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斷情絕愛的太後
這是一個對神佛尤為崇敬的王朝,從王孫貴族到平頭百姓,家家戶戶都至少供着一尊神像。今日他們來拜的廟,乃是開國皇帝賜名的國廟,雙雯等侍候宮人是沒資格進正殿參拜的,只能守在外圍。
此刻站定在神像前的,只有簡爾爾和季夏兩個人。
她淨手燃香後,膝蓋一彎跪在了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只有444知道她這時候大腦一片放空,所有的虔誠都停在臉上。
停頓半晌後,她又在神像前扣了三扣,問:“督公可信神?”
季夏這人長了一張不信神佛的臉,做的都是不畏皇權的事,然而簡爾爾面對的問題,他盯着神像的臉看了很久,緩緩道:“信。”
他信。
這個回答可有點出乎意料了,簡爾爾挑眉,繼續問:“督公供的是哪方神佛啊?”
季夏搖了搖頭,“未曾供奉。”
他信神,可人世間所有供奉的神佛,都讓他覺得沒有歸屬感,也無景仰之心,自然也就沒了供奉的心思。
“督公行事,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呢。”簡爾爾起身,“不過哀家和你不同,”
季夏伸手扶住她的手腕,只聽她道:“我只信自己。”
她語調不急不緩,說出的話卻很有力度,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炸響在季夏耳畔。
他擡頭看去,眼前這張見了無數次的臉,忽然變得陌生又熟悉,逐漸飄渺朦胧起來,好似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他抓不住看不清,也不知是誰的人。
“時間不早了,随哀家去抄經誦神吧。”簡爾爾忽然出聲,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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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經時,季夏不知為何代替了雙雯的位置,為她鋪紙磨墨,又守在一旁,看她落下一行行簪花小楷。
原主既然垂簾聽政,自然是要批改奏章的,她的字跡季夏看了許多回,硬是從這一打眼看不出問題的經書上瞧出了不對之處。
她的字跡鋒利了許多,每一個橫折拐彎,每一次筆鋒停頓,她都在将由筆尖延伸出的鋒利鎖回簪花小楷中。
季夏背在身後的手指不住摩挲着,為什麽分明還是這張臉這個人,卻在細枝末節間處處都不同了呢?
并且好像,除他以外,并無人發現她的不同之處。
這個認知讓季夏覺得心情愉悅了起來。
【季夏對你的好感度也漲了。】444看不懂,并且大受震撼,【你好像什麽都沒做,抄書時都沒跟他說話,他怎麽突然就漲好感度了?】
李慎的好感度漲幅還有跡可循,季夏這邊在它看來,就只能用離譜兩個字來形容。
“我還不太确定。”簡爾爾在心裏和444交談着,手上動作不變,“他好像在透過我,看別的什麽人。”
444在資料庫裏搜索了一圈類似例子,【就像上個世界的魔君閻辰一樣?】
簡爾爾還是搖頭。
季夏在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鐵血無情大反派,一心只想搞事業。她唯一拿捏不準的,就是季夏當初到底為何對原主的态度有些與衆不同?
從親自登門再到相約拜神,她都是在試探這一點,季夏怎麽看都不像是對原主暗生情愫的樣子,顯得此刻情形更加奇怪了。
她手上一字一句,抄寫的極為認真,待将一本經書抄寫完畢,這才擱下筆。
“有些乏了,回宮吧。”她說着站起身來,在季夏來攙扶的那一瞬間,極其精準的一崴腳,身子一偏朝他栽了過去。
簡爾爾做任務時對自己一貫狠,上個世界生剖出一根肋骨,這次只聽“咔嚓”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傳來,她臉色瞬間蒼白,緊皺着眉悶哼一聲,大片冷汗鋪滿額頭。
季夏趕忙扶住她的肩頭,讓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他沉聲吩咐:“快請大夫!”
