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真君再臨時,月色正濃。
只不過不同往日,如今的我已經懶得沒有氣力去給他開門,只好窩在九層上幸災樂禍的想着真君會不會尴尬的站在門外,最後無功而返。
當然,這些幸災樂禍最後都落了空。
直到他入了塔,踏上了九層。我才不得不費些力氣,從一地月光中坐起。
真君見我的模樣,難得的也沒有說些什麽,而是同我一樣,就着窗戶映照的光毫不在意的坐了下來。不僅沒了那副清冷的神情,就連話也多了起來。
他坐在我身邊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道:“他?真君問的是誰?”
他道:“華衍。”
我伸了伸筋骨,整個身子在地面上鋪裝開,占據了了地上的大片空隙,半響才回他。
“真君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我想讓你來告訴我。”
“隔的太久了,記不大清了。”
“那你看着我,好好想一想。”興許是我的不肯作态讓真君認真了起來,一本正經的将臉送到我面前,難得的肯離我近些。
“真君說笑了,他是他,你是你。即便我看着真君的面容,也想不起他來。”
“謊話。”真君壓住我的肩膀,俯身下來貼的近了。
他在我耳旁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浮屠,你怎麽會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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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真君說的不對,華衍和真君怎麽一樣。真君難道不知道,華衍早就不複存在。哦,這樣一來我倒是記起來一些他的事。”
真君将手從我的肩上收了回去,不動聲色的道:“你說。”
我坐起身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真君道:“華衍他,是沒有心的。”
真君看着我的胸口,一語不發。
是了。
這是件幾乎無人知曉的事。
華衍是沒有心的,登天之時,他把心留給了我,洗髓池中又将骨肉洗去。于是那一刻起,世上便沒有華衍,只餘下了浮屠。
我搖搖頭,接着對真君道:“其實真君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你,華衍是華衍,哪怕你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容,可終究是不同的。”
真君點點頭,平靜道:“他對你很好。”
“興許吧。”我起身,來到了窗前。
“浮屠。”
身後的真君叫住我,我轉過身來,看見真君對我笑了。同以前的笑來比,這笑不但溫柔了許多。甚至明朗的可同這荒漠的月色一争光輝,真是讓人愉悅的很。
他道:“浮屠,你可知一刀一刀剔去白骨是何滋味。”
我對答:“凡人血肉之軀,乃是極刑,生生痛死。”
他又道:“若是仙骨呢。”
我不再答他。
他又問我:“你以後會不會忘了他?”
我搖搖頭,對真君道:“他從未給我這個機會。”
最後離去時,真君又問了我一遍。
他道:“浮屠,你可知錯。”
我點點頭,終是認了。
真君走了之後,塔中徹徹底底的只餘下了我。
我也依舊是有氣無力的在九層裏呆着。
窗外的月色還在,只是不知不覺的就變得淡了,在明日還未到來之前,反讓一場晚來的夜雨搶了先機。
雨從窗外打進來時,還帶着荒漠中濃濃的沙土氣息。
我蜷在窗下,認真的聽着雨聲打在青磚上的激蕩聲。
聲音很沉悶,也很催人。于是聽着聽着就覺得困倦起來。
在入眠之前,我又想起了華衍,于是便決定要做一個很長的夢。
在這夢裏,不能有別人,最好只有華衍和我。
我們依舊在人世間走走停停,他得走在我的身側,我不動,他也不能動。然後再去一趟山巅一同看一看浮雲,看完之後,若是還沒有醒來,那就一起再走一遍四季。
對了,我若是高興了,興許會将這些歲月裏發生的事講給他聽,哪怕我講的亂七八糟,毫無頭緒,他也得把這些故事聽完。
畢竟這只是個夢,我總歸可以做一回主,想如何就如何。
他若是在夢裏都不情願,我就變成一塊石頭回到天河,至少在他認錯之前,讓他怎麽也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