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丹試
丹試場地設于長生殿內, 一大早,外門前便排起了長隊,凡持有報名令牌者, 方可入內。
薛存意趕上報名的尾巴, 拿到了令牌, 正辛辛苦苦地排隊中,晏雪空等人卻是蹭着寶華閣的車隊,直接混了進去。
一路過來,只聽得車外衆人議論紛紛。
“此次丹試第一, 我壓雲大小姐!”
“我壓薛小公子,這兩位較勁不是一天兩天了,能在丹試上分個高下,倒也有趣。”
“話別說得太滿,歷屆丹試都有黑馬, 指不定冒出個更厲害的天才。”
車簾子被撩起一角, 很快,又輕輕落下, 葉歡歡偏頭看向幼崽, 神情頗為奇怪。
“殿下,這幾日兄長常在外面打探消息, 沒聽說薛長風出事的消息。我方才看了看,丹楓城的人也像是毫無所覺, 不知是長生殿瞞得太好,還是另有原因。”
車內無外人,葉歡歡說話也不再顧忌。
“不管。”晏雪空坐在車上, 晃了晃小腿, 他今日換了金冠紅衣, 廣袖垂落似蓮葉,輕靈飄然似鲛紗,華美矜貴。
謝禦塵被那亂晃的腳丫子踢了好幾下,眼皮一擡,丢了個定身術過去。
晏雪空姿勢僵住:“呀,動不了。”
謝禦塵淡淡道:“禮儀篇,端莊。”
晏雪空無辜道:“可是太傅教這篇時,舉例的都是公主,晏晏是太子。”
謝禦塵随手解開定身術,道:“怕疼的時候沒見你說自己是太子。”
幼崽扭臉,捂住了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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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歡輕笑出聲,聽着外面動靜,不多時,轉身先下了車,再伸手将幼崽抱了出來,與坐在靈馬上的兄長交換了眼神。
槐山搖頭,示意周圍無危險。
前方,程琉拿了件兜帽披風走了過來,裹住幼崽,解釋道:“丹試場地人多眼雜,小公子穿上這個,免得被人沖撞。”
“好吧好吧。”
晏雪空乖乖戴上兜帽,小小一只,漂亮可愛極了,偏偏帽子上還有兩個裝飾用的圓耳朵,很難不懷疑是程琉故意挑的這件。
衆人忍俊不禁。
生活不易,幼崽嘆氣,他摸了摸耳朵,一副“不跟你們這些大人計較”的模樣,轉而牽住謝禦塵的手。
謝禦塵面不改色,也擡手捏了一把。
晏雪空“哎呀”一聲,立即抱着頭跑走了。
丹試場地位于長生殿南邊,是個巨大的露天高臺,此刻,參加丹試的少年少女們已在中央站好,等待各方勢力入場。
寶華閣的位置在前排,但有程琉打頭,晏雪空等人倒沒引起什麽注意。
忽聽鼓聲響,長生殿的人來了!
“那就是丹榜第一,長生殿殿主梁藩。”程琉指着為首的俊雅男子,跟幼崽介紹,又指了指離梁藩最近的人,道:“那位是薛小公子的父親,丹榜第二,薛長風。”
晏雪空輕咦一聲。
葉家兄妹齊齊皺眉,察覺到了不對勁——薛長風不是死了嗎?難怪那麽大的事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兒居然有個冒牌貨!
晏雪空托着腮幫子,金色的瞳仁在陽光下閃爍着異彩,他輕輕拉了拉謝禦塵的衣袖,傳音道:“君禦哥哥,這個人好奇怪,身與魂不合。”
謝禦塵看了眼,輕描淡寫道:“奪舍。”
高臺中央,薛存意臉色慘白。
他死死盯着主座的方向,這些時日裏壓下的悲傷與憤怒再次噴薄而出,幾乎難以控制地想要大喊大叫。
“喂,薛存意!”雲裳悄悄扶了扶他顫抖的身體,小聲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丹試在即,可別出了什麽差錯啊!”
薛存意低下頭,攥緊了拳頭,半響,一字一句道:“我沒事。”
空中霞光映射,只聽清越鳳鳴響徹天地,梁藩率領衆人起身,他眉宇間有種病态的孱弱之感,拱手道:“族長竟親自前來,恕在下有失遠迎。”
鳳族以梧桐木舟代步,隐于雲端,并不落地。
梁藩正要再說幾句寒暄話,又聽一道爽朗笑聲傳來,卻是靈洲王雲瑛到了!
雲瑛徒步走來,看似遠在天邊,三兩步後,卻已在眼前,她生得英姿飒爽,馬尾高束,錦衣翩然,姿态潇灑地在梁藩旁邊坐下,擡頭笑道:“鳳染族長,不下來一敘嗎?”
鳳染回道:“靈洲王,不如丹試後再敘。”
靈洲王意味深長道:“你們鳳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雲端上無人再應聲,梁藩看向雲瑛,頓了頓,才溫聲道:“靈洲王能來,蓬荜生輝。”
“行了,別講這些虛的,看你臉色不好,受傷了?”