一炷香後廟中的老大夫背着藥箱急忙忙趕來,他頭發都花白了,跑的胡子一顫一顫的,氣都沒喘勻就趕緊給簡爾爾處理傷口。
老大夫手腳很麻利,但廟裏條件有限,他只能做基礎的包紮固定,說還是要盡快回宮處理,不然耽擱的時間有可能留下病根。
聽了這話,在場中人臉色皆是一變,尤其是雙雯,那小表情,簡直恨不得傷了的人是她自己。
反倒是簡爾爾這個當事人,一臉淡定的聽完後“嗯”了一聲,命宮人送老大夫出去,又賜了賞錢,這才道:“果然不該在神像面前亂說,這怕是現世報吧。”
雖然她話裏話外壓根聽不出後悔的意思。
季夏在聽到老大夫說有可能會落病根時,眉間就多了淺淺的褶皺,“太後還是早些起駕,及時回宮處理傷勢才是要緊。”
簡爾爾點點頭,剛一擡起手腕來,雙雯就立刻沖了過來,穩穩将她扶住,就差将護主心切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簡爾爾覺得她還挺可愛的,便輕笑一聲由她去了,沒多說什麽。
求神拜佛要的就是個誠心,馬車轎子都只能停在廟門外的臺階下,需得徒步爬上來才成。這間廟宇平時來參拜的都是達官貴人,臺階也不過設了九十九層,圖個吉利罷了。
然而就是這用來圖吉利的臺階,對于此刻的簡爾爾來說,簡直是難以跨過的鴻溝。
她從面上還看不出來,實際上在長裙下她崴了的右腳懸空,腳踝處固定着木板、草藥,包裹的嚴嚴實實,動一下都鑽心的疼,走平路都要将重量都壓在他人身上,更別說是下臺階了。
“奴才來背娘娘下去。”季夏往下走了兩個臺階,微彎脊背,正好是個簡爾爾稍微前傾就能趴上來的角度。
身後二人停頓半晌沒有動靜,他偏頭看向雙雯,狹長的眼眸眯了眯,“一切以娘娘鳳體為先。”
雙雯被他這飽含警告的一眼看得心髒突突一跳。
下一刻簡爾爾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柔聲道:“有勞督公了。”
她傾身向前,環住季夏脖頸,将下巴擱在他的頸窩上,一張口,呼吸掃紅了他的耳廓:“督公可要背穩了,哀家這身子骨經不得第二次摔了。”
她說着輕笑一聲,好似被自己的話給逗笑了。
這笑聲和剛剛的呼吸一同,直往季夏耳朵裏鑽。他手上一個用力,托着簡爾爾膝窩處,将人背到了背上,随着他的腳步,她的發簪耳墜都跟着動起來,冰涼涼的,打在他皮膚上。
就像他此刻背着的人,分明已近在咫尺,可還是不帶溫度,刻意的接近挑逗之下,都是別有深意的試探。
簡爾爾此刻心情稱得上一句愉悅。
444忍不住飄出來問:【你樂呵什麽呢?】
“我笑,多俗套的橋段啊。”
崴腳啊,投懷送抱啊,刻意增加肢體接觸,再邀對方親自送回去,這都是年歲久遠的手段,用爛了的那種。
架不住就是好用。
簡爾爾看着臉色依舊一派淡然,實際上耳廓耳垂紅成一片的季夏,輕哼一聲,“好俗套的橋段,好一條上鈎的魚。”
季夏是将她當成了別人也好,是真的對原主有些不可明說的心思也罷,總之現在,他自己将弱點遞出來了。
出宮拜神走了小半個時辰,回宮路上就只走了兩刻鐘,路程壓縮了将近一半。
太後拜神途中受傷一事,飛快傳遍了宮廷每一個角落,在太醫來開藥包紮又細細囑托之後,李慎也來了。
他來的還算快,季夏還沒走呢,風風火火的少年帝王剛一跑進來,就見到了厭惡至極的人,表情來不及控制,詫異和厭惡一起擺在臉上。
相比較之下,季夏簡直不動如山,慢悠悠行了個禮,“奴才給陛下請安。”
“督公免禮。”李慎暗自深呼吸幾下,平複心緒,“督公也是來探望母後的?”
季夏餘光撇了眼屏風後頭的簡爾爾,擡高聲音道:“今日之事都是奴才看護不當,這才讓娘娘受傷,還請陛下責罰。”
李慎只聽說她受傷就過來了,前因後果一概不知,有些懵地朝她看,“母後?”
簡爾爾扯了扯嘴角,“督公言重了,今日督公有功,陛下當賞才是。”
“都是奴才分內之事,豈擔的了一句賞?”季夏朝着屏風躬身,深深鞠了個躬,姿态盡顯忠誠謙卑,“萬望娘娘保重鳳體,奴才告退。”
他說完就走,簡爾爾被他這一手逗笑了。
臨走前還不忘了給小皇帝上個眼藥,顯得他們好像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一樣。
季夏剛剛所有的恭敬都是對着簡爾爾的,告退時甚至沒問過李慎,只點了個頭就含混過去,絲毫沒将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李慎懷着一腔擔憂之情過來,被這麽一耽擱急切之心淡了不少,對他二人關系的懷疑反倒占了上風,心裏頭止不住的打鼓。
他思忖片刻,上前一步停在屏風外:“母後,您傷勢如何?”
“有陛下這份關心在,哀家就是再重的傷也不覺得疼了。”她說着擺擺手,讓人将屏風撤開,“這是今日拜神,哀家特意求來的,慎兒留着保平安吧。”
“原來她是為了我去拜神。”李慎被着小小的平安符激起了愧疚心,恭恭敬敬接過來,放到懷中以示珍重。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場面。
只有444在暗中翻了個白眼。
什麽平安符,一積分從系統商城裏兌換出的小玩具罷了。
簡爾爾又在騙小孩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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