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馮婉瑩緩慢的搖了搖頭,是她不好,是老天報複她三心二意,不應該招惹了外甥再招惹舅舅。不應該無視金瑞西對她的好感,不應該……馮婉瑩用手擦了擦眼淚,金瑞西沒有任何消息,這讓她心中悔恨萬分,她想只要金瑞西能夠救活段瑾棠,她就會……嫁給他,救命之恩,她報。
馮婉瑩對着門笑:“二哥,不怪你,只要這一次瑾棠他好了,我就會離開他。”馮繼霖看着她愣了下:“為什麽,你不是喜歡他嗎?”
馮婉瑩淺淡的笑了笑,她喜歡段瑾棠,就是因為喜歡他才這麽強求,她一味的想要嫁給他,無視了他的感受,她其實也能感覺出段瑾棠的勉強的,特別是這訂婚的過程裏,段瑾棠來他們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一次來都會被她家的家規壓着,督軍府這麽威風的地方把他的傲氣都壓沒了,她記憶中的段瑾棠那麽那麽的驕傲,灼灼而談,粲然一笑時如耀眼的陽光。
可是自從到了他們家他的笑容越來越少,随着訂婚的繁瑣步驟,随着督軍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他漸漸的不想說話,什麽都按照馮府的規矩來,同她訂婚越來越像一個不得已的過程,沒有了最初的喜悅與幸福,愛情在門第差距間慢慢的消磨沒了。
馮婉瑩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其實也是個好強的人,或者說他們馮府所有的人都是好強的人,她說她嫂子強勢,其實她也如此。他們好像身上都留着軍閥的血液,總想要把喜歡的東西抓到手裏,可是這就跟抓沙子一樣,抓的越緊卻撒的越快。
馮婉瑩看着她二哥笑了笑:“二哥,我原本想着無論如何都要嫁給他的,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想着只要我以後嫁給他了就不會再委屈他,一定會好好待他,可是,我沒有想到今天,我……我一想到他全身是血……我心裏就難受,我要是,我……明知道他很勉強,我明知道他不想娶我了,可是我還是沒有放手,要是我放手了就不會有今天這個樣子,要是我不找他,要是我……”馮婉瑩說着說着便泣不成聲。
馮繼霖攬了攬她的肩膀,他妹妹說的每一句話都跟針紮一樣的刺在他身上,因為每一句話都可以合在他身上。他們兄妹兩人跟拉鋸一樣把段瑾棠拉扯着,每個人都不松手,每個人都不夠真心喜歡他,每個人都沒有考慮他的感受,現在好了,老天給他們做了決斷了,他要收回這個人去了。不,馮繼霖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頭,他的頭總是不合時機的疼,他雙手抱住了頭,老天爺不會收回他的,不會的。
馮繼霖使勁的摁着頭,腦子跟炸開一樣,正當他忍不住要爆發的時候門開了,金瑞西摘下口罩出來了,馮婉瑩趔趄了一下,撲了上去:“瑞西,他……他怎麽樣了?”馮婉瑩結結巴巴的話讓馮繼霖的心髒也覺得扭了幾個麻花,他也直視金瑞西,金瑞西輕柔的笑了笑:“子彈取出來了,只要他度過了危險期就沒事了。”
穿着白大褂的金瑞西此刻跟天使一樣,說的話也跟天使一樣,不,金瑞西一直跟個小天使一樣,每次每次都跟在她的身後,無論她去哪他都會跟着她,像一個守護天使,馮婉瑩沒有哪一刻覺得他帥氣,她伸出手去緩緩的抱住了金瑞西,金瑞西被她這一抱怔住了,他傻呆呆的笑了笑,眼圈卻紅了。
馮繼霖終于站了起來,他緩慢的走過來,坐到了床前,段瑾棠臉色蒼白,他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臉,從臉摸到了脖子,覺得他脈搏一下一下的跳動,馮繼霖終于笑了,這個笑也跟哭一樣,撇了好幾下終于恢複他面癱的表情。
金瑞西在一邊小聲的提醒他:“二哥,他現在還沒有度過危險期,等他真的醒過來才行。”馮繼霖收回了手:“恩,我知道,婉瑩,你在這裏陪他一會。”
馮繼霖下了樓,馮夫人正在樓下,一樓大廳這一回已經收拾好了,原本隆重的訂婚宴慘淡的結束了,同馮夫人關系很好的劉夫人周夫人也被抓起來了,被抓時的慘叫聲還在她耳邊晃蕩,馮夫人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個好好的舞會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
