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秦弄影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中,岑青鋒立于天啓峰的大殿外,廣場上是許多修士。岑青鋒問:“為拯救蒼生而死,若是換做諸位,也是心甘情願的嗎?”
衆人紛紛應是,神色均是大義凜然。岑青鋒又問:“這個世上除了我,已經沒人能奈何噬烈了嗎?”
衆人再次應是,高呼求仙尊舍生取義。岑青鋒的雙眸已經全化作了黑色,他颔首:“好。只是自我化形起便一直血氣不足,怕是奈何不得噬烈。諸君既然有此大義,那我便借諸位的血氣一用。”
赤黑色的神兵出現在岑青鋒身旁,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裹挾劍風席卷而過!所到之處,生命皆數被收割,鮮血噴湧!不過須臾,廣場便只剩下一地屍體,而赤黑色長劍自血海中升起,煞氣濃重,直沖天際!
秦弄影昏昏沉沉間,還知道自己是夢見了原文,岑青鋒入魔後屠戮萬餘修士之事。她有些困惑于自己為何會夢見這個,這才記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淩霄吸入了噬烈的魔氣,快要入魔了!
秦弄影驀然驚醒:“阿霄!”
她大口喘息着喊出聲來,而床邊有人飛快握住了她的手:“我在,弄影,我在。”
秦弄影的視線終于聚焦。房中光線昏暗,原來已是夜晚。借着窗棂投下的月光,秦弄影看見了安然無恙的淩霄。她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而岑青鋒俯身在她床頭,一遍遍撫摸她的發:“沒事了,弄影,我好好的。”
秦弄影半響才平複了呼吸。屋中的陳設簡單卻舒适,秦弄影環視詢問:“這是哪裏?”
岑青鋒答道:“藥王殿的分舵。師尊回淩霄宗了,我将你和你二爹爹送來了這裏。你失血過多,昏睡了一天一夜。”他直起身:“你且等等,我再喊醫師來給你看看。”
他大約是與人傳了訊,不過片刻,便有一老先生行了進來。岑青鋒讓開位置,老先生為秦弄影一番診斷,而後露出了笑容:“已經不礙事。公子的丹藥果然了得,姑娘再休養幾日便能徹底恢複。”
秦弄影醒來便覺身體恢複了七八,還在感嘆修士的身體也太經得起折騰了,聽了這話才意識道,大概是岑青鋒給她吃了什麽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老先生告辭離開,秦弄影這才發現門口還站了一人。那身影熟悉,秦弄影急急坐起:“爹爹!”
王興憨笑着,神情中的開心藏也藏不住。他想上前,可又有些不敢上前。秦弄影連忙喚:“阿霄,你快去搬張椅子給爹爹坐。”
王興擺手:“不礙事,不礙事,我站這也是一樣的。”
岑青鋒卻還是去端了張椅子,放在床邊。他揮手點亮了燭光,而秦弄影不容置疑道:“爹爹你身體都還沒徹底恢複,快過來坐。”
王興這才上前坐下。父女倆對望,眼中都是喜色。王興身體還虛弱,所幸并沒有大礙,兩人互報平安後,秦弄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爹爹,你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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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興便嘆了口氣:“知道的,殷掌門告訴我了,你是鑄造山莊的小莊主。我本想在你十六歲時再和你說這些,沒想到被魔物抓走了,沒這個機會……”
他将過往慢慢道來。原來,王興自幼喪父,與娘親相依為命,就住在淩霄宗下的小鎮中,每日砍柴為生。十三年前,他娘親忽然病重,死前就想見一見老家的櫻花。可櫻花生長在中境,又并非季節,怎麽可能見到?王興想滿足娘親的遺願,便求上了出外辦事的殷思遠。
殷思遠聽言去了王興家中,繪制了一個陣法,給了他娘親一株盛放的櫻花。他不僅不要王興的答謝,還告訴王興往後可以去淩霄宗山脈上砍柴,那裏的木柴靈氣滋養,長勢更佳。當晚王興娘親便過世了,那櫻花卻開了幾天。待到花謝後樹木枯萎,那陣法卻還在,王興一直留着。
