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葉珈冕的心情有點微妙。
賀律琮今年29歲，是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偶爾也會攜女伴出席商務場合。
但現在，他第一次帶陌生的女人，出現在家裏。确切地說，是出現在葉珈冕的面前。
女人氣質優雅，她跟在賀律琮身後，踩着十五公分的高跟鞋下樓，依然顧盼生姿、如履平地。
如果用葉譚譚的話來形容，就是很……真名媛。
女人主動打招呼，笑容如禮儀小姐般親切：“你就是律琮的妹妹吧，冕冕？”
妹妹？葉珈冕仍舊蹲坐在地毯上，用眼神詢問賀律琮。
“這位是紀明珠，紀小姐。”賀律琮介紹道。
他俯身将葉珈冕拉起，很自然地抽走她手裏的海報，丢在一邊。
紀明珠看着地上的周邊，笑道：“你妹妹真可愛，還在追星？”
“她不是我妹妹。”
“他不是我哥哥。”
兩人異口同聲。
葉珈冕補充：“我是他房客，他是我室友。”
“什麽室友？”賀律琮皺眉。
紀明珠繼續套近乎：“冕冕，你喜歡GAIN組合的烏喬？你想要烏喬的簽名照，或者演出門票嗎？”
紀明珠語氣篤定，她确實有這個能力。
葉珈冕對烏喬的簽名照不感興趣，至于演出門票，葉譚譚這個網紅博主一定會喜歡。
她正要點頭，賀律琮微微擋在前面，“明珠，車子已經備好。”
紀明珠無奈：“律琮，今晚的聚會非常難得，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你想做內娛投資，這是絕佳的跳板。”
賀律琮似乎不喜歡，在葉珈冕面前談公事，“抱歉，家中有小朋友需要照顧。我送你。”
葉珈冕好笑，自己竟會成為他拒絕女人的借口。
送走客人，賀律琮再次返回別墅，葉珈冕盤腿坐在沙發上，禮物拆得不亦樂乎。
室內的氣壓突然變低。
陳嫂好心道：“賀先生，幫您再熱一下晚餐吧？”
“不用了。”
賀律琮在沙發坐下，壓到了某張海報。葉珈冕沒有注意，擡手時嘩啦一聲，海報撕成了兩節。
“喂，這是我的地盤。”葉珈冕抗議。
“不是房客嗎？”
打臉來得太快，葉珈冕寄人籬下，只能空口放狠話：“有房子了不起啊？等我找到工作，立馬就搬走！”
她氣呼呼跑上樓，完全不給他還嘴的機會。
賀律琮臉色更黑了。
陳嫂小聲問：“賀先生，這些周邊……？”
賀律琮：“這些垃圾，以後不要出現在家裏。”
葉珈冕回到房間，微信多了一個小紅點，烏喬點贊了她的朋友圈。
他沒有留言也沒有回複，葉珈冕并不介意，做藝人嘛，總是要謹慎一些。
刷劇的時候，微信又彈出一條信息。
張導：【葉小姐，恭喜您通過了《商戰時代》的初次試鏡，明天早上九點，請到我司面談簽約事宜！】
“……！！”
葉珈冕把微信退出又重登了三次，才确定這條信息是真的。
她立即回撥過去。
“張導，您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張導在電話裏調侃：“放心，今天不是愚人節。”
“怎麽會是我？白天，紀總對我那麽……”
“那麽兇，對吧？”
葉珈冕瘋狂點頭。
“紀總就是這樣，越滿意就越嚴肅，什麽時候見他和顏悅色，情況反而不好了。”
這都什麽毛病。
張導補充：“再說，開機之後，紀總從不幹涉劇組創作，演員和導演都可以自由發揮。”
葉珈冕：“那還好，不然天天對着一尊黑面閻羅，早晚被吓出工傷。”
“咳咳！”張導頓了一下，似乎走出房間，“所以，葉小姐有意向加入一川與我們合作嗎？”
想接這個戲，她必須先成為一川的簽約藝人。
“去一川上班，你們包吃包住嗎？”葉珈冕只關心這個。
“當然，我們對藝人有統一的行程、食宿管理。”
“那，合作愉快！”
後半夜，葉珈冕激動得無法入眠。她害怕自己睡着再醒來，只是一場夢。
