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或許是因為情緒強烈,岑青鋒再次感受到了極強的血脈吸引。脖頸處的赤黑色紋路瘋狂生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那種想要将秦弄影整個拆吃入腹、将她融于自己骨髓的感覺再次出現。黑氣忠于主人的欲念，自岑青鋒體內溢出,如觸爪瘋狂扭動亂舞，試圖纏繞住秦弄影。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黑雲壓頂。九霄之外的隐隐雷聲提醒了岑青鋒。他強自克制着，在秦弄影覺察前，将那蠢蠢欲動的黑色觸爪悄無聲息撤了個幹淨。
理智固若金湯圍困住他，可灼烈的欲念又沖撞着他的神經，急迫尋求一個出口。岑青鋒想到了方才見到的一幕。他讨厭斬月，可也是斬月讓他驀然意識到，化作人形時，他內心的沖撞情緒有更多的宣洩口——比如似現下,他可以牢牢将他的小徒弟禁锢在懷中,抱她親她咬她，對她肆意妄為。
什麽不許碰觸,岑青鋒忘在了腦後。他想,對,他便該這般。他的小徒弟,不僅臉頰是柔軟的，身體也是柔軟的。以人形擁抱她時,那種柔軟便愈發感受得全面而真切。她比他的人形矮大半個頭,正好能被他整個圈在身體裏。這讓他覺得她是獨屬于他的珍寶，誰也無法奪走。這想法讓他安定,卻又令他心情激蕩，貪戀想要索取更多。
動作有些失了分寸,岑青鋒埋首在少女的頸側,将那薄薄的皮膚磨出了點點紅痕。
秦弄影還沉浸在“我竟然又被一把劍,不，被一個好看的男人親了”的震驚中，卻感覺脖頸處傳來微微刺痛，驚得猛然回神！這一回神，她才發現自己臉上一片濡濕，仿佛剛被大型犬類舔過。那酥麻的刺痛還變本加厲下移，而男人掐住她腰肢的雙手驟然用力！
秦弄影炸毛，一聲大喊：“停！停停停！”
她還擔心她管不住這把神兵，想着要不要通知師尊來救命，可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淩霄喘着氣停了動作，分開些許看她。男人脖頸處白瓷般的肌膚上，赤黑色紋路正于飛速游走變幻着，那雙黑眸也染上了暗色，這讓他氣質中的冷冽褪去——此時的淩霄，看起來就像個迷惑人心的魔。
兩人視線對上的剎那，秦弄影十分沒出息的，再次被蠱惑了。她深陷于那暗色的雙眸無法自拔，而淩霄等不到她的下句話，便失了耐心。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張的雙唇上，仿佛忽然找到了寶藏，唇便湊了上去！
可他沒有碰到那嬌嫩的唇，因為秦弄影猛然偏頭，躲過了這個吻。秦弄影着實被這猛攻吓着了，狠狠推開男人，跑開幾步：“停停停！”她指着淩霄，抖着手半天才道：“你、你站在那裏！不許動！”
淩霄的臉色便冷了。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卻到底還是聽從了。秦弄影喘息混亂，心跳砰砰，哆哆嗦嗦胡亂走了幾圈，腦子裏卻還是一團漿糊：這些劍……這些劍都怎麽了！一個賽一個的熱情奔放！斬月奔放也就算了，那到底是個女孩兒。淩霄這副男色惑人的模樣……
她偏頭再去看淩霄。男人大概也冷靜下來了，脖頸上的花紋開始收縮，只那臉色還是臭臭的。可美人就是美人，臭着臉也是好看極了。覺察秦弄影的目光，淩霄冷飕飕開口道：“斬月抱你親你，也沒見你讓她不許動。我是你本命劍，我卻不可以？”
