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
誰在哭?
“剛子,你相信我,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你相信我。嗚……”
“你都和他抱一塊兒了,還叫沒關系?滾!別讓我再看見你。真賤!你是不是離了男人活不了?他幹你比我幹的爽是嗎?那找他去吧!”
趙剛知道自己在做夢。上輩子的夢。
他重生以後,只要一閉眼睛,這些上輩子的紛雜事件就像潮水一樣,以夢為媒介,湧現在他腦子裏。夢裏的趙剛還是那個狼神廟一帶響當當的人物,過着肆意妄為的生活。
“別走!剛子,你聽我說。我喜歡你,只喜歡你。別走!”林楓趴跪着向前,抱住趙剛的腿。
趙剛嫌棄地踢了一腳,“別惡心我了。早跟你說過,咱倆都是男的,你不是娘們,少給我整這些膩歪人的詞兒。是男人就痛痛快快的斷了,別哭哭啼啼的。錢我沒少給你,跟我睡你不虧。”
林楓緊緊抱着趙剛的腿,任他踢打也不松開,只是嗚嗚的悲泣聲傳來,一陣一陣地紮着趙剛的耳朵。
趙剛實在是煩了。和林楓的關系,林楓這個人,都讓他厭煩。他毫不留情地甩開林楓,揚長而去。
從夢中驚醒,趙剛頭疼欲裂。他摸索着開燈,看了眼旁邊的鬧鐘。零晨三點。
“操!要不要這麽準,天天這個點醒!”
趙剛半靠着床頭坐着,他真想抽根煙冷靜一下。習慣性的摸床頭櫃,那裏只放了一杯水。
沒有香煙,趙剛不知要怎麽壓下心頭翻滾的疼痛不适,只好煩燥的蹬着床板。
趙剛不知道為什麽總做上輩子的夢,而且還都是跟林楓有關的,一些他都快想不起來的,塵封已久的瑣事也清晰的反映在夢裏,就像才發生過一樣。
那些都是事實,所以真實。現在呢?
趙剛看着自己瘦削的身體,沒有一絲熟悉感。這不是他原來矯健結實的身體。強烈的不适應撕扯着趙剛的神經,他不停地撫摸着身體,想确認一下他真的是存在的,重生不是他的另一個夢,他不是在循環不斷的惡夢裏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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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剛想見林楓,非常想。現在他只有呆在林楓身邊心裏才踏實,看着少年模樣的林楓,趙剛才能肯定他是真的重生了,真的以另一種形式重新的活了一次。
趙剛從沒仔細想過他和林楓的關系,即使林楓說過喜歡他,趙剛也沒在意。他不願意聽那些黏乎乎的酸詞兒,那都是女人們才說的。在趙剛心裏,看的最重的是和他一起浴血挨刀的兄弟,其他人,包括林楓,都不過是一些小小的調劑、點綴,和那些家具擺設沒什麽差別。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趙剛看到林楓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時,首先湧上心頭的不是醋意,而是別人動了他所有物的憤怒,還有這件東西髒了他再也不會要的不屑。
所以林楓的哀求、解釋,只會讓趙剛厭惡,他根本不想和林楓談什麽感情,他們也沒有感情。至少趙剛是這樣認為的。連親生父母都有可能背叛你,趙剛不覺得還能有什麽人或感情能靠得住。
趕走了林楓,趙剛記得他沒有多少傷感,他很快找了個女人,繼續他逍遙快活的人生。直到他在錯誤的地點見到了錯誤的人。說來還是那個女人惹來的麻煩。
趙剛找女人,從來都不長久,合則來,不合則散。唯有最後的這個,小娜,維持的時間是最長的。
小娜主動勾引了趙剛,趙剛在半醉中也沒有拒絕。兩個人很快就濃情蜜意,熱火朝天。那時趙剛怎麽也想不到,對女人一時的疏忽不查會送了他的命。
小娜是個絕對符合趙剛審美的女人,開朗、豪爽、大胸脯。枕在女人雙峰間入睡,趙剛認為絕對是種享受。
小娜的男性關系也和她的性格一樣豪爽,一腳踩幾船也是她常幹的事。只可惜她不該同時踏着馬哥和趙剛這兩艘戰鬥力極強的戰艦,這兩人都是把面子看得極重的男人,怎麽能容忍一個女人把自己當猴耍。