馮繼霖從樓上走下來,馮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站起來,馮繼霖的臉是不好看的,他剛才發狂的那一幕她還記着呢,這讓她對着馮繼霖有些恐懼,她雖然不在乎人命,可是親眼見死人,還是自己的丈夫親手打死的,這讓她覺得恐懼。馮繼霖原本就不如趙啓誠好看,此刻一身血更如兇神惡煞,馮夫人本能的躲開了他的眼神。
馮繼霖看了看她身邊的白錦城跟白中雲笑道:“岳父,大哥,你們沒事吧。”白中雲看着他笑了笑:“繼霖,我們沒事,你沒事吧。”馮繼霖笑笑:“沒事,倒是讓你們受驚了。”他這個女婿這麽大的事都瞞着他,是不願意相信他,白中雲心裏嘆了口氣,他也不對,他最近都忙着換屆的事,顧不上他,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竟然都不知道。
白中雲想着以後還需要他又安慰了他幾句:“這個周信章,劉昆山真是該死,竟然合夥害死了老督軍,死有餘辜。”
馮夫人聽着他的話一下子擡起了頭:“繼霖,劉夫人周夫人……她們兩個……”馮繼霖看了她一眼:“已經處死了。”馮夫人張了張口終于再也說不出話來,剛剛還同她摸過麻将呢,這一回兒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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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夫人精神有些恍惚,她的丈夫她竟然像不認識一樣,白錦城看着他妹妹精神恍惚有些心疼,拍拍她:“小妹,你怎麽了?”馮夫人恍惚的搖了搖頭:“我有點累了,哥,我想回家。”白錦城擡頭看馮繼霖,馮繼霖也很體貼的點了點頭:“也好,這幾天府裏事多,這些日子就回家休息吧。”馮夫人哦了聲往樓上去收拾東西了,是一刻也不想同他在一個屋檐下了。
段瑾棠在喊人,他身上一陣陣的疼,像是一腳踩錯掉進了懸崖裏,他一個手扒着懸崖,上不去,可是又不敢掉下去,努力的攀着,尖利的岩石磨着他的胸口一陣陣的疼,他本能的想喊葉紹均,仿佛一喊葉紹均就會來,可是他喊了好一陣,葉紹均都不肯來,段瑾棠意識有些模糊,他想要不幹脆松手吧,葉紹均不來了,他幹脆掉下去吧。反正除了葉紹均他也沒有人可以喜歡,也沒有人喜歡他。
段瑾棠想想覺得自己越發的可悲,他也知道葉紹均不喜歡自己,可是葉紹均對他好過,葉紹均很小就死了爹,脾氣相對來說軟,自己這樣無理取鬧的他沒有煩,是剛開始的時候沒有煩過,剛開始的時候對自己很好,好到讓他怎麽都忘不了。
段瑾棠眼角有一點濕潤,他知道自己這樣不正常,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應該渴望被一個男人抱,可是他就是想,想要別人抱着,小的時候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親娘、大娘、姨娘有好幾個,可是沒有一個肯抱着他睡覺的,跟親娘睡不合适,可是大娘又不肯摟着他,他抱着枕頭去找他爹時,他爹正摟着某個姨娘,嫌他是燈泡。
段瑾棠苦笑了下,他一個人抱着枕頭睡了好多年,終于睡到有葉紹均抱他,但是葉紹均也只是抱他一會,從不肯抱他過夜。
段瑾棠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松了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再也不用跟馮繼霖打交道了,馮繼霖真的很難伺候啊,他怕疼啊,一想起他來就覺的疼,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上床也是一件那麽痛苦的事,以至于他都害怕上床了,他原先那麽喜歡上床的。
正當他要松手時,一雙溫柔的手拉住了他,一聲聲的喊他,段瑾棠想了想這是誰呢?他竟然把他的未婚妻都給忘記了。
馮婉瑩握着他的手:“瑾棠,醒醒?瑾棠,瑾棠……瑞西,他怎麽還不醒?”金瑞西用絲巾沾了一點水沾他的幹裂的嘴角,聽着他從嘴裏溢出的一聲聲葉紹均,金瑞西也知道葉紹均,他所有的情敵他都知道,只不過,段瑾棠為什麽這一刻喊的人是他,不是應該喊馮婉瑩嗎?