秦弄影怔了怔，而後怒了：“所以？！你抱我親我，就是為了和斬月争風吃醋？！你是我本命劍，是不是還得多親我幾下了？”
一時間，秦弄影心也不亂跳了，人也不哆嗦了。她勇猛沖到淩霄身前，大力朝他踹了一腳：“破劍！醋死你得了！”
這一腳踹下，秦弄影苦不堪言！這狗男人，果然是劍變的！身體硬得像鐵！把她金丹境的腳都踹疼了！
她就應該拿小鉗崽砸他的！秦弄影恨恨再看了淩霄一眼，甩出小鉗崽一躍而上！
Advertisement
她飛了一段路，心有所感回頭看去，果然見到那個赤黑色的人影還不遠不近跟着她。秦弄影一個急停，兇巴巴朝着淩霄喊：“不許跟着我！回你的天啓峰舊獨去！”
淩霄抿緊了唇，漆黑雙眸一瞬不瞬盯着她，卻到底沒再跟上來。
秦弄影安全回到天瀾峰，慕承業才算松一口氣：“還好還好，得虧有仙尊坐鎮，不然可就麻煩了。這可是劍靈啊！三千年都沒出現的劍靈！弄影，你是從哪招惹了那麽多厲害神兵？”
秦弄影被戳到了痛處：是她去招惹那些神兵的嗎？不！她只是一個可憐的莫邪血脈，都是那些神兵招惹她的！那些神兵……一個個不知道怎麽做人，卻又偏要做人，她一個真正的人，她才慘啊！
秦弄影有氣無力擺擺手：“一言難盡，慕先生，還是繼續試驗陣法吧。”
秦弄影心不在焉上完了今日的課，天色将暮時，這才不情不願回了天啓峰。她的怒火來得莫名，走得也快。現下她已經不生氣了，只是依舊不想見到淩霄劍。所幸，宮殿的廣場上空空如也，秦弄影一路回到自己的小洞府，也沒見到淩霄劍。
秦弄影暗松一口氣。她來到玉石床，開始了每晚的修習。花園依舊如仙境，鳥語花香。可靈力運轉一個周天後，秦弄影睜眼，确定自己聞到了陣陣烤肉香。
天啓峰怎麽可能有烤肉香？秦弄影狐疑循着香味找去，摸到了宮殿大殿。殿門推開，秦弄影見到了天瀾峰的廚子師兄。
廚子師兄的大烤箱被搬來了大殿中，此時裏面正烤着一只碩大的鳥腿。大鳥腿滋滋冒着油，令人食指大動。可岑青鋒面無表情立在一旁觀看，生生将這人間煙火變成了宗門考核。廚子師兄一人面對高冷仙尊，壓力山大，一向穩健的手微微顫抖着，胖胖的臉上都出了冷汗。
秦弄影的出現讓廚子師兄眼中放光，仿佛劫後餘生一般。秦弄影哭笑不得，和廚子師兄打過招呼，問岑青鋒：“師尊，你怎麽突然想起吃烤肉啊？”還把廚子師兄一個人抓來現做，怪可憐的。
岑青鋒語調無波：“給你吃。”
廚子師兄投來幽怨目光，仿佛在說原來是你這禍水，害我遭了這罪。秦弄影嘴角一抽：“我不是每晚修習的嗎？”
岑青鋒垂眸：“今晚允你休息。”他頓了頓，補充道：“只此一次。”
？？可是，為什麽啊？！秦弄影摸不着頭腦，恰廚子師兄烤好了肉，戰戰兢兢告辭，秦弄影便問：“師尊……那個，你今晚怎會突然放我的假？還給我烤肉吃。”
岑青鋒看着秦弄影，秦弄影等着岑青鋒，兩人就這麽杵着互望。這也太莫名其妙了，秦弄影忍不住道：“師尊，你有話便直說吧。”
岑青鋒半響，方偏頭道：“……今日你被斬月強擄，為師卻分身乏術，沒法親自前去相救，是為師不該。”
秦弄影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所以，岑青鋒覺得自己這個師父做得不夠好，于是就學着她的方法，叫來廚子師兄做烤肉哄她開心嗎？
嗚嗚嗚這師尊做得，也太體貼了吧！秦弄影心中暖暖的，眉眼彎彎笑道：“小事，小事。我也沒受傷，師尊不要放在心上啊。”
