重天上,因着我府上那位在四海八荒裏的人緣都頗好的老管家,我亦是學來了不少讨好于人的招數,時至今日,本仙姑端着空桓仙君那些頗受用的良招,也算得在這四海八荒混跡多年了,我私以為,這諸多招數裏頭,唯有一招,是通殺小三界所向披靡無敵手的。
針對這個頗好用的招數,自號九重天小史歷的空桓仙君為它起了個頗不怎麽雅致卻很形象生動的名兒——
拍馬屁。
然而,面對着姜尚,本仙姑覺着即便他的屁股不是馬屁,我也是要勉為其難地拍上一拍的,然而,不過片刻之後,我便發覺了——
自己道出的這句馬屁,似乎并沒有拍到他的馬屁上,因為,姜尚某太公聽了我這句夾雜了三分虛僞三分矯情三分造作一分誠懇的話語後,并未現出那麽幾分我期望的喜色,而是不着痕跡地抽了抽嘴角,雙眸冷冷地睨了我一眼——
“你這是見着為師,找不着話說了?”
“唔……”我一驚,瞬間有了一種被戳穿的尴尬感,是以,我連忙擺了擺手,笑得很虛僞語氣很誠懇地解釋道,“哈、哈哈,怎麽會呢?俗話說的好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徒兒見了師父,委實是有滿肚子的話,徒兒恨不得天天跟師父說話……”
“咳……”姜尚微微嗆了嗆,終是端着一臉嫌棄的表情,将目光從我面上移了開,腳下仍是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本仙姑舀着眼風兒輕飄飄地一瞄,估量着,他約莫是在作法。
眸子動了動,我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姬發的方向望了望,只見那一人一獸仍是僵持着,窮奇似乎是篤定了自己的面前有個人似的,也不走動,俨然一副“你不動我不動,你一動我就把你吃掉”的架勢。
值得慶幸的是,姬發那厮的意志力委實是很有那麽幾分驚人的,背後立着頭醜得瘆人大得駭人的四兇之一,尚且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着實是個人物。
幾廂僵持,又過了約莫半晌,天際卻驟然劃過了一道閃電,接連着便響起了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
“吼——”
也正是此時,窮奇的喉間溢出了一陣低咆,似乎是有些惱,又似是有些怯,那大張的嘴巴開合了幾下,腳下的步子亦是胡亂地動了動,也将好便拉開了同姬發的距離。
“……”我心頭驟然生起了一股極大的疑惑,有幾分不可置信地望向姜尚,遲疑着問道,“是……是你在招雷?”
“你還有閑心關心這個……”姜尚的聲影漠然冷肅,他擡起眸子又望了望窮奇,忽而雙眸一凜,拔高了嗓門朝着姬發喚道,“不想死,就過來。”
“……”姬發額角的冷汗不住地順着面頰滑落,薄唇也漸漸泛起了烏青,聽了姜尚的話,他似乎也并未有多大的功夫惱怒,只合了合眼,步子微虛地朝着我們走了過來。
“瞧他那樣子……那人怎麽了?”我蹙眉,問道。
“哼,”姜尚牽了牽唇角揚起一抹冷笑,“窮奇周身的惡瘴之氣,方才他同那畜生離得那般近,能不死已是他命大了。”
“惡瘴之氣!”我大驚,被心底生出了一個念頭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個凡人,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吸了不少的惡瘴之氣,那他便是不死,只怕也是要……”
“要如何?”
一道陰鹜冷漠的男子聲線在背後響起,我立時便收了聲,脖頸一寸一寸地朝後扭了扭,望見了一張清俊卻慘白的容顏。
“我在問你話——”姬發唇色的烏青益發地深,他冷冷地望着我,半晌後又冷聲續道,“吸了不少的惡瘴之氣,我若不死,又會如何?”
“若不死,便會……”我眨了眨眼,心頭十二萬分地糾結,很有幾分猶豫要不要告訴這人。
也正是此時,姜子牙卻将本仙姑的話頭搶了過去,他笑了笑,仍是一派的淡定從容,甚至是有幾分看好戲的戲谑,望着姬發,薄唇微啓,緩聲道,“也不過是堕入魔道罷了,這有什麽難以啓齒的。”
“堕入魔道……”姬發聞言,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大理解,又問道,“魔道,那是什麽意思?”