那時趙剛在狼神廟開了家服務公司。注冊時是以家政服務為主營業務的,但是進過趙剛公司的人都知道,這裏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公司。門口迎賓的不是嬌俏的前臺小姐,而是胳膊上紋了狼頭刺青的壯漢。
公司一水兒的青壯漢子,個個健碩魁梧,能打能跑,經營的業務也不是家政,而是替人收帳,催人還錢。
道上的人對這家公司的口碑挺好,都知道:要收帳,找趙剛。凡是經過這家公司和趙剛的手,什麽樣的呆賬、死帳,趙剛都能讓它變活了,沒有趙剛收不來的帳。
趙剛和馬哥認識也是因為一次業務關系。
馬哥黑道起家,後來轉行做了房地産洗白,漸漸風生水起,在聊城乃至周邊幾個省市,都是有名的豪商。
馬哥早年剛起家時,圈地拆遷遇到了釘子戶,那家死活不肯搬,無論開什麽條件都不肯。主家說是祖傳的酒樓不能在他這輩兒斷了,除非原址原地再給他蓋一間一樣的,否則他不搬。
上億的項目,就因為一塊難啃的骨頭擱淺,馬哥為此十分惱火。他已經入了正經行業,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再沾手,就找到趙剛的服務公司,讓趙剛解決。
馬哥混黑道時,在聊城就是個跺一腳顫三顫的人物,趙剛早想結交,有這麽個事搭線,真是求之不得。
趙剛應承下來,當天就領着十來號人,去了釘子戶的酒樓。
尋釁滋事了幾天,酒樓老板看來是早有準備,任憑趙剛他們怎麽找茬,老板也還是不松口。
他死扛着,把趙剛的火兒拱起來了。輸人輸不起陣,他趙剛的招牌不能在這兒砸了。
幹他們這行也要講個技巧,你不能上來就打人,那犯法不能幹。除非是對方先動手了,你自衛才能說得過去。
連着三天往菜裏扔蟑螂、故意摔東西、調戲小姑娘,也奇了怪了,就這麽鬧,來這家酒樓吃飯的客人愣是不見少,烏泱烏泱的,每天趙剛他們來還要等位子。
鬧事還要等位子?趙剛終于憋不住火了。轉天一進酒樓就拿板磚給自己開了,一腦袋血往大廳裏一躺。跟趙剛來的兄弟見慣了他這副愣頭青的樣子,彼此早有默契,不用趙剛吩咐,全圍着趙剛席地坐下,等老板出來。
正是飯點,晚上客流量最大的時候,趙剛這麽血裏呼拉的躺在酒樓大廳的地上,周圍的食客誰還吃的下飯。一屋子百十口子全愣了,都瞪着大廳看是怎麽回事。
酒樓老板聽說也急眼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兒,不帶這麽欺負人的。老板召集了手下的員工、保安,浩浩蕩蕩的奔了大廳。
一見躺在地上的趙剛,老板就有點哆嗦。人家是正經人,不是趙剛那樣見血就興奮的怪物,看見滿頭滿臉血淋淋的趙剛,沒法不害怕。
“你們……要幹嘛?不吃飯都給我出去,出去!”
趙剛手下的二把手,外號叫“三青子”,跟趙剛一樣渾不吝的主兒,比起鬥狠連趙剛都服他。
三青子站起來,指了指地上。
“我們哥們來吃飯,一進大廳我大哥就讓你們地板上翹起來的地磚絆倒了。瞧見沒,摔壞了,你說怎麽賠?”
這就叫瞪眼說瞎話。
趙剛他們來者不善,一進門就特別顯眼。酒樓上下人等打從趙剛進門就盯着他看,都知道這貨是自己把自己給開了。實心紅磚一塊,愣往腦門上拍,夠惡!夠狠!親眼見的全給吓住了,此時沒一個敢出來叫這個板。
老板被人逼迫了幾個月,精神上已到極限。和三青子講了幾句理,三青子咬定了人是摔的,讓老板賠錢,張嘴就要一二百萬的醫藥費。
講理不成,老板被逼急了,一下子發起狠來,上去就推搡,轟三青子他們出去。
老板一動手,他底下的員工也跟着動起手來。連拖帶拽,把三青子他們往外推。
趙剛他們正盼着老板動手,他一先動手,三青子也有了施展的理由。
三青子一見老板推他,順勢就往旁邊的桌子上倒,拿腳一勾,伸手一拽,飯桌子就掀了,桌子上的碗碟飯菜全扣在地上,吓得桌邊的客人躲出老遠。
雙方一糾纏,酒樓裏就亂了,顧客們看打起來了,全都跑了個幹淨。
此時老板是真紅眼了,廚房裏綽了把菜刀出來,就要玩命。
趙剛看鬧的差不多了,從地上爬起來,扶起把椅子坐下,單手夾了根煙,喊了聲“住手!”