既然睡不着，她開始收拾行李，畢竟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賀律琮。
天一亮，葉珈冕拖着行李箱下樓。
“昨天的照片呢？就是烏喬那張。”
最初的幸運源自烏喬的推介，葉珈冕決定把小偶像的照片當大神供着。
“那些周邊，我們……不小心清理掉了。”陳嫂支支吾吾。
不小心？葉珈冕當然不信。陳嫂他們向來做事謹慎，不用說，一定是賀律琮的命令。
怒從心頭起，葉珈冕噌噌跑上二樓。
倒時差的緣故，賀律琮同樣整宿失眠，天亮才睡着。
他沒有聽見外面震天的敲門聲。
葉珈冕轉動把手，輕而易舉打開了門。
她撲到床邊，在“睡美男”耳畔制造噪音：“賀律琮，你憑什麽扔我的東西？”
賀律琮在恍惚中轉醒，無奈地看着她，仿佛她做出什麽離經叛道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小偶像比你年輕、比你溫柔。可惜我馬上要成為GAIN組合的小師妹。也就是說，我要走了、我要離開這裏了……”
“葉珈冕，一大早的你又發什麽瘋？”
賀律琮從床上坐起，絲滑的被單垂到腰間，露出光潔、健壯的胸膛。
葉珈冕立即背過身：“流氓，睡覺竟然不穿上衣！”
雖然但是……她一大早闖進他的房間，把人看光光，好像更無恥一點吧。
賀律琮被她吵醒，索性套上襯衫長褲，繼續辦公。
被忽略的人表示不滿：“诶，我剛剛是說，我找到工作了，我要離開這裏。我要跟你說再見，Goodbye，沙揚娜拉！”
“知道了，出去玩吧。”
賀律琮揉揉耳朵。
果然，他又把她當成貪玩成性的小女孩。
**
上午九點，葉珈冕準時趕到一川大廈。
藝人簽約這種小事，紀滕川沒有親自出面，由金牌經紀人嚴苓女士全權處理。
辦公室裏，嚴苓上下打量葉珈冕，笑容很滿意。
“你的情況，紀總都跟我說過了，不得不說，你很适合一川。”
嚴苓身穿黑裙、細高跟，即使披着長發，給人的感覺也非常幹練。
葉珈冕喜歡她身上的職場氣質，也直言直語：“我哪裏最适合一川？”
“底子好，漂亮得有辨識度。性格也夠爽快。當然最主要的一點，你演過《漂泊葉》。”前期能節省不少宣發成本。
“你怎麽知道？紀總真的相信我？”
難怪紀滕川會用“傷仲永”來評價她。這三個字，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紀總當然沒有全信，我們做過調查。”
畢竟，誰也不會簽一個來歷不明的藝人。
“但我們只能查到，你出演《漂泊葉》後，就定居國外，去年才回國。能說說你在國外的經歷嗎？”
葉珈冕沉默了。
“私生活不想說也行。但我必須知道，你有沒有社交小號或海外賬號，是否發布過不當言論？”
“怎麽可能，我不玩那些。”
“有沒有談過戀愛、未婚生子？或者找過代/孕？”
“沒有，都沒有！”真是越問越離譜。
“很好。”嚴苓笑着取出一份文件，“我們可以簽約了。合約是五年，但是兩年之內，我會讓你爆紅。”
“我也有一個條件。”葉珈冕認真道。
“藝人和經濟公司，是平等的合作關系，但說無妨。”
“能不能別用《漂泊葉》做宣發噱頭？”
嚴苓很意外：“為什麽？”
“我想以新人姿态進入影視行業，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
“很有主見。”嚴苓認同地點頭，“先簽協議吧。”
“對了，我還要提醒你，簽約之後，藝人必須嚴格遵守相關協議。如有違反，輕則暫停工作、俗稱雪藏，重則支付高額的賠償金。”
葉珈冕：“違約金多少？”
“這要根據公司對你的投資和收益來定，上限是……”嚴苓報了一個數字。
葉珈冕心道還好，也就賀律琮一套別墅軟裝的錢。她表面卻戰戰兢兢：“嚴姐，我現在窮得很，你可別坑我！”