後來王興便天天去淩霄宗砍柴,每日送些木柴,放在殷掌門的山門下。日子就這麽一晃過去了四年,直到噬烈出逃,大能們與它決戰鑄造山莊。身為一個每天為生計奔波的凡人,王興不知道這些,他只是照舊去淩霄宗砍柴,卻見到殷思遠從天空飛過,看起來明顯受了傷。
王興十分擔心,當夜便在山中等候,沒有離開。不久,噬烈率領魔物進攻淩霄宗,山中黑霧彌漫,岑青鋒又迎來化形劫,天空雷電轟轟。如此異象令王興心驚膽戰,他實在放心不下,便上山去找殷思遠。
本來殷思遠的山門處是有陣法的,王興進不去,可那日雷電毀了陣法,王興這才得以進入。他拿着柴刀于黑霧中一路摸索着,終于在山頂找到了殷思遠。殷思遠懷中抱着個小姑娘,望着不遠處的雷電,神色焦急而緊張。王興大着膽子上前詢問,有沒有什麽事情能幫忙。
殷思遠見到王興很吃驚,問他怎麽可能走到這裏。王興不明所以,只說上山也沒碰到什麽危險,就是有些黑霧煩人跑來擋他視線,他拿柴刀胡亂砍了砍,那些黑霧便也消散了。
秦弄影聽到這裏,心中忍不住觸動。那些黑霧可不是普通黑霧,乃是噬烈的魔氣,可它們也奈何不了王興,只能說王興是個心中純粹幹淨、毫無惡念的人。或許于她二爹爹而言,數年如一日在淩霄宗砍柴,都是想有朝一日,能舊獨找到機會報答殷掌門的恩情吧。
王興卻仍舊不知曉這些,他只是繼續道:“殷掌門聽我這般說,忽然就笑了。他做了決定,将懷中的小姑娘交給我。他對我說,那麻煩你先照顧這孩子,帶她去你家,晚些我再來接她。”
“他告訴我,這是鑄造山莊的小莊主,鑄造山莊莊毀人亡,只她一人活了下來。他說他的身旁有叛徒想殺她,但他不知道那個叛徒是誰,所以除非他找來,不要将她交給任何人。他給我畫了個陣法,說這個陣法會保護我不被旁人和魔物發現,安全回到家中。他還給了我一袋丹藥和一塊石頭,說這孩子醒來就會失憶,讓我記得給她吃藥,這石頭便是她身份的證明了。”
王興看着弄影,神色溫和:“那個姑娘便是你。我帶着你回到家中,卻遲遲沒等來殷掌門接你回去,反倒聽到了殷掌門的死訊。後來淩霄宗便開始大張旗鼓尋人,我想起殷掌門的話,不敢讓他們找到你。慌張之下,我将你藏進了那個櫻花的陣法,而他們竟然真的沒有發現。”
“我每天給你喂丹藥,你的傷勢慢慢好轉了,卻一直不大清醒。我很擔心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于是一天特意去了淩霄宗探聽消息。結果就聽說那新任的唐掌門,将鑄造山莊的小莊主接回來了。”
“可是你才是鑄造山莊的小莊主啊!我想起殷掌門的話,他的身旁有叛徒想殺你,懷疑唐掌門就是那個叛徒。可他是淩霄宗的掌門,我根本沒能力做什麽。思來想去,我決定先帶你逃走。于是我連夜離開了,走了一個多月,才在瑞豐城定下。你也終于清醒了。我看你還那麽小,懵懵懂懂的,實在不忍心将那些往事告訴你,便謊稱是你的爹爹,想将你先帶大。”
“我想等你到十六歲,再将你的身世告訴你,可四年前的晚上,你睡下了,我在院中劈柴,突然看到那塊石頭發出光芒。有一根紅色的細線從屋外飄了進來,先落在了那石頭上,而後又飄起,想鑽進你屋中。我大驚去抓它,那紅色的線便消失了,沒入了我手中,石頭也不再亮起光芒。”
“那晚我沒敢睡,守了一晚,卻沒再發生什麽。可第二天我出去山中砍柴,卻碰到了一只魔物,将我一口吞入腹中。我以為我要死了,睜眼卻發現到了牢房裏。那裏有百餘凡人,都是被魔物抓來的。我發現他們都是家中有仙人遺留的寶物,紅線尋着寶物,找到了他們。沒多久,就有一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來問我們,誰家裏撿了個今年13歲的漂亮小姑娘?”
他頓了頓,笑了笑:“然後我們就被關起來了,這一關就是四年。”
他這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秦弄影卻是明白他省略了什麽:他被刑訊逼供了。
那黑衣人大約是在修真界遍尋她不獲,于是将目标擴大到了凡人身上。他用什麽法術,将這幾年家中突然多了法寶的凡人抓來了,希望能找到她的下落。這個思路是正确的,抓到了她的二爹爹。可她的二爹爹死也不肯說出秘密,黑衣人一無所獲,她才能繼續在瑞豐城安全生活這些年。他甚至現下都不願告訴她他被折磨過,就怕她聽了難過呢。
前因後果說完,王興緊張看着秦弄影:“弄影,你可怪我?阻止你去淩霄宗拜師,還一直瞞着你的身世?”
