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秦弄影腦子轟地炸了！或許便是因此,她沒有第一時間理解淩霄的話。男人抱得太緊，也靠得太近了。秦弄影眼中只有他挺直的鼻，線條漂亮的唇,利落的下颚，和誘人親咬的喉結。他垂着頭，目光巡視着她的眉眼，唇若即若離，将落不落。那呼吸滾燙，與她糾纏。
心跳砰砰，秦弄影恍惚間生了錯覺：仿佛此刻的淩霄是一只克制而隐忍的猛獸，正在尋找不驚吓獵物捕舊獨食的方法。可一旦獵物落入掌心，他便會将之拆皮包骨吞吃下肚。
空氣都變得粘稠,秦弄影頭腦一陣眩暈,感覺身體都要軟了。可這樣是不對的……誰稀罕功力倍增啊！她只是單純饞他這個人啊……啊呸！
秦弄影努力撐住一線清明，大喝出聲：“不好！學習容不得投機取巧！”
一室旖旎被這正義大吼沖散,秦弄影終于找回了身體控制權。她用力推開淩霄：“可惡……說了多少次,不許随随便便抱我啊！”
她胡亂在屋中走了幾圈,總算是平複了些心跳。秦弄影紅着臉,對淩霄怒目而視：“你、你……”
淩霄直勾勾回望。少女的臉紅得實在好看，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下,是薄薄的粉。雖是怒視,那眼尾又偏偏挑着一抹紅，愣是将怒意壓下了幾分,帶上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媚。
秦弄影清晰看見，淩霄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那些話便生生卡在了嘴邊,半天出不了下文。她的臉愈發紅了,終是放棄了與淩霄對視：“你還真當那甄屏給了什麽好法子嗎？！合歡宗為何一直成不了正道,便是她們修煉之路不正！雙修固然可以突飛猛進，但偷來的功力，哪裏比得上自己腳踏實地一步步學的東西？！你看甄宗主就知道了，她一個金丹境，還不一定打得過淩霄宗一個築基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啥。而淩霄一板一眼答：“不沖突。你可以一邊與我突飛猛進，一邊腳踏實地自己修習。”
啊啊啊這說的是什麽鬼話！她為什麽要和一個這麽好看的男人聊雙修啊！
秦弄影臉都要冒煙了：“我不！我不思進取，我就想慢慢來行不？！總之，你不許練那個給予之法！”
淩霄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是擔心甄屏使詐嗎？無事，你師尊已經看過了，說那功法有可取之處，也打算練習。”
秦弄影差點被這個消息噎死：“咳咳咳你怎麽知道師尊打算練……不是！我是說，他可以練，你不可以練！”
她沖回桌旁，将厚厚一沓書冊扔到淩霄懷中：“你學這些！他是師尊，我聽他的。你是我的劍，你聽我的，懂嗎？！”
她真是再也無法和這把人形蠢劍共處一室，幾步沖回卧室，砰地甩上了門。
秦弄影在屋中悶了半個時辰，太陽都落山了，她臉上的熱度才算是退了。她癱在床上不願見人，卻接到了岑青鋒的傳訊：老管家來回禀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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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弄影這才振作爬起出門。路過大堂時，淩霄正捧着秘籍坐在桌旁，正襟危坐着。秦弄影假裝沒看見，蹬蹬蹬跑出了房。
