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莊悅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傅竟棠目光停留在莊悅身上幾秒，然後轉身，看着背後。一身西裝的傅廷舟手裏拿了一個牛皮紙袋站在距離自己大約四五米開外的地方，這樣的距離，剛剛的話，顯然他都聽到了。
“來我辦公室。”
他看了一眼傅竟棠，低聲說着，就轉身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傅竟棠微微抿唇，猶豫了幾秒鐘，跟了過去。
傅廷舟的辦公室，跟傅廷舟這個人一樣。淡灰淡白的色調，男士香水的味道也很淡。落地窗前放着兩株綠植，一側立牆巨大的書架，上面放的都是一些金融跟法律還有推理方面的書。
穿着OL裝助理模樣的人推門走進來，笑着對傅竟棠詢問，“傅小姐，要咖啡還是果汁。”
傅竟棠記着助理，昨晚上也在包廂，但是她忘記對方叫什麽名字了，隐約記得有人喊她…薇…她正回想着助理小姐的名字，就聽到傅廷舟淡淡出聲，“果汁。”
“好的，請稍等。”舒薇有些意外，但是還是微笑着點頭走了出去。
助理一走，辦公室又是陷入一片凝滞的靜谧。
傅廷舟坐在辦公桌前似乎在處理文件，他給方唯打了內線電話，交代了幾句。傅竟棠就坐在沙發上等着，等着傅廷舟打完了電話，傅竟棠緩緩吐出一口氣，關于剛剛在前臺說什麽一不舉二gay三醜之類的話，傅竟棠也有一點心虛。也就是她現在臉皮厚了一點，要是擱在以前，早就是立正罰站挨訓的态度站在傅廷舟面前。
以前的傅竟棠，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是壓根說不出來這種話。
久不聽到他聲音，她緩緩站起身，餘光輕輕瞥了一眼，“你讓我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他在簽字，筆尖摩擦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音，動作一頓，筆墨微微暈染開。
“我…”其實傅竟棠也沒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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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沒有地方可以去。
這座城市，雖然并沒有太多的美好，但是，還有一些她不想忘記的回憶。
忘不掉的人。
傅竟棠還因為男人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她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她在海城，并沒有家。
那個說，希望她把傅家當做自己家的那個男人，跟面前的這個男人，重合又分開。還是同樣的一張臉，可是，終究不是，當初的那個人。
“哥——”一道女聲輕快明亮的聲音響起來，接着是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傅茵推開門。
“哥哥，你就幫幫我吧，我知道你能幫我弄到岑林演唱會門票的票的！”接着傅茵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張歡快明亮的笑臉也仿佛僵硬住了一樣，接着她像是看見鬼一樣看着傅竟棠，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樣，“傅竟棠！！你竟然回來了？你還有臉回來？”
傅茵也算是名門千金，家境優越不說，父母疼愛，哥哥照顧，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直到她的人生在7歲的時候遇見了傅竟棠，傅竟棠仿佛是她生活中的bug。命運中水火不相容。
傅竟棠有六年沒有見傅茵了，傅茵還是跟記憶裏面的一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長卷發，妝容精致，一身鵝黃色的連衣裙。像是花園裏面撲閃飛過來的花蝴蝶。見到傅茵，相對比傅茵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竟棠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好久不見了茵茵。”
“誰跟你好久不見啊，誰讓你回來的！傅竟棠，你還想毀了誰？你害死了我媽媽，你還想過來跟我争奪我哥哥嗎！”
“傅茵！”男人的嗓音帶着低低輕斥。
傅茵情緒激動的時候會有些口不擇言，說完之後，她反應過來，又怕傅廷舟責罵自己，又覺得無比委屈。
傅廷舟還沒有說什麽，傅茵已經開始哭了。
“我有說錯嗎？要不是她，媽媽還能活好多天…”傅茵哽咽着，垂頭喪氣的坐在沙發上，低聲哭着。
傅竟棠的臉色一白。
那端殘忍而斑駁的記憶碎片快速的侵入大腦，她把這一段回憶，壓在最深處。但是此刻，還是輕易的浮現出來，她最想忘掉的記憶，往往越是牢固。傅竟棠緊緊的攥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無力，“我來這裏是還你車鑰匙的，車鑰匙在前臺，我就先走了。”
傅竟棠離開了辦公室。
傅廷舟站起身準備追出去，沙發上的傅茵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哥，你見到傅竟棠一定要像現在這樣失去理智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見到傅竟棠一定是這樣，關于她的事情，你從來都是這樣的。”
“茵茵。”傅廷舟看着她，“媽媽的事情，你何必怪在她身上。你明知道，跟她沒有關系，你想要發洩，何必沖着她來？”
傅茵一愣，傅廷舟已經追了出去。
傅茵跌坐在沙發上，怔怔的說。
“跟她沒有關系嗎？是想發洩，是啊我就是想發洩，我就是不喜歡她…我有錯嗎？你們都怪我…”