“魔道,便是……”
方此時,又是一道驚天動地的驚雷響了起來,生生截斷了我要道出的下半句話,而緊随着那道驚雷響起的,還有窮奇那聲幾近撕心裂肺地獸嘯——
“吼——”
我望了望天際那數道詭異的慘白閃電,又回頭望了望一臉淡然的姜子牙,心頭愈發地不解——
一個凡人,一個求仙問道的凡人,一個勤奮修煉的求仙問道的凡人,但凡是煉到了一定境界的,招招閃電招招雷什麽的,其實并不是頂頂奇怪的事,更不值得我一個仙姑驚訝上三分。
然而,一個凡人,能曉得窮奇怕雷這檔子事,倒着實是教本仙姑很有幾分理解不能了。
窮奇號稱四兇之一,在這四海八荒裏橫行霸道了數萬個年頭,饒是哪一荒的子民,都是對這兇獸頭痛無比直想撓牆的,若是這頭畜生的弱點能那般輕易地被人發現,本仙姑私以為,它着實是沒什麽混頭了。
窮奇怕雷的這檔子事,甚至連三界史的課本都沒錄入,其隐秘之程度便是可以想見的了,若非當年本仙姑少年時有那麽些無知,時常偷了好酒灌醉空桓老管家再纏着他為我說書講故事,我也是斷不可能曉得這兇獸的密秘的
窮奇這畜生怕雷,照着空桓仙君那迷迷糊糊的說法,便是——
“哎喲,姑娘你可不曉得哦,當年啊,嗝……老身、老身還是個胡桃仙時,曾有幸親眼得見龍神東皇太一同窮奇幹架,啧啧!嗝……那架勢!那氣派!窮奇那畜生可萬不是還惹的貨啊,那時龍神似乎是身上負着傷,同那畜生纏鬥一時竟是沒分出勝負來,然而,你猜後頭怎麽着了?天際驟然劃過一道雷——轟隆隆,嗝……遂将那兇獸給雷走了。”這是醉醺醺的空桓老管家。
“啊?”這是狠傻狠天真的本仙姑,“這麽雷?”
“啊哈哈……嗝……誰能曉得,窮奇那畜生在這三界裏橫行了這麽長的年生,竟是個怕雷的貨呢……”這是一臉發現新大陸表情的醉醺醺的空桓仙君。
“啊哈哈……老管家真是厲害啊……”這是不僅很傻很天真,而且很年幼很無知的本仙姑。
……
思緒飛轉,我望着姜尚那般自然地招雷對付着窮奇,心頭的疑惑升華到了極致——
莫非,窮奇怕雷,也是女娲娘娘告訴他的不成,女娲娘娘她老人家,原是這麽喜歡給人托夢的麽?托的夢,原來都是這麽有預見性的麽?
“荊和。”
驀地,姜尚淡淡開口,喚了我一聲。
“唔?”
“你過去,”姜尚擡手指了指窮奇,面上的表情說有多自然便有多自然,語氣亦是要多平靜有多平靜,“把那畜生的命草給拔了。”
唔,我私以為,姜尚這番話,可以類比“你過去,把地上的野花給摘了”這句話的自然順口流暢程度。
“……”
我一時間有些石化,擡起眼默默地望了望那張牙舞爪似乎正處于炸毛高峰期的兇獸,又望了望姜尚,随即又思索了一瞬他的那番話,最終,本仙姑表示,自己委實是很尴尬,很窘然,很無語。
也正是此時,姜尚似乎是覺察到了我求救的目光,他清寒的眸子微微一轉,擡眼望了望我,我心頭登時一陣喜,連忙抓緊了最後的時間朝他遞去了一記可憐兮兮的眼神——
師父,那可是窮奇的命草啊,不是野花野草啊。
姜尚見狀,眸中立時便呈現了一片地了然之色,接着,他在我萬分欣慰感激的目光中,微微一笑,端着十萬分的慈父形态,萬分溫潤如玉而又和藹地朝我道——
“你很興奮?好的,唔,去吧,為師看好你。”
“……”
不得不承認,我委實是很想搖着姜尚某太公的肩大聲地嘶吼一句——
“師父!其實一切都是女娲诓你的,我哪兒是仙姑,我只是個孩子啊,您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