“怎麽會？咱們一川從不壓榨藝人。”嚴苓親切地笑。
葉珈冕放心地在甲方欄簽上自己的名字。
嚴苓收好合同，撥通內線，叫來一個紮丸子頭的女生。
“她叫小瑤，以後是你的貼身助理。”
小瑤立即宣誓般自我介紹，“冕冕，我會好好照顧您的。”
葉珈冕噗嗤一笑，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比葉珈冕還小幾個月，也不知她倆誰照顧誰。
嚴姐吩咐小瑤：“你下午帶冕冕拍試妝，一個月後官宣女二。另外，讓宣發提前準備物料文案，和各大平臺打招呼，熱搜主題是——‘小小葉複出’。”
葉珈冕傻眼：“嚴姐，我們明明說好……”
“冕冕，輿論總是出其不意，我們必須搶占高地。你是小小葉這件事，就算我們不說，對家也會拿來做文章的。”
嚴苓笑得很慈祥：“互聯網沒有秘密。這就是身為經紀人，我給你上的第一節 課。”
葉珈冕有點虛弱。
“嚴姐，你還有什麽吩咐的嗎？”
“上升期不要談戀愛，有作品、有獎項之後，戀愛要提前報備。”
“沒問題。”拜賀家人所賜，葉珈冕對戀愛這種事暫時沒有興趣。
“對了，我聽張導說，你認識烏喬？”
葉珈冕急忙撇清關系：“一面之緣，我跟他不熟。”
“很好，以後離那家夥遠一點。”
“為什麽？”
“因為他是個危險品。”
葉珈冕：“……好吧。”
中午，做定妝前，小瑤先帶葉珈冕回宿舍安置行李。
宿舍就在一川大廈的頂樓，标準的複式公寓，上層是卧室，下層是客廳，陽臺上擺了一堆健身器材。
葉珈冕呆住。
不到六十平的空間，還沒有賀家一間卧室大，但是葉珈冕非常滿足，畢竟她第一次擁有這樣的小窩。
“冕冕你別失望，練習生以及剛出道的新人，都是住這樣的小公寓。等你紅起來，紀總會給你安排市郊別墅，就像餘霄霄那樣。”
“餘霄霄？”原來她也是一川的藝人，難怪會和烏喬一起拍古偶。
但……“如果紅是為了住大別墅，我還是先做十八線的鹹魚吧。”
“葉小姐！”小瑤又氣又不敢發作。自家藝人沒有鬥志，小瑤很為自己的前途擔心。
“好啦好啦，我會努力奮鬥的。”葉珈冕笑，“拍完定妝後，接下來幹嘛？”
小瑤翻翻工作行程。“接下來，除了演技、歌舞、禮儀等藝能培訓課，你每天還要去公司的健身房打卡，接受減脂訓練。”
“我還需要減肥？”葉珈冕淨身高168，體重不過百。如果不是昏睡了五年，她會長得更高。
小瑤無情地提醒她：“冕冕，上鏡胖十斤，如果對家粉絲惡意P圖，你可能120斤都不止。”
葉珈冕無話可說。
**
葉珈冕在一川沒日沒夜地訓練演技時，烏喬在影視城的戲份提前殺青了。
他是男二，戲份本就不如男一女一多，再加上GAIN組合的通告太趕，劇組為了照顧他的時間，适當地調整了拍攝順序。
劇組為烏喬舉行了隆重的殺青儀式，為表謝意，烏喬請大家在裕豪酒店聚餐。
拍完集體合影，傳給公司發布。當晚，“烏喬殺青”的話題沖上熱搜，舔屏與辱罵此消彼長。
烏喬在影視城的工作，才算暫告一段落。
男女主角為了避嫌，沒有參加聚餐，拍完合影立即回房間，依然給CP大觸留下不少素材。
助理還在應付，烏喬單獨去結賬。
幽靜的長廊上，宋姝手捧一束玫瑰，攔住了他。
“烏喬老師，恭喜您殺青。”宋姝的臉和她手裏的玫瑰一樣紅。
烏喬認出包裝上的LOGO，是他代言的Truelove，情人間的表白神器，一生只送一人，價格和它的寓意一樣昂貴。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抱歉，我不收禮物。”
宋姝有點慌：“烏喬老師，我只是想謝謝您推薦我飾演大宮女。這是我第一次出演一個完整的角色，如果沒有您，我恐怕已經被趕出影視城……”
“跟那個沒有關系。”
烏喬決定把話說清楚。
