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燒茄子
景時玖的房門依舊閉着,倒是能從窗口看到景澤安正在讀書。
許葉對上他的目光,便撓撓脖子笑了笑,卻見那小子木着一張臉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說實在的,這兩天,許葉就沒在他臉上看到過別的表情。
在心裏小小地吐槽了一下面癱小反派,許葉揣着一兜石子進了屋,支着下巴坐在窗前,無意識地用右手來磨石子兒。
她漸漸尋摸到了一點兒門道,将乒乓球大小的不規則石塊一點一點地磨去棱角,看着它在指間一點一點變小,最後被打磨成彈珠大小的石球。
等撿來的石塊全部變成差不多大小的圓形石子,桌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石屑。
碗裏還留着的幾棵黃豆苗又蹿高了不少,葉片也長了許多,許葉将桌上的石屑撣到手裏,走出去丢到院角的樹下,順便舀了一瓢水,給碗裏的黃豆苗澆了些水。
午飯是吐好沙的毛蚶,還有她今早買的茄子。
毛蚶做起來快,許葉先将飯煮上,然後去處理茄子。
買到的是長茄,可惜早上一心買種子,反倒忘了買塊肉,不然和茄子一起紅燒,會更香一些。
好在沒忘了買姜蒜,許葉将洗好的茄子切成滾刀塊,放到盤子裏待用,又拿起了剝好的蒜。
提起菜刀,往下一拍——
當啷一聲,菜刀斷成了兩截,一截還落到了地上。
不小心使的力氣大了些,就是這麽個後果。
許葉捏着手裏的半截菜刀蹲下來,撿起另外半截,欲哭無淚。
突然,她靈光一閃,将菜刀拼好,然後抽取了手套中金系晶核的能量,覆蓋在斷口處。
隐隐的金光交織着,将斷口修補了起來,剩餘的金色能量則慢慢分散于刀片周身。
等許葉再拿起菜刀的時候,便發現這把原本有些老舊的菜刀變得锃亮,她從自己的空間中随手取了一顆晶核出來,左手拿着菜刀,穩穩地切下去——
果然,晶核被平滑地切成了兩塊。
如今,這已經不是一把簡單的菜刀,而可以說,是一把難得的利器。
不過——
許葉拿水沖了沖菜刀,換成左手,利落地将蒜拍碎。
太平年代要什麽利器,乖乖當把菜刀就好。
被切成兩塊的土系晶核被許葉碾成粉末,灑在了院角的土地上。
那棵不知名的樹被風吹得抖了抖,舒展了枝條。
等許葉将菜備完,景時玖才推門出來。
他接到賀東的消息,說已經聯系上了谛聽的首領趙聞,正在暗中朝近海村趕來,而被景時玖劃去的副首領李耀東,卻始終沒找到人影。
“你讓趙聞從墨陽那條路走,不要經過碧河,然後,你去碧河的這個地方,殺了李耀東。”景時玖在紙上寫下一串地名,遞給賀東。
第二世的時候,李耀東在碧河埋伏趙聞,趙聞拼死殺死了李耀東,可自己也從此沒了右手。
賀東完全不問他是從何而知李耀東的落腳處,沉默地接過紙條,見景時玖沒有別的吩咐了,才悄悄離開。
許葉并沒有發現景時玖的房內無聲無息地來了又走了一個賀東,畢竟這具身體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異能者,五感沒有得到強化,等看到景時玖出來,她才點頭和他打了個招呼。
“你怎麽一見我,就要給我水喝?”景時玖又被她塞了杯水,輕笑了聲。
陽光正好,長身玉立的小王爺逆光站着,眉眼含笑,倒讓許葉恍惚了一瞬。
“多喝水,身體好。”許葉将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落在他端着杯子的手上。
哎,這人對顏控和手控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許葉等他将自己那杯加了料的水喝完,才進廚房忙活。
景時玖靠着門框,微眯着眼,想起賀東和他說的,看到許葉去買了些種子。
買種子做什麽?
他這小娘子,當真是神秘得很。
景澤安寫完景時玖布置的課業,便也走到了廚房門口,看到那桶毛蚶沒了也不在意,兀自蹲下來去看昨天挑出來的小螺小貝。
“認得嗎?”景時玖見他感興趣,問道。
景澤安搖搖頭,他在帝京長大,連螃蟹吃得都不多,更不要說這些了。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景時玖,在他心裏,小皇叔是無所不能的。
景時玖前幾世也是不清楚的,但後來,他被迫困于近海村,無事可做,便也慢慢認得了。
“這是月亮貝。”
“釘螺。”
“貓眼螺。”
“……”
叔侄倆認海貨的功夫,許葉生好另一個竈膛的火,熱油,爆香姜蒜,然後将茄子倒進去。
茄子方才用鹽腌了一小會,又擠幹了水分,可以少吸些油。
“刺啦”一聲,茄子被許葉快速翻炒着,很快就變得軟了些許。
放好調味料,蓋上鍋蓋慢慢焖着,許葉還有些可惜,要是有豆瓣醬就好了。
估摸着茄子煮得差不多,許葉打開鍋蓋,将已經炖得軟爛的茄子盛到了盤子裏,然後洗鍋,開始煮毛蚶。
洗幹淨的毛蚶和姜片一起,放入冷水中,燒開,等毛蚶微微張開便好了。
在火系晶核的助力下,水燒得很快,一會功夫,煮好的毛蚶也被放到了盤子裏。
景時玖适時進來幫忙端盤子,待四個人都坐到餐桌邊,石婆婆拿起了筷子,許葉便率先夾了幾塊茄子放到石婆婆碗裏,又給她剔了幾個毛蚶肉,灑了點兒醬油。
景澤安嚴肅地看着桌上那盤黑乎乎、軟塌塌的炒茄子,只覺得這賣相似乎和昨天中午的紅燒肉沒什麽兩樣。