岑青鋒屋中，老管家果然在那。秦弄影急切問：“師尊，怎樣？”
老管家朝她一躬身，又将禀告岑青鋒的話重複了一遍：“秦姑娘，方才我去藏書閣查看了，所有賬冊都還在，獨獨缺失了你們要找的那卷。”他一指茶幾上的一團黑灰：“但是我們在藏寶閣的角落，發現了這個東西。”
秦弄影疑惑盯着那團黑乎乎的焦狀物，岑青鋒便解釋道：“是被魔氣腐蝕的紙張。上面有遠古大魔的魔氣殘留。”
秦弄影明白了。看來那幕後之人還是個謹慎的，得知岑青鋒要來八方盟，不僅派遣大魔過來偷走曾經裝魔種的小瓷瓶，還記得令魔物毀了賬冊。這黑灰大概便是被魔氣腐蝕後剩下的賬冊。
老管家告罪退下，線索又中斷了。秦弄影難免有些失落。岑青鋒在意的卻與她不一樣。他早就想把他的小徒弟從房間裏弄出來了，看看她有沒有生氣，好容易等到老管家來回禀，立刻給秦弄影傳了訊。他打量秦弄影神色，半天才問出句：“淩霄呢？怎麽沒跟你一起。”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弄影含混道：“他正在學習人類術法呢，特別認真，我便沒打擾。”
岑青鋒語調便松快了些：“你讓他過來，為師這就準備回淩霄宗了。”
這是正事，秦弄影只得不情不願回去喊淩霄。淩霄還捧着秘籍坐在桌邊，垂着眼，的确是看得挺認真的模樣。秦弄影擡手敲了敲門框：“師尊找你。”
淩霄這才放下秘籍，朝秦弄影行來。秦弄影卻不等他，轉身先跑了。她去岑青鋒身後站着，面對面與淩霄對峙，營造出界限分明的氛圍。
岑青鋒一揮衣袖，淩霄變成了師尊。秦弄影又不适應了，暼對面的人一眼，嘟囔道：“師尊，讓他假裝你，行不行啊？”
岑青鋒肯定答：“行。”
秦弄影嘀嘀咕咕：“師尊你也太相信他了。保險起見，還是多叮囑他幾句吧。”她陰陽怪氣，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師尊你不知道，阿霄他好笨的。不止笨，還沖動，不懂怎麽做人，老是自以為是。我怕他假扮成你，做錯了什麽事，毀了你的一世英名啊。”
岑青鋒：“……”
岑青鋒：“不會的。”
秦弄影撇撇嘴，這才閉嘴了。岑青鋒起身：“那為師便回了。”
秦弄影點點頭，嘆了口氣：“師尊只出來了十天呢。”
關在淩霄宗九年，難得有了半個月的放風時間，這自由已經夠短暫了，現下竟然還縮短了三分之一。秦弄影有些替岑青鋒悶悶，可解決魔氣失控問題是大事，秦弄影還是斂了情緒：“師尊務必萬事小心。”
岑青鋒注視她，忽然放低了聲音：“怎麽不高興？是還想要為師陪嗎？”
秦弄影怔了怔，連忙搖頭：“沒有！”
夕陽斜斜投射入房中，映照在那異色雙瞳上，那只無機質的深藍眼眸難得如斜陽柔和。岑青鋒的聲音低沉，混在暖黃色光芒裏，也染上了暖意：“再陪你一晚。”
他頓了頓：“或者你想為師一直陪着，都行。本也不着急。”
哪裏不着急了！秦弄影哭笑不得。她去推岑青鋒：“真沒有啊！師尊你都在想什麽，快走吧！趕緊去确認唐永化有沒有問題，有問題就早點解決他！我有阿霄陪就可以了。”
岑青鋒便順着她的力道走了幾步，來到了房門前：“真不用嗎？”
秦弄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用！”
男人便擡手，溫柔揉了揉秦弄影的發：“那待到事情解決，為師再補償你。”
秦弄影也笑，暖黃色的夕陽都落在了那對小梨渦裏：“這就對了，咱們師徒倆不差這一兩天。”
岑青鋒垂首看了她片刻：“嗯。”
他又走回了屋中，在秦弄影困惑的目光中道：“不走外面，會被人看到的。”
秦弄影：……那你幹嗎要被我推去房門啊！