打架這種事,輕易住不了手。嗆火都是越嗆火越大,何況現在事關生計,老板是豁出去了,哪裏聽得見趙剛的話。揮着菜刀往三青子身上砍,一副殺豬的架勢。
趙剛沒言語,他等着三青子收拾老板。
三青子在街頭混戰都是一把好手,老板這樣的外行,十個捆成一把兒都不是他的對手。
左躲右閃,逗了老板一會兒,三青子欺身上前,一把叨住老板的手腕子,反手一擰,下了老板手裏的菜刀,跟着擡腳就把人踹翻了。
剩下的就是談判了。趙剛這次發了狠話,告訴老板,你一天不搬,我一天給你整這麽一出,戲碼兒不重複,只要你接得住,你就扛着。
趙剛頭上還滲着血,一張臉被血染的猙獰可怕,香煙歪斜着,要掉不掉的挂在他嘴上,一臉惡霸像。
老板看看趙剛,又看看酒樓裏一地狼藉,長嘆一聲。再這麽僵持下去,酒樓非拖垮了不可。他這是遇上不要命玩兒人的了,他惹不起,只好答應了盡快搬家。
不出一個禮拜,老板果然跟馬哥的公司簽了拆遷協議,痛快搬家了。
整件事從頭到尾不出一個月,事情辦的幹淨漂亮,馬哥挺高興,對趙剛多了幾分賞識,後來又介紹了幾次生意給他,趙剛也時常去馬哥那兒走動走動,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事情倒黴就倒黴在兩個男人認識上了。
如果彼此不熟,小娜腳踩兩船的事也沒那麽容易曝光,可偏偏趙剛和馬哥認識,還是時常聚一聚的關系,一頓飯下來,小娜的事就露了餡。
男人們在一起聊天,免不了提女人。趙剛跟馬哥吃飯的時候也不能免俗。三杯酒下肚,話題就拐到床上,說着說着,兩個人都覺得別扭,說的女人信息量驚人的一致,也太詭異了。
彼此問了幾句,就發現他們說的果然是同一個女人。這個叫小娜的女人,幾乎是同時開始跟他們兩人交往的,都有半年多了,兩個人愣是沒發現。
這也難怪,趙剛和馬哥都是狠角色,多年來也沒人敢捋虎須,怎麽想到能栽在一個小女子手裏。
都是有裏有面的男人,平白戴了綠帽子,誰也受不了。更何況趙剛和馬哥都不是一般人,就更受不下這口鳥氣。
那天酒喝得也多,兩個氣憤的男人直接去了小娜家。堵被窩把小娜掏出來,她床上居然還躺着另一個男人。
馬哥揪着小娜的頭發一頓暴打,小娜開始還哭求,漸漸的就沒了聲音,整個人抖成一團,癱在地上直抽抽,沒一會兒就咽了氣。
趙剛雖然生氣,也不會跟女人動手,他一肚子火全撒在床上的男人身上,打的他鬼哭狼嚎,都沒了人聲。等趙剛發現小娜不對勁已經晚了,急救了兩下,人還是沒緩過來。
趙剛一下也懵了,畢竟是出了人命。
馬哥安撫了趙剛兩句,就叫手下來把那男人帶走了,讓處理了。
最後那男人是填了河道,還是砌進了商用砼裏,趙剛也沒心思管了。他對小娜也不是特別上心,就是一口氣咽不下想教訓一下她,現在人死了,他也發慌,趙剛雖然狠,手裏卻沒有人命。
馬哥說事情他會處理,讓趙剛放心,又說不能因為一個賤女人傷了他們兄弟的感情。
趙剛當時也就信了,馬哥的能量他還是信服的,擺平這點事對馬哥來說不算什麽。沒想到才過了兩天,馬哥的手下就找到趙剛,從服務公司把趙剛綁到郊外的廢舊倉庫,逼着他給馬哥頂罪,承認殺了小娜。
趙剛目光空洞,躲在卧室裏直瞪着黑暗裏的天花板,前塵往事俱往矣,再想又有何用。趙剛向來也不是個愛傷春悲秋的雅人,與其往後看,不如邁開大步向前。這才是他趙剛的原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