“我推薦的只是一個名叫宋姝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你。如果因此造成你的誤會和困擾，我很遺憾。”
原來一切只是誤會。宋姝紅着眼睛，猜到了他口中的“她”是誰。
宋姝其實知道，烏喬并不喜歡自己。
這段時間，只要有烏喬的戲，她都會跑去劇組打下手，偷偷圍觀。但自己的戲，烏喬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開始，有人私下八卦烏喬對她有意思。宋姝表面上羞怒，內心卻無比希望是真的。然而那些偷偷議論烏喬的人，第二天就被調離了劇組。
“宋姝，你的演技很好，對得起大宮女這個角色。我相信，你以後會拍更多、更好的作品。但那屬于你，依然與我無關。”
烏喬發完好演員卡，打算離開。
宋姝再次叫住他。
“其實，另一個‘宋姝’，也是我的……好朋友。”
宋姝抹掉眼淚，故作輕松。
“烏喬老師，您想知道她的名字嗎？”
**
整整一周沒有回家的葉小姐，接到了“室友”的問候。
葉珈冕穿着運動背心，在動感單車上揮汗如雨。
賀律琮也難得穿着居家服，在書房裏和她視頻。
“葉珈冕，你不在影視城？”
呵，他還以為她在外面跑龍套嗎？
賀律琮又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健身？醫生說過，你不能做劇烈運動，萬一撞到頭，沒有人能救你第二次。葉珈冕，你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難得他一次說這麽多話。
葉珈冕笑嘻嘻地舉起手機，360度展示自己的宿舍公寓，“我當然，是在我自己的家裏呀！”
“一川大廈？”透過陽臺，賀律琮看見了外面的地标。
這人是偵探出身嗎，葉珈冕立即把手機蓋在地板上。
賀律琮終于明白，那天早上，她離開時說“出去工作”是認真的。
他蹙眉：“葉珈冕，一川不适合你。”
“為什麽？”
“一川是造星工廠，擅長偶像運作。如果你想拍戲，還有更好的選擇。”
葉珈冕楚楚可憐：“可是人家已經簽了賣身契，如果違約，要陪很多錢的！”
賀律琮告誡自己，她只是撞壞了腦子又睡得太久，犯傻也是正常的。
“多少，我轉給你。”他說。
葉珈冕突然大笑：“哈哈，多少錢都不要你來管！”
挂電話雖然很爽，但賀律琮确實提醒了一個事實——她出過車禍，不能做劇烈運動。
葉珈冕把情況反應給公司，嚴姐雖然罵她不早說，還是在第一時間修改了訓練計劃。
劇烈的運動瘦身，變成了瑜伽減脂，不過時長也增加了半個小時。
深夜十點，葉珈冕盤在柔軟的瑜伽球上，回憶白日的演技理論課。
工作人員已經離開，健身房很安靜。
快要睡着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突然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似乎盯了她許久。
葉珈冕吓了一跳，從瑜伽球上摔下來，以一個非常暧昧不雅的姿勢趴在地上。
“原來，你喜歡這種高難度的姿勢？”來人走到跟前，單膝跪地将她扶起。
“你還笑！”葉珈冕抽來薄毯，遮住貼身的曲線。“還有，烏喬，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珈冕說完才想起，烏喬也是一川的當紅藝人。大廈森嚴的安保，對他形同虛設。
從進門起，烏喬的視線就沒有離開她一秒。他認真看着她，像在珍視失而複得的珠寶。
“葉珈冕。”
“嗯？”她不記得向他報過自己的名字。
“小小葉！”烏喬的聲音難掩激動。
“你怎麽知道……”
他緊緊把她擁進懷裏。
“小小葉，歡迎你加入一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