她關上房門，才剛轉身，便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秦弄影捂住鼻子：“唔……師尊？”
男人退開一步：“師尊走了。”
秦弄影意外再看去，房中果然只剩了一個岑青鋒：“你是阿霄？”
岑青鋒點頭。秦弄影的表情一時沒轉換過來，想繼續對他視而不見，可看着和師尊一模一樣的淩霄，又實在沒法對着這張臉繼續耍性子：“……行吧，你在這好好假扮師尊，我先回房了。”
岑青鋒卻道：“你和我住一起。”
秦弄影：“……”
秦弄影不理他，轉身就準備開門。岑青鋒扣住她手腕：“這是滕興郡，噬烈在此被鎮壓了萬年。便是我也不知此處可能有什麽危險，你不可以離開我身邊。
秦弄影掙開他的手：“我不！你現下是師尊，我不和師尊一起住。”
岑青鋒松手了。秦弄影還以為他退讓了，不料男人開口道：“既如此，那我現下便去追師尊回來，讓他晚些再回淩霄宗。”
秦弄影：“……”
秦弄影轉頭看他。男人神色依舊清冷，顯然只是在闡述自己的計劃，并非威脅她。秦弄影深深吸氣，完美笑出了兩個小梨渦：“行……行！你贏了！”
沒法對着這張臉耍性子？不，她可以的。秦弄影用力撞開岑青鋒，大步行回了卧房，再次砰地砸上了門。
被迫留在了師尊房中，秦弄影着實氣鼓鼓了一陣。可很快，她便既來之則安之，并且發現了好處：岑青鋒屋中的配置都是按照他喜好來的，床上竟然擺着柔軟舒适的雲被。秦弄影好些天沒睡過這軟融融的被子，躺在其中放空，倒也挺自在。
她忽然有些好奇星光被睡起來的感覺如何。可惜岑青鋒很喜歡那被子，出來也不舍得帶，不然現下她便能睡一睡了。正胡思亂想，卻聽見了有人敲門。燕玉樹的聲音響起：“仙尊，可方便進來說話？”
岑青鋒的聲音應道：“進來。”
而後便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秦弄影驚了一驚，坐起了身：這麽快就有人來找岑青鋒了！淩霄這蠢劍，應付得了嗎？！
秦弄影當機立斷要去看着，不準就能幫忙補補漏洞。她急忙忙打開卧房門，便與燕玉樹撞了個正着。燕玉樹愕然：“弄影你舊獨……”
秦弄影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師尊房中！她從師尊的卧房裏跑出來了！而且……她忘了整理儀表，現下外裳松散頭發蓬亂，一看就是剛從師尊床上爬起來的。
秦弄影：“……”
秦弄影好想說一句“燕長老你聽我解釋！”可這種事都是越抹越黑，秦弄影只得強撐着，若無其事招呼：“燕長老，來找我師尊啊。”
岑青鋒正坐在茶幾邊，手中拿着一冊秘籍。秦弄影便故作淡定給燕玉樹斟了茶，也請燕玉樹坐下，這才走到岑青鋒身側。燕玉樹僵直握着茶盞，忍不住偷偷打量秦弄影，又打量岑青鋒。還是岑青鋒開口詢問：“何事？”
燕玉樹這才管住了自己：“哦，仙尊，是這樣的。方才我和左盟主聊過了，他說八方盟遷來滕興郡後，積極清掃魔物，大部分地方已經安寧。獨獨滕興郡北邊，之前鎮壓噬烈之處，時常有大魔出沒。他們也曾組織隊伍去過那裏，卻遭遇了大魔圍攻，好容易才狼狽逃了回來。左盟主想請仙尊帶隊，去那邊剿魔。”
岑青鋒思量片刻：“你去通知所有金丹境修士，明日前往。”
燕玉樹應是，告退去通知了。房門關上，秦弄影長舒一口氣：“好險……”
岑青鋒看着她，不說話，秦弄影便知道他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對着這張臉還是有壓力的，秦弄影在心中強調了幾遍“這是淩霄”，這才感覺狀态正确了。她抽走岑青鋒手中的書，教訓道：“阿霄，下次有人來時，你便不要看書了，知道嗎？”