六月份的天氣帶着燥熱跟一絲淡淡的風。
傅竟棠走出了律所。
那些回憶如同細密的針，無孔不入将她大腦填滿，她覺得呼吸有些不順，胸口如同堵塞着厚重的棉絮。
應明姝走的是六年前的早春。
她的離開，徹底的，将傅竟棠那些美好的回憶擊碎。
帶走了她全部美好的回憶。
應明姝臨走之前，拉着她的手放在傅廷舟的手上。可是，在傅竟棠眼裏，那個溫柔漂亮對她好照顧了她十多年的女人，仿佛成就了她生命最大的荒誕。
有時候命運會對人開玩笑，但是傅竟棠覺得，老天爺對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竟棠。”背後，有人喊着她名字。
傅竟棠的思緒被拉回來，她轉身，視線有些迷茫，她看着一個男人朝着自己跑過來，走進了，才看清楚，那人是傅廷舟。
“你別把茵茵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口不擇言。她也很想你，你在安城的這六年，她好幾次，提起過你。”
“嗯。”她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傅廷舟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們談談吧。”
“就在這裏談吧。”
傅廷舟凝視着她的雙眼，“這裏是律所前門的一條街，你要是不怕宋林川在辦公室裏面透過窗戶看到你跟站在這裏，也可以。”
“我跟你坦坦蕩蕩，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也不知道怎麽了，傅竟棠說完這句話，看着傅廷舟的時候，她仿佛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出現了錯覺，他在傅廷舟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受傷的情緒。
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驕傲如傅廷舟，平日裏，只有他高傲的份兒。
她改了口，“好，就去對面的奶茶店吧。”
奶茶店裏面空調的溫度适中。
點了奶茶，店員說，“先生，女士，我們店裏搞活動。只要是情侶，拍一份跟奶茶的照片，發布到朋友圈三天，點贊超過50，截圖保留。再來我們店裏就能享受情侶會員8折哦，如果點贊超過100，享受5折，還能參與抽獎，有機會贏取神秘大禮。”
傅竟棠不明白，她跟傅廷舟兩個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淡，還有人給她們推銷情侶活動。
店員是個熱情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自己小一點，又介紹了很多。似乎見兩人不感冒，又似乎見傅竟棠很好說話，“哎呀這位姐姐，你就幫幫我吧，我們店裏有考核成績的，我必須要拉滿10對情侶參加活動，要不然這個月獎金沒有了。還可以享受半價，還有神秘大禮，很劃算的。”
傅竟棠實在是不忍拒絕，只好硬着頭皮問，“什麽大禮…”
“就是這些…還可以抽獎，百分百中獎哦，現金券可以直接抵用現金，最少都是5塊的面額。如果運氣好，還有神秘獎品。”
傅竟棠是一個心軟的姑娘，尤其是被店員軟磨硬泡之後，她只好道，“不是我不想參加，而是..而是這位先生…他不想參加…”
傅廷舟這一張萬年不化冰山臉，跟這個性格，傅竟棠敢打包票，他百分百不會參加這種活動。這種活動在他心裏默認參加了會降低雙商。
所幸，直接推給他。
店員準備磨傅廷舟，就見傅廷舟拿出了手機，“微信掃碼是嗎？先發朋友圈？配圖配字。要合照，奶茶跟人同框，那你幫我們照吧。”
傅竟棠，“……”
店員高興的拿着手機，拍照的瞬間。
傅竟棠連忙伸手，擋住了臉。
店員準備重新拍。
傅廷舟道，“沒事，我女朋友就這樣，臉皮薄容易害羞。這樣不也是跟奶茶同框了嗎？”
“也可以的。”店員将手機遞過去，“謝謝先生女士，祝你們生活甜蜜，事事順心~”
傅廷舟拿回來手機，編輯好準備發送，傅竟棠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有些緊張，“你真要發？”
她的掌心溫熱而柔軟，傅廷舟低眸，看着她緊緊握着自己的左手。她突然靠近，男人嗅到了讓他無法忘記的淡櫻香，傅廷舟說，“你沒有聽到剛剛的女生說，這個關乎她的獎金嗎？”
傅竟棠松開手。
好幾秒，她才說。
“看不出來，你現在這麽…樂于…助人…”
南周互幫互助群。
“傅老板剛剛發朋友圈了？？”
“原創內容？不是粘貼複制也不是轉發？？”
“卧槽，這個女的是誰啊？就是不露臉，這個身材不錯啊，一看身材就知道是一個大美女。”
“周祈你眼睛上是裝了探頭嗎？不看臉也能看出來是美女？”
“那當然了，這直角肩這天鵝頸這鎖骨，如果不是美女，下個月我願意加上雙倍考核！”
“沈老板，你跟傅老板最熟了？你說這個女的是誰啊？傅老板還帶她去對面奶茶店？”
“我怎麽知道？不過，老傅要是鐵樹開花了，也不會瞞着我啊？”
莊悅不吃鐵板燒：“好像知道點…”
“莊悅，你竟然瞞着我們獨吞這麽大的八卦！！快說！！”
“悅姐可以啊，看不出來，你消息比誰都靈通啊。”
“莊悅，坦白從寬啊！”
莊悅不吃鐵板燒：“我不敢說啊，不過他們好像不是你們想的這種關系？”莊悅仔細看着照片上女生的衣服，這不是…這不是傅竟棠嗎？
這傅竟棠不是宋林川的女朋友嗎？
這跟傅老板，估計是湊巧。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群裏仿佛被刷屏了一樣。
莊悅不吃鐵板燒：“就是男歡女愛的關系啊！”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莊悅的手機嗡嗡震動，她看着刷屏的消息，突然覺得，解釋不清楚了。
忽然這個時候。
群裏。
傅廷舟，“？”
方唯在群裏說，“好的，那我們把話筒交給當事人，傅老板，坦白從寬！朋友圈的女人是誰？”
傅廷舟，“下周張美華的案子準備的怎麽樣了？”
剛剛熱鬧的群，此刻忽然鴉雀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