她轉向那烤肉，有了興致：“多謝師尊費心，上回沒吃着，我正念念不忘呢！”
秦弄影去搬了茶幾椅子，請岑青鋒坐下，又在乾坤袋中找出盤子筷子。然後她行到半人高的烤肉旁，舉着小鉗崽開始片烤肉。
小鉗崽削肉如泥，可惜秦弄影鉗技不佳，烤肉被片得大一塊小一塊。秦弄影心中忍不住懷念起了淩霄劍。阿霄如果在就好了，讓他嗖嗖發射幾道劍風，肉估計片得可勻稱了……
秦弄影鉗肉的動作微頓，趕跑腦中的想法。卻是此時，數道冰寒劍氣自她身旁擦過，都削在了那鳥腿上！一時間，厚薄大小都勻稱的肉片如雨紛紛落下，數個盤子很快堆成了小山。
秦弄影緩緩轉頭，看到了依舊沒有表情的岑青鋒。她出息了……淩霄仙尊自覺主動拿劍氣給她片肉！可仙尊大人似乎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妥，他只是問：“夠了嗎？”
秦弄影點頭如搗蒜：“夠了夠了。”
她拿了個小碟子，将肉片沾上辣醬，裝了小半碟送到岑青鋒面前：“師尊，你嘗嘗。”
她期待看着岑青鋒，而岑青鋒接過碟子，默默回望。半響，他端着碟子轉了個身，這才夾起一片肉，送入口中。
秦弄影：“？？”
秦弄影一頭霧水：“不是，師尊你為什麽要轉過去背對我吃？”
岑青鋒半天沒吭聲，約莫是咽下了烤肉才說話。那個聲音還是沉穩的：“為師做不出新奇愉悅又意外的表情。”
秦弄影：“噗！”
秦弄影強憋着不讓自己笑出來，卻到底沒憋住。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覺得一本正經直來直去的師尊有時也挺可愛的。而岑青鋒任她笑，只是道：“……吃吧。”
秦弄影便在茶幾對面坐下，也給自己裝了一碟肉。笑過了，她試圖悔過：“我沒想看師尊做表情，我就是想看看師尊喜不喜歡。都怪淩霄，我随口說的話也告訴師尊，害師尊這般多顧忌。”
岑青鋒放下筷子，終于找到了機會問他想問的話：“那你生淩霄的氣嗎？”
秦弄影怔了怔。上午的那一幕在腦中回放，秦弄影的筷子尖戳了戳碟中的肉，輕聲道：“一把劍，我生他的氣幹嘛呢。”
她都能原諒斬月，自然更能原諒阿霄。這些劍什麽都不懂，想抱就抱想親就親，情緒表達得赤忱而直白。仙人都說了，這是血脈吸引，是她想太多，拿人類的規矩框住了他們。
想通了這點，秦弄影倒也釋然了。她問岑青鋒：“阿霄為何也能化成人形？”
她倒不認為淩霄也是劍靈，畢竟斬月現出人身，是劍魄自劍身中飛出化形，淩霄劍卻是劍身直接變成了人。果然，岑青鋒淡聲答：“那是他的能力。”
原來是神兵達到渡劫境時得到的能力。秦弄影了然，嘀咕道：“這種能力，有什麽用啊？好像比不上斬月的‘世界’。”
背對着她的男人不吭聲，手上的動作卻再次有了明顯停頓。可秦弄影仔細一想，卻又道：“也不對。有了人形，阿霄可以學很多人類的術法。煉丹、煉器、陣法，都需要人形的。這麽想來，這能力的潛力還是更大！”
岑青鋒片刻，低低“嗯”了一聲。烤肉很好吃，秦弄影一時顧不上再說話，大殿中安靜了許久，還是岑青鋒又開了口：“後日，為師帶你去白江秘境。”
秦弄影一愣，而後反應過來：“哦哦，阿霄把斬月帶回來了？”
斬月頂替岑青鋒作為陣眼，岑青鋒便可以短暫離開淩霄宗了。秦弄影歡喜道：“太好了，師尊早就該出外走走了。”
只是白江秘境，這是個什麽地方？秦弄影仔細回憶，卻只能想起這個秘境在鑄造山莊附近，是個名不見經傳小地方。難得外出一趟，岑青鋒為何會選擇去那裏？