岑青鋒：“？？為何？”
秦弄影不滿意打量他：“你說你，也跟着師尊那許久了，怎麽就沒有好好觀察過師尊？你何時見過師尊看書？他只練劍的。”她語重心長：“我們會留在這裏，是為了欺騙唐永化的眼線，營造出師尊沒有回淩霄宗的假象。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扮演師尊，不能出了纰漏，知道嗎？”
岑青鋒：“……知道。”
秦弄影繼續：“我覺得你學師尊學得很不像。這得多虧燕長老與師尊不熟，又對師尊恭敬，這才沒有懷疑你。像我這種熟悉師尊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對。”
岑青鋒：“……哪裏不對？”
秦弄影指指點點：“哪哪都不對啊！你這從動作，到氣質，都拿捏得不到位！”
她拉住岑青鋒的手，将他從椅子上扯了起來：“除了不該看書，也不該坐着。你應該站着，負手而立。這是師尊往日經常做的經典動作，當你無法完全拿捏一個人的氣質時，不如多多模仿他的動作，一般人就能被騙過去。”
秦弄影負手而立，遠眺前方，然後看向岑青鋒。岑青鋒：“……哦。”
秦弄影：“哦什麽，跟着我學啊！”
岑青鋒：“……”
岑青鋒負手而立。秦弄影上下打量他，挑剔道：“下巴稍微擡高一點。你現下可不是一把劍了，你是淩霄仙尊，是修真界最強！你得有種傲世天下的心态！”
岑青鋒……一動不動。秦弄影在旁看着，着急“嗐”了一聲，上前指尖挑起那下颚，往上托了托。
下手前壓力巨大，下手後就……感覺也還好，畢竟這只是淩霄嘛。秦弄影突破了自我，徹底放飛了。她湊在岑青鋒身前，左右端詳他的造型：“行了，這回差不多了。下面說說你的臺詞，也有問題。”
岑青鋒：“……”
秦導演：“看你剛剛說的話：‘你去通知所有金丹境修士，明日前往。’你怎麽能說這麽多話呢？師尊可是個惜字如金的大佬啊！”
岑青鋒：“……那我該說什麽？”
秦弄影：“你應該說，”少女音調壓得沉沉的，模仿着岑青鋒的語調：“可。”
岑青鋒：“……”
秦弄影攤手：“你看，就一個字，足以！這才是師尊的風範啊！幹練，沉穩，高端，大氣！”
岑青鋒到底沒忍住：“那有大魔聚集，築基境弟子不能去。”
秦弄影一揮手：“沒讓那些人去啊。等燕長老應是，你再補一句‘築基境都留下’。你看，這樣一起才七個字，不是比你那話少？”
岑青鋒神情一言難盡。秦弄影品出來了，那句“我只是打個比方”便吞回了肚裏，秦弄影眼珠一轉，湊上前，指腹又托了下男人下颚：“哎哎，擡頭啊！別總讓我提醒！”
岑青鋒順着她的力道，擡了些頭。秦弄影偷偷笑：“不，我覺得這樣還是太低了，再高點。”
少女湊在他身前，指尖又戳了戳他的下颚。柔軟的指尖一觸即離，岑青鋒頭擡得更高了些。秦弄影又繼續戳，岑青鋒再擡高一點。秦弄影還戳……
這都要下巴朝天了。岑青鋒避過那調皮指尖，低頭看去，果然便對上了秦弄影狡黠的笑顏。
秦弄影見他終于發現了，哈哈大笑：“哈哈哈阿霄你……你真信啊？”
岑青鋒看着她，擡手捏了下她的臉，低低斥道：“胡鬧。”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縱容。秦弄影揉了揉臉，仰頭看着男人，腦中沒來由冒出一個想法：這是她的本命劍啊。
這世上最強大堅冷、勢不可擋的武器，卻也是她最純粹溫柔、寵溺護她的同伴。秦弄影幽幽一聲嘆：這但凡是個人，她就沖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