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沖突(二更)
叢林中, 殷匪石正小心翼翼地躲藏,忽然鼻子一癢,莫名其妙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阿欠!”
他連忙屏息凝神, 但已經晚了。
“誰在那?”
此處靠近妖植一脈的駐紮地, 一聲動靜,四面八方都有巡邏的妖族圍攏而來,二話不說,直接先抓住了他。
緊接着, 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紫衣少年走了過來,打量片刻,恍然道:“原來是你啊,半妖!”
殷匪石:“……”
冤家路窄,真晦氣。
這少年名叫荊無茂,乃是妖植一脈大長老荊藤的孫子。
殷匪石年幼時,妖王剛死, 妖族內部混亂,兩脈都忙着各掃門前雪, 還沒争得像如今這樣勢同水火,大家見了他,都樂意給他一口吃的。
但荊無茂就很看不慣,總是帶着一群小夥伴找他麻煩。
後來,妖植一脈的後裔聚在一起大言不慚地評價上代妖王之女,殷匪石聽見了, 不知怎麽的, 就頭腦發熱, 沖過去跟他們幹了一架。
他憑着一股狠勁, 還打贏了。
結果打了小的, 來了老的。
殷匪石也機靈,知道誰能保護他,就往玄龜長老的領地跑。果不其然,龜婆婆現身救了他,自此,也收養了他。
可他跟荊無茂的宿怨越積越深,但凡見了總要掐一架。
荊無茂狐疑道:“半妖,你鬼鬼祟祟的,來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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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來遛個彎,不用這麽大陣仗吧。”殷匪石心中暗罵,他才剛築基,荊無茂都結丹了,還帶着一群人,這怎麽打?
原本他速度快,會藏匿,可以偷偷繞過去的,都是噴嚏壞事!
荊無茂走近幾步,拽住他的衣領,冷笑道:“你當我是傻子?特地走了這條路,你是不是想去萬妖王庭?”
妖族兩脈的駐紮地都是精挑細選的,無論哪邊想進王庭,都需要繞過另一邊的巡查與防守。
殷匪石深吸一口氣,忽然低頭,狠狠咬了荊無茂的手。
“嘶!”
荊無茂下意識松手,就被殷匪石一腳踹中下三路,疼得跳起,倒吸一口涼氣:“你竟敢!你這個小雜種!”
殷匪石轉身上樹,飛快地攀爬,沖出了包圍圈,下一刻,有藤蔓延伸而來,綁住他的雙腿,直接将他絆得摔了個狗啃泥。
要完!
他“呸呸”的吐了黑泥,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就見荊無茂含怒而來,擡腳就沖着他的臉踹。
然而,這一腳僵在半空,沒能踹下來,不是荊無茂不想,而是他完全動彈不了。
空中靈舫落地,荊無茂渾身戾氣地擡頭:“哪個不要命的敢攔我?”
“攔你就是不要命嗎?晏晏不懂。”
晏雪空坐在船欄上,晃着筆直的小腿,笑眯眯的說:“不過,你不可以傷害狗狗。”
他身側站着面無表情的謝禦塵,身後則是沒有刻意隐藏修為的葉家兄妹,一看就是哪個大勢力出來的備受寵愛的小公子。
荊無茂:“你誰啊?”
殷匪石激動大喊:“小太子!我在這裏!”
“……”
周圍的妖植們聞言,臉色變了變,拉着荊無茂往後退,低聲說了句什麽。
“胡扯!這半妖說什麽就是什麽嗎?大晏太子遠在中洲,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荊無茂在妖族橫行霸道慣了,不肯退,甚至挑釁地瞥了晏雪空一眼:“年紀這麽小就學人出頭,我看你還是回家喝奶吧!”
葉歡歡蹙眉,想要出手教訓這出言不遜的家夥。
晏雪空已擡手一指,一輪金燦燦的太陽倏地憑空浮現,剎那間,千萬道烈焰瞬間降落。
鳳族絕學,大日涅槃經!
“什麽?”
荊無茂還沒反應過來,護身靈器已察覺危險,自動護住,但只擋了片刻,倏地碎裂。
他運轉靈力一擊,卻擋不住火勢,終于變了臉色,轉身就跑。
只見!金色的火焰沿途飛舞,帶起一片絢麗的火光,轉眼吞噬了他。
荊無茂慘叫一聲,疼得滿地打滾呼救:“草啊啊啊好燙!好燙!爺爺快救我啊!我要死了!”
妖植一脈的駐紮地,有個沉着臉的高瘦老者急速而來,瞬間閃現,施法滅火。
只是,沒用!
妖植屬木,最懼怕火焰,尤其是鳳凰真火一旦沾上,修為再強也極難熄滅。
也就是晏雪空沒想要荊無茂的性命,下手留了餘力,否則荊無茂已經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荊藤只好轉頭見禮,焦急道:“無茂莽撞,我代他向殿下賠罪,還請殿下寬容!”
“放火燒山,确實不好。”
晏雪空輕輕揮袖,滅了火焰,道:“晏晏也不想打架,但好好說話,他都不聽。”
不愧是大晏太子,小小年紀如此有風度,顯得他們更沒理了。
荊藤苦笑,見荊無茂已性命無虞,踹了他一腳,就知道給你爺爺惹事。
殷匪石爬起來,跑到靈舫邊上,松了口氣:“小太子,多謝你了!沒想到你長得像小姑娘,打架卻這麽厲害。”
哪壺不開提哪壺。
晏雪空摸出一個夜明珠,準确地砸中他的腦門:“殷伯伯呢?”
