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醫院
☆、醫院
林楓回到家就亂了方寸,一會兒說要做飯,去了廚房,切了兩刀菜又說時間到了,該去醫院了,放下菜刀進卧室,卻拿起書本來,說是功課還有好多沒做……
趙剛一直默默的跟在林楓身後,只要他不傷了自己,這樣也未嘗不是種發洩的方式。
林楓這一個月都把自己逼得太緊,他太累了。
“我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他,心裏慌,但不是因為害怕。我以為我會害怕他,可是沒有……”林楓坐在書桌前,喃喃地說着,手裏捏着課本,用力攥着,指節都泛了白。
趙剛從身後抱住林楓,讓他靠進自己懷裏。
“林子,別再想了。累了吧,早上起的那麽早。睡會兒!”趙剛輕輕的左右搖晃。
“我不困,一會兒還要去醫院。”
林楓從趙剛懷裏掙出來,要去做飯。
趙剛拽住他,“你忘了,今天不是我媽在陪床嗎?飯她早就做好帶去了。”
“是啊,我,我忘了……”林楓像脫力似的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顧林楓的掙紮,趙剛強硬的把他帶到床上,扶他躺下,蓋好被子,“睡吧。有我呢,今天你不要去醫院了,我會去的,晚上我陪着奶奶。”
“不行,不看奶奶一眼,我不放心!”林楓又要起來。
“好,好,你先睡會兒,就一個小時。你要沒有精神,怎麽照顧奶奶呢?”趙剛哄着林楓。
“嗯,一小時,一定要叫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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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剛輕輕的拍着林楓的後背,一面撫摸一面小心的拍着。林楓最近失眠嚴重,難以入睡,睡着了又很快會被驚醒。
趙剛只有像這樣守着他,林楓才會多少安靜的睡一會兒。
林楓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在更是帶着青,趙剛真怕他扛不住了。
自從知道奶奶的病情,趙剛就想安慰他,林楓倔強得要命,就像他從前面對母親死亡時一樣,他堅決不承認他難受,他說他顧不上。他要好好照顧奶奶,讓奶奶住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他一定可以讓奶奶再活好多年。
林楓也的确做到了,對奶奶照顧的無微不至。
做完透析奶奶吃不下飯,林楓一次又一次的重做,直到奶奶吃得順口,能咽下去。腎衰竭要嚴格控制喝水和每天攝取的鹽分。林楓就買了實驗室用的量杯,精确到一毫克的測量,每頓飯都是如此。
林楓睡了不到一個鐘頭,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翻身下床,簡單洗漱了一下,和趙剛一起去醫院。
從西廠區去醫院的路,他們兩個人這段時間已經走熟了。每天兩個來回,為奶奶送中飯,晚飯,有時甚至還要更多。
奶奶吃的東西,林楓不放心別人做,每頓飯都要親自動手,還是前些天,張秀萍實在看不下去了,好好說了林楓一頓,才好歹讓林楓放手,改由她和林楓輪流做飯,再給奶奶送去。
一路上林楓都不說話,趙剛握住他的手,他也只是笑笑,輕輕的回握一下。
醫院住院部大廳裏人頭攢動,如果不來這裏,真的不知道原來有這麽多人生病。
奶奶住在十一樓的病房裏,靠窗的位置。六號病房裏有三張床位,奶奶是年紀最大的一個。
靠近門邊上,住的是個小姑娘,她得了急性腎炎,剛住進來時,腿上腫得一摁一個坑。年輕人恢複得也快,才一個月功夫,她就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每天都喝中藥調理,很快就能出院了。
小姑娘特別喜歡林楓,他一進門就撲上去叫哥哥,嘴甜極了。
她長着一張圓臉,一笑兩個長酒渦,林楓現在只有看見她時,能輕松的笑一笑。
“哥哥,我剛才給奶奶削蘋果了。”
“真乖!”林楓摸摸小姑娘的圓臉。
“樂樂今天好好喝藥了嗎?”林楓抱起小樂樂掂了掂。
“噫,”一提喝藥,小樂樂就撅起嘴。中藥苦得要命,大人都不一定能喝得進去,孩子更覺得難喝了。
放下小樂樂,林楓和趙剛到奶奶的病床前。
張秀萍正陪奶奶說話,兩個人都笑呵呵的。
奶奶一直很樂觀,說她都活了這麽大歲數了,就算現在死了,也沒什麽可難過的。
奶奶在知道病情的時候,就說她不治了,家裏的經濟情況她最清楚,負擔不起醫院費。
林楓當時就發了脾氣,說奶奶自私,只考慮自己。她說不治就不治了?都不管他嗎?都不想想,要是沒了奶奶,他就真成了沒人疼的野孩子了。
說得奶奶掉了淚,她一直覺得對不起林楓。
林世新是奶奶的獨生子,奶奶對他一直很嬌慣。奶奶覺得,就是因為她的縱容,才讓兒子有了那麽別扭又孤僻的性子,才會害得林楓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親。
這些年日子過得苦,也沒讓林楓過幾天好日子,她還得了這麽個病,還活着幹什麽?不是拖累孩子麽?