岑青鋒終于轉過了身：“明日，我會令慕承業将陣眼替換成斬月，可保半月無虞。”他的聲音和緩：“白江秘境只需逗留兩日，其餘時間如何安排，由你決定。”
秦弄影意外：“啊，我來定嗎？”她撓撓頭，想說這種事她也沒經驗，擡眼卻是一呆：岑青鋒一向冷淡的雙眸此時泛了一圈紅，仿佛畫上了紅色眼影。那嘴唇亦是染上了血色，顯得過分豔麗了……
清冷師尊秒變古堡吸血鬼！秦弄影悚然：“師尊！你、你……”
她低頭看向茶幾上空空的碟子，明白了。而岑青鋒也從她的目光中意識到了什麽。周遭溫度驟降，岑青鋒運轉靈力，那豔色褪去，清冷重新回歸。
秦弄影：“……”
她張了張嘴：“師尊、覺得烤肉太辣了嗎？”
岑青鋒冷酷答了三個字：“不喜歡。”
秦弄影懂！她吞吞吐吐：“其實、師尊覺得太辣的話，可以不吃……”
岑青鋒看她一眼：“偶爾無妨。”
秦弄影小心翼翼：“我是說，可以不吃辣醬。”
她指尖緩緩指向一旁的辣醬碟，岑青鋒也明白了。男人的氣質愈發冷冽了，卻沒有指責小徒弟的不小心，而是硬邦邦道了句：“下次別放。”
秦弄影連忙應是，乖巧再給岑青鋒裝了一小碟不放辣的，捧到他面前。她端起自己的碗筷，可片刻又偷偷看向岑青鋒，抿唇笑了：“師尊覺得辣，但又不想掃我的興，所以打算默默陪我吃完嗎？”
岑青鋒不答話，秦弄影便确認了。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秦弄影嘻嘻笑道：“哎呀，師尊你不用委屈自己的。你可是師尊啊，我只是你的徒弟，在我面前，你想怎樣就怎樣嘛。”
明明是金秋，明明是夜晚，可少女眼中有十裏春風，也有明媚陽光。岑青鋒再次感受到了神識中那股莫名難言的波動，垂下了眸。他忽然道：“如果是師尊的話，不論舊獨怎樣都可以？”
秦弄影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當然！師尊你只管随意！你不論說什麽做什麽，我都絕不會生氣！”
岑青鋒深深看她，低低道：“我明白了。”
秦弄影以為，自己明白了岑青鋒明白了什麽，贊同颔首。師徒二人愉快的晚宴繼續，岑青鋒卻沒再吃多少東西——即便不加辣醬，岑青鋒似乎也不大愛好孜然烤肉，這倒是非常符合他高嶺之花的人設。秦弄影一人根本吃不完，多出的鳥腿便送去了天瀾峰。回程時，她的手中就拎了一袋水果，是滿滿一袋血橙。
血橙是專攻栽培的師兄師姐回贈的，酸酸甜甜，十分解膩。秦弄影踩着小鉗崽一邊飛一邊吃，美味得眯起了眼睛。這麽回到天啓峰，她才發現廣場上，一把赤黑色的劍懸在那裏。
正将血橙往嘴裏送的秦弄影：“……”
一人一劍僵持了片刻，秦弄影跳下小鉗崽，視若無睹越過淩霄朝前行。淩霄默默跟了上來，就墜在她身後一米遠處，不遠不近。
這麽行過一段路，小洞府外，赤黑色的劍擋住了秦弄影。秦弄影任他擋着，就是不說話——淩霄笨嘴笨舌，她倒要看看，憋急了這把劍能說什麽。
可淩霄并不開口。赤黑色的劍微微豎立，而後輕輕一揮！有冰寒劍風自秦弄影身側刮過，秦弄影只覺手上一輕，血橙便七零八落摔了一地！
秦弄影低頭，提血橙的布袋已經被淩霄斬斷，色澤金黃的橙子滾落在泥裏。秦弄影眉心一跳：所以，這把劍不是來道歉的，而是來搞事的？！
她都沒去找他算賬，他還有膽來搞事？！秦弄影丢了手中的破袋子，完美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劍爺，您這是何意？”