“無礙,多謝靈洲王關心。”
梁藩搖搖頭,雲瑛也不再多問。
鼓聲又起,有位長老上前,開始宣讀丹試規則,這個歷屆都要講一遍,在場衆人實在沒什麽興趣。說白了就是三重考驗,一為識藥,二是指定丹方煉丹,以品質排名,第三重考驗最難,給出同樣的材料,自創出新的丹藥。
講完規則,高臺上的少年少女們齊齊一禮,正式進入考驗。
每個人都被分發到了一枚丹藥,而他們要做的,則是寫下丹藥中用了哪些藥材,這考的是煉藥師基本功,大部分人都能答對。
晏雪空往前探着腦袋,輕輕嗅了嗅:“好香,晏晏想吃。”
謝禦塵毫不留情:“沒病別吃藥。”
晏雪空輕輕搖晃着他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寫滿委屈,謝禦塵靜默一瞬,面無表情地打開他腰間的儲物袋,倒出一堆糖豆來。
糖豆圓圓的,香香的,吃起來跟嗑藥也差不多。
晏雪空驚奇地睜大眼,他都不知道小福袋裏什麽時候放了糖豆!
謝禦塵懶得說話,這小不點慣會亂扔東西,儲物袋外表是精致,裏面亂得跟狗窩一樣,自己放了什麽,完全沒點數。
晏雪空開開心心地吃糖豆,心滿意足道:“君禦哥哥最好了!”
謝禦塵:“聽膩了,換一句。”
晏雪空沖他做了個鬼臉。
一旁的程琉憋笑憋得肚子疼,覺得這兩個孩子真是有趣極了,忍不住轉頭跟葉歡歡交流起來。
第一輪考驗結束的很快,只淘汰了十餘人,薛存意與雲裳都拿了滿分,紛紛祭出丹爐,開始準備下一輪。
薛存意的丹爐剛拿出來,便引來多方矚目。
“仙器難尋,有價無市,裳兒拿的也只是‘準仙器’,薛長風,你倒是大方。”近日事務繁忙,靈洲王還未從雲裳那兒得知寶華閣的事。
“薛長風”目光幽深,沒說話,梁藩低下頭,咳嗽了兩聲。
除了薛存意與雲瑛,第二輪考驗中,還有一個人引起了衆人注意,那是個身着黑袍的少年,臉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樣,連氣息都隐藏了,但他的丹爐也是“準仙器”。
“奇怪,那黑袍少年什麽來歷,我竟看不透。”程琉轉向葉家兄妹,詢問:“你們能分辨嗎?”
葉歡歡搖了搖頭,槐山道:“他身上定然帶了隔絕靈識,藏匿氣息之物。”
但這少年的身影,似有幾分眼熟,只是他們一時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在他們閑談之時,晏雪空金眸一眨,在謝禦塵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君禦哥哥,晏晏的風筝可以找回來啦。”
謝禦塵:“你娘叫人做了幾百個,你缺那一個?”
晏雪空:“但是,那個是被搶走的,沒有人可以搶晏晏的東西哦。”
高臺上的黑袍少年似有所感,往下看了眼,可惜周圍人太多,他也不知這一瞬的心悸感從何而來。
時間轉瞬即逝,半天過去,長生殿長老便敲響鑼鼓,開爐驗丹,一時間,丹香陣陣,引人垂涎。
但這輪考驗的結果令大多數人感到意外。
“你說什麽?”雲裳瞪着宣布結果的長老,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第三名?我分明煉出了極品丹藥,難道他們都煉出了仙品?”
丹藥與靈器一般,分為下品、上品、極品,再往上,則是仙品。
長生殿的長老擺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緩緩道:“極品丹藥也有‘丹紋’之分,丹紋上限為九,過九則引雷劫,升仙品。雲裳郡主,請看,薛小公子煉出了七道丹紋,這少年是六道,而你,則是五道。”
所以,薛存意第一,黑袍少年第二,雲裳第三。
雲裳:“……”
見女兒不滿地跺腳,雲瑛笑道:“鳳染族長,你看這屆丹試比之往屆,如何?”
鳳染未露面,聲已至:“不錯。”
“薛長風”忽然開口,意味不明道:“這些孩子都很好,看見他們,就像看見了當初的我們,殿主,你說是嗎?”
梁藩看着薛存意等人,目光落在雲裳身上,像被刺痛一般,很快收了回來。他捂着嘴唇咳嗽不止,慢慢站起身,揮手叫長老退下。
“在丹試第三輪開始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知諸位。”梁藩聲音不大,卻令整個場地安靜下來,陽光下,他臉上的病态越發清晰,“前段時日,我鑽研丹方,意外受傷,已無法再煉丹,需要閉關休養。”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
雲瑛盯着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梁藩道:“大家不必憂心,長生殿不會因我而變動。此次丹試過後,會有少殿主承我之道,在少殿主成長起來之前,一切事務交由薛長老接管。”
聽見這話,議論聲稍稍平息,薛長風是丹榜第二,并不比梁藩差多少。其實倒沒多少人真正在意梁藩,他們關心的是與長生殿的各種交易合作。
目前,九洲丹藥百分之九十都是出自長生殿,靈洲的商業也是靠着這個支撐,若長生殿不能繼續提供丹藥,後果難以想象。
空中雲霧漸散,鳳染冷冷道:“梁殿主,此事,鳳族不同意。”
梁藩不斷地咳嗽,雲瑛直接握住他的手腕,以靈力探查。
“薛長風”看見這一幕,笑了起來:“鳳染族長,長生殿皆是人族,九洲共主也是人族,鳳族的手不該再伸得這麽長了。”
鳳染站在梧桐木舟上,身後鳳族皆怒目而視,她反而極為平靜:“你還沒當上殿主,就想借大晏神朝之勢威逼鳳族,淵帝與胧後知道嗎?”
“薛長風”聞言,側身拱手道:“靈洲王,殿主傷重,鳳族卻咄咄逼人,還請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