林楓也同樣覺得內疚,覺得奶奶要不是為了給他掙學費,也不用年紀那麽大了還去賣菜,她平時身體不好,也不敢去醫院,常常拖着。奶奶生病都是因為多年積勞成疾。
兩個人都太為對方着想,才一個想治一個說不治,把事情弄擰巴了。
“奶奶!”趙剛和林楓向靠坐在病床上的奶奶打招呼。
“唉,回來了?”奶奶的臉色姜黃,但是精神還算好。透析是很傷身體的事,一般人有時都承受不住那樣的痛苦。
“怎麽樣?見到你爸爸了?”奶奶問。
“見到了。”林楓詳細的說了經過,讓奶奶安心。
趁着打水的功夫,趙剛悄悄跟着張秀萍去了開水間。
“媽!”趙剛叫了一聲。
“怎麽了?有事?”張秀萍放下手上的暖水瓶。
“家裏的錢……”
張秀萍笑笑,“你看着辦吧。除了‘明秀屋’,那個說什麽都不能動,以後你和林楓上大學的錢,還都要指着它呢。”
趙剛感激的點頭。
回到病房,門口正遇到護士,她手裏拿着一沓催款單,遞給張秀萍一張,“十八床,欠費了,請在明天早上九點前交清。”
張秀萍和趙剛相視苦笑,還真是天黑怕遇鬼,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母子兩個看了看,對着長長單據上的一大串數字盤算。
“怎麽樣?夠嗎?”張秀萍問。
趙剛搖頭,“支持不了多久。還夠兩個月的,再往後就懸了。”
張秀萍輕聲說:“奶奶今天還跟我說,她想回家去。我也覺得回家好,奶奶住得也舒心,費用方面也能省點。”
“省也省不了多少,透析才是最花錢的。而且林楓也不會同意。”
張秀萍嘆氣,“你們還小,不懂老人的心思,人老了,戀家。尤其是有病了,最怕死在外面。醫院裏,奶奶住得心裏不踏實。”
趙剛想了想,搖頭說:“林楓不會答應的。”
“您別管了,我想辦法!還有欠費的事,別告訴林楓。”
張秀萍皺起眉頭,斟酌一下還是說:“我知道你看重林楓,可是不能胡來,知道嗎?”
趙剛笑說不會,他的命現在太金貴,還要留着保護他愛的人呢。
趙剛告訴林楓,他要出去一趟。
林楓問他去哪兒?
趙剛說出去随便走走,醫院的空氣太憋悶。
“對不起,讓你和阿姨也跟着受累。”林楓低着頭。
趙剛摟住他,揉着林楓的頭發,說:“真傻!”
“我是外人嗎?你再跟我客氣,我就在醫院大廳裏親你了!”
趙剛還真做得出來。
林楓笑起來,說:“親就親,怕你?”
趙剛也笑,讓林楓等着他,他一會兒就回來。
趙剛從醫院出來,拐進醫院旁邊的小花園。花園和醫院相聯,有不少病人來這裏散步。
穿着藍白條紋病號服的病人,在還未返青的果木林裏格外顯眼。
初春的時候,乍暖還寒,天氣總是不穩定,像要挽留冬天的腳步似的,春風總是溫柔的裹挾着寒冷吹過,讓人在溫暖的陽光下/體會冷風徹骨的感覺。
趙剛挑了一張帶石桌的圓凳子坐下,鋪開紙張,仔細算着家裏的存款還夠支持多久。
“明秀屋”的生意不錯,可是畢竟店面小,流水額有限,再怎麽好,也跟大公司比不了,除去亂七八糟的雜費、稅費,盈餘并不可觀。
再說一大家子還要吃飯,尤其是奶奶,現在更要吃好,沒個進項可不行。所以“明秀屋”不能動。
他手裏還有幾萬的存款,明天先把欠醫院的窟窿填上。
母親手裏還有一些投資的股票、債券,過幾天就去全部變現,這樣就還能支撐一段日子。
可是還不夠,怎麽辦?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趙剛摸出煙盒,他知道吸煙不好,可最近就是控制不住,越吸越多,身上的煙味辛辣,連母親都注意到了。
趙剛一根一根的吸着,半盒煙很快就沒了。他揉了煙盒,連同手裏那張劃得面目全非的紙一起,團成一團,扔得老遠。
趙剛煩躁地在公園裏來回踱步,想着還有什麽地方能弄來錢。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夕陽灑盡了最後一抹餘輝。
趙剛走出公園,他決定去找他的父親——趙明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