劍爺依舊不說話，一顆橙子卻平地飛起！圓圓的橙子在秦弄影眼前劃出一個漂亮抛物線，落下之時，涼飕飕的小劍風再次刮過，将那橙子切成了兩半。
“噗”的一聲悶響，橙汁四濺，爛橙子掉落在地。秦弄影偏頭，面無表情抹掉臉上濺到的橙汁。她微笑，點頭：“很好，很好。”
淩霄大約是把她這明顯的氣話當了真，接下來，就好像打開了切水果頁面。圓圓的橙子接二連三飛起，又在落下之時，被冰寒劍風一一切開！
噗噗的水果破裂聲中，天空仿佛下起了橙汁雨！血肉模糊的爛橙子四下翻飛，秦弄影被包圍其中，微笑都維持不住了。淩霄這次倒是記得要用劍氣護住她，秦弄影才沒有被漫天的橙汁淋個透。可待到爛橙子全部落地，她身旁的地面已經是一片泥濘。
秦弄影捏了捏拳頭。是可忍孰不可忍，秦弄影抓了小鉗崽，朝着淩霄劍當頭砸下！
“铛”的一聲響！秦弄影兇巴巴喝道：“你有病吧！”
她再不理定在原地的淩霄，縱身躍上哆哆嗦嗦的小鉗崽，頭也不回沖進了小洞府。
淩霄沒有再跟來。秦弄影恨恨嘟囔了幾句，便也消氣了——主要是和傻劍計較，太降低她聰明智慧的人類檔次。還不到子時，秦弄影實在無事，閑下來又想七想八，遂決定還是去修煉。她又在玉石大床上盤膝，可靈力運轉幾個周天，秦弄影猛然睜眼，皺眉捂住了鼻子：哪裏來的味道！這麽臭！！
又騷又臭的氣味已經彌漫了她如仙境的小洞府。今夜大約不适宜修煉……秦弄影只得跳下玉石床，循着氣味再去尋。還沒走近那味的源頭，她竟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濃重煞氣。雖然那煞氣主人發覺她的到來，便又自覺收斂了。
？？秦弄影心中生出不好預感，推開洞府門，便見一地血肉模糊的血橙屍體上，架起了好大一口鍋。廚子師兄臉色慘白冷汗涔涔，正在炖一鍋好臭的湯。而他的肩側，赤黑色的淩霄劍懸浮在那。
發覺她的到來，廚子師兄倒沒再朝她投來求救的目光。他哭喪着臉，可憐兮兮道：“弄影，對不住，我真的沒辦法……我也不想做這麽難喝的湯給你喝，這違背了我為廚的原則！可是，這把劍它……”他縮起短短的脖子，試圖離淩霄遠一點：“它逼我啊！”
什麽？！豈有此理！這破劍，毀了她橙子還不夠，還想逼她喝這種聞起來就會死人的湯？！
秦弄影氣勢洶洶撸袖子，卻聽那個清冷男聲終于響起：“不是給她喝的。”
秦弄影、廚子師兄：“？？”
廚子師兄不哭了，秦弄影也不撸袖子了。赤黑色的神兵在兩人注視下，一頭紮進了滾燙的湯裏，将自己整個淹了進去。
秦弄影、廚子師兄：“……”
現場一時安靜。秦弄影目光掃過滿地的血橙屍體，片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便憋不住了，秦弄影朝着廚子師兄擺手：“師兄、師兄沒事了，你先回吧。”
廚子師兄木呆呆“哦”了一聲，顯然不能理解神兵大佬為何會有如此可怕的愛好。可秦弄影卻是終于明白了淩霄在做什麽：他的确是在向她道歉，用曾經她折騰他的方法主動折騰自己，希望她消氣。
曾經她故意拿劍劈歪木材，讓對稱強迫症的淩霄不舒服，于是今夜，他特意将血橙都切得一大一小，可惜當時她根本沒注意。現下叫來廚子師兄煮出這麽一鍋難聞的湯，也是學她煮八味兔湯呢。
這把劍可真是……明明強大到可怕，卻又純粹得可愛。秦弄影捏住鼻子：“行了行了，快出來吧。”
湯水汩汩沸騰着，淩霄依舊靜靜躺在大鍋中，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秦弄影便眉眼彎彎道：“再不出來，到時臭烘烘的，就別想和我一起睡了。”