秦弄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爹爹,你可怪我?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魔物抓住,受折磨那許久。”
王興連忙否認:“當然不!也沒折磨多久,那人一兩個月便不大來了,一年後就徹底不管我們了。”他明白了過來,憨憨一笑:“爹爹在哪過都是一樣。而且,你這不是來救我了麽,我真沒想到你這般厲害,還能将我救出來。”
秦弄影便也朝他笑,兩個小梨渦暖暖的:“你家大丫自然是厲害的。”她溫柔道:“等我重建了鑄造山莊,就把爹爹接過去享福。”
王興到底是凡人,說了會話便有了疲态,秦弄影趕他回去休息。岑青鋒關上了房門,屋中只剩她和岑青鋒。
燭火跳躍,兩人互望。男人昳麗的眉目在暖黃燭光下,也溫柔了幾分。可那溫柔之中,又有烈焰跳動,将屋中烘得熱了起來。
秦弄影還在床上坐了片刻,躺了下來,側面朝向牆壁。她聽見男人的腳步聲朝她而來,心跳沒來由便亂了一拍。
男人在床邊站定,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可他在看着她,秦弄影知道。他的目光如有實質,溫柔撫過她的身體,秦弄影的臉有些燙。
她承認她有些意亂,卻又免不了緊張。離開魔物村後的驚心動魄仿佛就在前一秒,秦弄影忍不住想,淩霄會與她說什麽?他是不是要逼迫她不許再為了他冒險?那她便答,是你先為我冒險的。還是他會認真答謝她?那她便答,是你先豁出去救我的。
可岑青鋒什麽也沒說。床微微陷下,被子被掀開,那個男人帶着他獨有的清淩氣息,睡在了她身旁。燭光消失了,房中陷入了黑暗。男人枕在秦弄影的腦後,呼吸落在她的耳側,擡手圈住了她。
秦弄影怔了怔,身體有片刻僵直,而後放松下來。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是啊,有什麽好說呢?他能用性命去愛她,而她也一樣。那麽從現下起,便好好珍惜彼此,好好相愛,就是這麽簡單。
身後的男人沉默不語抱着她,一下一下,緩慢溫柔,吻過她的發,她的臉頰。臉更燙了,屋中一時沒了聲音,月光緩慢踱着步,小蟲鳴叫為他們伴奏。秦弄影忽然開了口,聲音輕輕的:“阿霄,你松開我。”
岑青鋒的輕吻頓住,片刻松開了手。他以為秦弄影不想被他抱着——或許她心中有什麽疙瘩,又或許她到底受傷一場,又想睡了。可少女在他懷中一點一點轉了個身,與他面對面側躺。她微微仰着頭與他對望,眸中的水光在月色下輕晃:“好、好了。”
兩人貼身相對,相距不過寸許,呼吸纏綿交融。岑青鋒的眸色愈發幽沉了,他再次擡手,将她抱得更緊了。
男人身體微燙的溫度如粘稠的糖漿,幾乎要将她包裹住。秦弄影承認這幾日,她懷疑過他的感情到底有幾分是愛,幾分是血脈吸引。可如今那些無法确定,都被這禁锢般的擁抱徹底安撫,有了确切答案。秦弄影将人埋在了他懷中,心跳得愈發狂亂了。
然而岑青鋒還能摟得更緊。秦弄影感覺有什麽攀爬而上,一瞬僵住。而魔氣拱起被褥,如藤蔓纏繞住她的身體,将她絞緊不放。
粗糙的顆粒摩挲過柔軟絲綢,秦弄影哆哆嗦嗦制止:“阿霄不要嗚……”
有觸爪頂起了她的下颚,強迫她仰頭。岑青鋒垂頭注視她,啞聲開了口:“弄影都願意為我死了,肯定是不抗拒我的。之前在魔物村裏,我這麽做你也沒生氣。甄屏那心法裏說,有些女人就喜歡口是心非,抑或是害羞不敢承認。”他湊近,唇舌掃蕩過她的唇齒,低低道:“……不能聽她們的,得用強。”
秦弄影被吻到缺氧,迷蒙的頭腦閃過一個念頭:她好像……說要堅持到化神境的?
可這把劍……太擅長得寸進尺了。就像緊盯着獵物的獵人,她一旦把持不住,他便會緊随而上。但戰栗間,她還是閉了眼:“不要、不要觸爪……真的!阿霄、我保證……我不和你說假話!”
流連的觸爪停了動作,片刻,自衣裳中慢慢收了回去。秦弄影虛軟躺在床上片刻,忽然擡手,扯散了岑青鋒的衣領。
她的唇落在那鎖骨的赤黑色花朵上,而後蔓延而下。秦弄影自暴自棄想,死就死吧,遲早的事。但她不能吃虧了。今天她一定要親到他,其他的……管他呢。
然而這目标到底沒能實現。岑青鋒迅速翻身壓上,直接毀了她的衣裳。糾纏漸深,秦弄影清醒體會到了阿霄那句“好多”。她被困在他懷中,崩潰嗚咽:“明日、你不許、笑話我……不然、不然我就、讓師尊、把你鎮壓了……”
岑青鋒很兇狠,卻又溫柔安撫她:“不笑話,我只誇弄影。”
秦弄影愈發崩潰了:“不許誇!”她昏昏沉沉呢喃:“你什麽都不許說……一個字、也不許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