段瑾棠還在幹啞着嗓子喊,剛開始還是模糊的,後來就清楚了,連馮繼霖都聽清了,他看着疑惑的馮婉瑩咳了聲:“婉瑩,你在這一個下午了,也累了,去休息會,我看着他。”
馮婉瑩不肯走,馮繼霖拍拍她:“聽話,我跟你輪着,你休息完了再接着。”馮婉瑩只好離開了,金瑞西這個主治醫生不能離開,這是段瑾棠的生死關頭。
金瑞西對段瑾棠本着醫生的職責,一點點給他喂水,段瑾棠就把他抓住了,金瑞西的手是纖細的,跟他的一樣,薄薄的精細的,不像葉紹均的,葉紹均的手很大,他長的高手也長,段瑾棠明白這不是葉紹均,可是他不想松開,臨死了抓着個人也好。
金瑞西看着他苦笑不得,這個人明明是他的情敵的,可是每一次見他,他都對自己分外熱情,比對他未婚妻還熱情,弄的他每一次見他都很尴尬,恨他都恨不起來。金瑞西不敢掙開,他現在重傷不能動,金瑞西還得輕聲哄他:“沒事,很快就好了,很快。”
段瑾棠握着他的手喊了聲:“葉紹均,別走。”金瑞西看了一眼馮繼霖,馮繼霖僵坐着,金瑞西只好尴尬的嗯了聲:“好,不走,你要挺住我就不走。”
段瑾棠握了沒一會就沒力氣了,他的手松了下來,也不喊人了。金瑞西卻皺了下眉,馮繼霖緊張的看着他:“怎麽了?”金瑞西抿了下嘴:“開始發燒了。”
馮繼霖看了他一會站了起來:“趙恺,去把葉紹均找來,無論他現在在做什麽都把他找來。”趙恺嗯了聲往外跑,廖敬在角落裏想盡量的把自己隐藏,他知道馮繼霖對段瑾棠有意思,可是那個時候他本能把段瑾棠扔過去了,他知道他這個副官應該頂上去,可是那是本能,本能的把別人扔過去了。
馮繼霖站在他身前,廖敬只好朝他敬禮:“督軍,對不起。”馮繼霖只是看着他,廖敬受不了他的眼神,他很快就崩潰了:“少帥,我知道是我不對,你打死我吧,我……”馮繼霖心中特別難受,難受的是自己沒有理由打死廖敬,廖敬那樣做是救了他,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希望有人替他擋槍,他是不能死的。
段瑾棠在他心中原來還是比不過他的命,馮繼霖為自己的虛僞惱羞成怒,他狠狠的抽了廖敬一巴掌,這一巴掌打過去後,廖敬便明白自己不用死了,馮繼霖雖然惱恨他,可是也惱恨的有限,是承認自己做對了。
廖敬沒有敢捂臉,他低着頭道歉:“少帥,段先生他沒事吧。”馮繼霖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你去劉昆山的部隊,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廖敬明白這是怕吓着段瑾棠,但是對自己也不錯,劉昆山的部隊以後就是少帥的,他依舊是少帥的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