淩霄這才慢吞吞飛出了大鍋，懸在秦弄影身前。少女的眼角眉梢已經柔和了下來，岑青鋒問：“你不生氣了？”
秦弄影指尖輕觸劍身，使了個清潔陣法：“傻劍，早就不生你的氣了，哪知道你又跑來弄壞我的水果。”
她低低埋怨着，岑青鋒的心便被莫名的柔軟與甜蜜包裹。作為師尊，他一直都想将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送給秦弄影，可許是争吵後失而複得的甜蜜讓人格外不知所措，這種願望突然變得迫切。岑青鋒就想離開：“你若喜歡吃那橙子，我現下去幫你取。”
秦弄影卻抓住了他：“哎呀，什麽點了，別擾人清夢啦。”
岑青鋒這才不再多說。秦弄影果然帶他回了房中，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去沐浴。一刻鐘後，她回到他身旁躺下，卻不再抱住他：“阿霄，你不是該去陪師尊睡覺的嗎？”
她穿着赤黑色的絲綢中衣，身上還帶着些沐浴後的水汽，那柔軟烏黑的發絲鋪散開來，尾端輕柔纏繞住他的身體。岑青鋒有片刻沉默：“他已經有別的劍陪了。”
秦弄影本來都躺下了，聞言震驚撐起半個身體：“啊？！真的假的？！你們、你們數千年的情分，同甘共苦的情誼，你才離開一個月，他就變心了？！”
随着她的動作，那烏黑發絲便調皮從他身上溜走了。岑青鋒心中再次泛起無名焦躁，卻是強壓了下去：“我不知道。”
秦弄影呆了片刻，倒回床上，嘀咕道：“也是。你都能變心咳……”
變心對象還是她。秦弄影有些心虛摸了摸淩霄：“正好。師尊既然不要你，我便找個機會，把你讨過來。”
沐浴之後，少女的指尖泛着淺淺的粉，那柔嫩的指腹摩挲過劍柄，也柔軟摩挲過他的神識。岑青鋒低低道：“嗯。”
秦弄影便開始思考，應該如何在不指責岑青鋒、亦不暴露自己和淩霄奸情的前提下，将淩霄讨要過來。卻聽淩霄忽然問：“你是不喜歡我的人形嗎？”
秦弄影怔了怔。男人染着豔色的面容在腦中閃過，秦弄影仿佛再次直面那勾魂奪魄的美，心便不争氣亂跳了一拍。
她忽然無法将“喜歡”二字出口，卻也沒法昧着良心說不喜歡。糾結之下，秦弄影煩躁“嗐”了一聲，一把攬過淩霄：“你是想說我為啥不抱你嗎？抱抱抱，抱就是了！”
劍身冰冰冷冷，堅硬而粗糙，明顯的異類感讓秦弄影忽然放松了。她發現這麽抱着劍她并不會覺得不自在，于是她動作熟練撸過劍身：“睡吧睡吧，抱着你睡，讓你吸個夠。但是，以後不懂的事不許跟着瞎做，知道嗎？！”
長劍半響，低低“嗯”了一聲，秦弄影這才閉上眼。
月光透過窗棂，悄悄移動着步伐。屋外，時不時傳來蟲兒的長鳴。少女側躺着，已經睡熟了。她的腰肢處盈盈陷下個誘人的弧度，岑青鋒忽然便想起，今日他的人形曾用手掌箍住這裏。那觸感是柔軟的，卻也是柔韌的……
神識上移，散亂烏發之下，是纖長的脖頸。那裏的肌膚嬌嫩，鎖骨之上，還殘留着幾點被吮吸後的紅痕。
岑青鋒沉默着，舊獨劍柄靠在他人形留下的痕跡上。絲絲縷縷的黑氣第一次，聽從于它主人的命令，自赤黑色的劍中溢出。黑暗之中，黑氣探出近乎虛無的觸爪，輕觸上那痕跡。
少女的話在腦中閃過：“以後不懂的事不許跟着瞎做，知道嗎？！”
——知道了，他這就去弄懂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