殷匪石僵了僵,吞吞吐吐:“我,我不知道。”
這時,妖獸一脈的駐紮地也有人趕至,卻是龜婆婆察覺動靜,領人過來查探。
她一到,先沖晏雪空見禮,随即怒氣沖沖地拍了下殷匪石的頭,可憐殷匪石被雙重捶打,愣是不敢回手。
“連夜偷跑出來,是嫌我老婆子礙事了嗎?”
龜婆婆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你當初就別往老婆子的領地跑,我養豬養狗也比養你這麽個自尋死路的東西強!”
晏雪空往謝禦塵的方向挪了挪,生氣的老人家最不好惹了,就跟張太傅一樣。
謝禦塵看他在細細的欄杆上動來動去,不着痕跡地扶了一把。
聽了龜婆婆的訓斥,殷匪石臉色黯淡,低聲道:“婆婆,昨晚你跟其他長老商議事情,我聽見你們的談話了。”
龜婆婆一怔:“你聽到了多少?”
“你們說,殷執就是殷十一,所以他看到郁璃信物,就追去了萬妖王庭!”
殷匪石一字一句道:“你們還說,我是他們的兒子。所以殷執在皇宮見到我,才會是那種反應,所以這一路上,他才會對我多加指點,有求必應。”
龜婆婆頭疼,這是都聽到了啊。
關于身世,殷匪石從來不提,但其實他一直很在意。
甚至他自己也有過諸多猜測,可當聽到真相時,他還是難以自制,只想沖進萬妖王庭,找到殷執和郁璃,質問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隔着血海深仇,依然要生下他?
為什麽生下他,又不管不問,叫他幼年漂泊,四處乞讨,孤苦無依。
這算什麽父母!
龜婆婆看着眼圈微紅的少年,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畢竟這孩子幼時的确吃了不少苦,挨餓挨打,遭人驅趕,有些妖族心善,會幫幫他,有些妖族卻只會落井下石。
“我以為你只是吞天玄狼僅剩的後裔,原來你還是罪魁禍首郁璃和殷十一的兒子!”
荊無茂正被爺爺按着塗藥,忍不住大聲喊道:“你以為只有你很可憐嗎?我爹娘當年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雙雙慘死,你又知道嗎?”
殷匪石:“……”
此刻他才明白,荊無茂一見他就生氣的原因,當日在他跟前談起郁璃,顯然也是故意的。
龜婆婆看了荊無茂一眼,說道:“所以老身先前對你們的争鬥沒有多管。只是稚子無辜,你們要他的性命未免就太過分了。”
荊無茂偏頭,抹起了眼淚。
荊藤摸了摸孫子的頭,一言不發地長嘆了聲。
“呀,是這樣。”
晏雪空聽了半天,覺得大家都很可憐,偏頭問:“君禦哥哥,殷家和妖王為什麽要在婚禮上打架呢?好好成親不是很好嗎?”
他當初在書上看到這一段就很奇怪。
謝禦塵淡淡道:“你可以去萬妖王庭尋找答案。”
晏雪空點點頭,從欄杆上輕輕跳下來,示意葉歡歡收了靈舫,而後走到殷匪石跟前,仰臉問:“晏晏要去萬妖王庭,狗狗,你要不要一起?”
殷匪石一腔悲傷與憤懑都被他喊沒了,重申道:“我真的是狼!吞天玄狼!”
晏雪空才不管,跟龜婆婆打了聲招呼,轉身往王庭的方向走,葉家兄妹立即緊跟其後。
“等等!”荊藤皺眉,身形一晃,出手就要先攔住他。
按理說,合體期的修為對付一個小娃娃,自然是手到擒來,那小太子身邊跟着的一對兄妹不過化神期修為,不足為懼。
卻見晏雪空腳步不停,喚了聲:“君禦哥哥。”
“越來越會使喚人。”謝禦塵這麽說着,輕描淡寫地一揮手,荊藤只覺澎湃的靈力如山岳傾覆而來,嘔血倒飛而去。
晏雪空蹦蹦跳跳地去牽他的手:“因為君禦哥哥每次都會回應呀。”
哪天真的不理了,他自然就不會再叫了。
謝禦塵沉默,七情化身對人間殘留着最後一絲感情和眷戀,但或許是在人間待得太久了,那份感情似乎有逐漸壯大的趨勢。
這不是好事。
他本該旁觀幼崽的成長,卻一次又一次地插手其中。
“爺爺!”
荊無茂急忙去扶荊藤,殷匪石頓了頓,掙脫龜婆婆的手,跟上了晏雪空。
荊藤喊道:“妖族有規矩,不得擅入萬妖王庭啊!”
龜婆婆與他同時喊道:“王庭危險,歷來有去無回,殿下三思!”
晏雪空轉頭,微笑着沖他們揮揮手,仍繼續走,神情爛漫,腳步輕快,仿佛是要去探索什麽世外桃源。
龜婆婆怔了怔,低頭輕嘆,真是年少不知畏,無懼生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