又看了看一旁盤子裏明顯正常許多的水煮毛蚶,還有昨晚的清蒸螃蟹,景澤安心想,只有工序簡單的菜,在她手裏,才顯得正常。
其實景澤安也沒想錯,在末世,少部分能入口的變異肉、植物雖然剔除了一定的雜質,但也需要經過長久的高溫烹煮,才能健康一些,而經過這樣烹煮的食物,也大多成了看不出樣子的糊糊。
但很神奇的是,經許葉手做出來的糊糊,就是比旁人的好吃。
景澤安給自己做了一會心理建設,才夾了一塊茄子壓在飯上,送進了口中。
果然,和那天的紅燒肉一樣,賣相驚人,味道也驚人。
驚人的好吃。
在年幼的景澤安心裏,許葉也慢慢鍍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毛蚶景時玖是不幫景澤安剝的,這個不像螃蟹有可能弄傷手,他便由着景澤安有些笨拙地挑着毛蚶肉吃。
“婆婆,我買了些種子,這兩天想把後院的地翻一下,種點東西吃。”許葉一邊給石婆婆剝着毛蚶,一邊說:“你看夫君他身子也不太好,不能出海,我總得找點事情做。”
“随你。”石婆婆咬着炖得軟爛的茄子,覺得這小娘子菜做得是真不錯,要是嫁的是她的大柱……
許葉不曉得石婆婆心裏的想法,見石婆婆不反對,心裏更有了底。
至于“夫君身子不好不能出海她得賺錢所以種地”這個理由,也顯得很完美,到時候有旁人問,她也這麽說。
畢竟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景時玖的病色,他昨兒傍晚牽着景澤安在後海露了一面,村裏人說不定已經将這事兒傳遍了。
許葉想得沒錯。
經過後海見過景時玖的姑娘婆子們的嘴,再加上陶大娘聽到別人說起時的一臉惋惜,幾番潤色之下,石家的石大柱已經成了一個樣子雖好卻命不由已的病秧子,而沒有笑模樣也沒說過話的景澤安,傳來傳去,竟被說成了是個“看着不大聰明”、“不會說話”的“小傻子”。
所以從前石家小子為什麽不出門?
一個病着,一個傻了,這才不出門啊!
村民們的想象力插了翅膀,自說自話地揭去了石家的神秘面紗,将石家說成了近海村最慘的一戶人家。
被不少人拉住用同情的眼神洗禮了幾遍的陶大娘回到家,翻到石婆婆給的聘禮。
她心裏也有些相信石家一個病人一個傻子的說辭,不過要說慘……
陶大娘數着銀子樂開了花,石家,家底厚着呢!幸虧她有遠見,将葉子嫁了過去,往後,他們老許家,可就有福咯!
許葉睡了個午覺起來,正準備去後院的地裏看看那棵黃豆苗的生長狀況,石家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許家大姐,許樹。
人都上門了,許葉也不好将人趕出去,只好聽着許樹說起話來。
許樹倒不是空手來的,給許葉拎了一籃子雞蛋,還有一條挺大的海鲈魚。
許葉推脫不過,只好收下了。
“葉子啊,我聽村裏人說了,你夫君前頭那個兒子,真的……”
許樹欲言又止,許葉一臉茫然。
“……真的傻了?”
許葉倒是沒想到村裏人傳成了這樣,搖搖頭,說:“沒,他只是不愛說話。”
“葉子,你聽姐的,盡早生個兒子,萬一哪天你夫君撒手去了,你也好有個依傍。”
許葉:“……”
不用萬一,半年後他就去了,便宜兒子就去做皇帝了,都跟她無關。
許樹又念叨了一陣讓她好好照顧夫君、孝順婆婆、生兒子的事,然後低聲問:“石婆婆有沒有說讓你管家?”
“啊?”許葉放在桌下的右手還在默默地鍛煉控制能力,被許樹這麽一問,快要磨好的石子直接成了粉末,撲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石婆婆年紀大了,你夫君又不成事,你得把家管起來,給自己做打算啊。”許樹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許葉,說道。
“哦?哦。”許葉應了一聲,并不在意。
許樹習慣她話少,以為她聽進去了,又開始念叨別的事。
“娘想給茂兒請個先生,讓茂兒去參加今年的鄉試,只是看好的那個先生要價高,我出了一半的銀子,葉子,你手頭有沒有閑錢?”
喔,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鄉試,只不過,就她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
許葉垂着眼,搖搖頭,說:“我沒管家呢。”
這倒是實話,她從許家就帶了十枚銅板,早上已經花了不少。
許樹嘆了口氣,只好作罷,又說了些家長裏短的事,才離開。
許葉等她走遠了,才出門,繞到後頭,去看她的地。
搬開擋着的石頭,早上種下的黃豆苗依舊翠綠,沒蔫吧,也沒長高。
所以,這劃出來的一格地,需要消耗兩顆土系晶核的能量,土質就能得到改善。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許葉便給另外幾個格子的土也都注入了土系能量。
晶核化成的灰随風沒入土壤中,看不分明,漸漸有去後海撿海貨的人出現,有好事者便過來和許葉打招呼。
許葉将散落的頭發撥到耳後,嬌弱地一笑:“夫君身子不好,不能出海,我想着,能不能種點什麽。”
“哎喲,你這是白費功夫啊,咱們這的地哪能種活東西啊!”
許葉柔弱但堅定地踢了踢腳邊的土,說:“那我也沒別的法子了。”
于是,經過村民的口口相傳,石家的慘,又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