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錢耀義正準備吃飯,就感受到趙前的目光，探頭探腦的讓他很煩。
自己雖然是從城市調過來，但從來沒有小看過鎮醫院的醫生，搞不懂他們為什麽要針對自己,不跟自己說話也就算了,連吃個什麽都想要窺探。
煩死了,有這個時候，背下人體解剖圖多好。
錢耀義頓時沒了胃口,但臘腸的鹹香一個勁往鼻子裏鑽，他眼睛往下一瞥,就看到顆顆飽滿的糯米中,是暗紅的臘腸丁，它們裹在一層亮油裏，閃着恰到好處的光。
食欲回來得很快，并且洶湧,還在煩惱不想吃飯的錢耀義下意識抓起勺子，吃得頭也不擡。
趙前明明該去換白大褂,還有十來分鐘他就該坐診,可看錢耀義吃得那麽香,嘴巴還被糯米飯的油弄得亮晶晶,他杵在原地,就像生根發芽的樹，死活擡不起腳。
不光他被勾住,隔壁的李醫生吳醫生也被勾香味過來，“啥東西啊這麽香……”
說話的李醫生看到是錢耀義在吃,後面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錢耀義和他們的關系不好,人家是城裏調來的高材生，自持身份從來不搭理他們，他說完沒人應多尴尬啊。
他們就該散了，但那位糯米飯是真的誘人啊，在暗沉的辦公室裏，仿佛要發出光來。
趙前咽咽唾沫，怼了李醫生一手肘，李醫生推了吳醫生，吳醫生看向趙前，三人推來推去，反正誰也不想當出頭鳥。
最後還是趙前餓得受不了，小碎步踱步到錢耀義身邊，然後繞到右邊，不斷朝李醫生看去，後者做手勢讓他問，趙前擡起手也準備問了，錢耀義忽然扭頭，他那只手撓了撓自己的脖子，灰溜溜跑回來。
李醫生翻白眼：“慫貨。”
趙前反駁：“你不慫，你問啊。”
“我就……該上班了。”
“切。”
三人看着錢耀義齊齊嘆氣，但凡關系好點，也不用怕熱臉貼人臉屁股，早就問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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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錢耀義沒注意到發愁的三人，心思都在糯米飯上，要不是趙前晃來晃去晃到他，他才舍不得擡頭。
錢耀義是外地人，外出上學工作，已經好多年沒吃到媽媽做的飯，感覺外面的飯總差點味，說玄乎點就是家的味道，而這碗随意買來的糯米飯，居然讓他吃出家的感覺，像他當娃娃時候用的大鐵鍋子，還是燒柴的，他圍在鍋邊上，不用調料随便炒一炒就香得不行。
巴适得很。
錢耀義剛開始吃得快，吃到後面就慢下來，越吃越舍不得吃，想要把這個味留住久點，到最後是一粒粒往口中撥，瞄到電腦時間到點了，吓得猛地站起，結果小心翼翼護着的糯米飯打翻，他盯着地上的臘肉，那叫一個心疼。
他迅速撿起塞嘴裏，不到三秒還可以吃，再小心吃掉黏在衣服上的，然後去坐診的辦公室，趁病人沒來，他捏起衣服嗅嗅，沒有糯米飯的香味吧。
錢耀義是兒科的，鎮醫院不大，兒科就他和個護士，小護士今天請假就他一個人，想到哭鬧的小孩，他就開始頭疼。
越怕什麽越來什麽，他坐下來還沒到兩分鐘，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被領進來，“醫生，我兒子有點發熱。”
錢耀義看到小孩和臉一樣紅的眼，心裏哀嚎一聲，幫孩子量體溫，發現要打屁股針：“……”
他話還沒說完，小孩就尖利地哭喊起來，針剛拿出來，小孩就要奪門而出，整個辦公室都在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在殺豬，路過的病人都往科室看一眼。
救命！
錢耀義也想速戰速決，但小胖子掙紮得厲害，針要是斷在肉裏可不是鬧着玩的，只能硬撐着頭皮哄孩子，他憋了半天，“別怕，打針……不痛。”
言辭之幹巴巴，連孩子媽都很無語，控制不住瞄了他一眼，知道指望不上醫生，兒子又怎麽哄都不聽，要不硬按着打了算了，沒想到兒子突然安靜下來，緊緊抓着醫生的白大褂，腦袋可勁往對方懷裏拱，似乎在嗅聞着什麽。
孩子媽驚喜：“快，快打針。”
錢耀義怕等會小孩又哭，抓住機會拉下褲子，針頭進肉他做好準備，小孩居然沒有掙紮，而他胸口感到濕意。
哭成這樣都忍住了，挺乖的嘛。
錢耀義打完針，剛想哄小孩幾句，就見小胖子擡起頭，露出一張滿是口水的臉，他宛遭雷劈！
小胖子滿臉陶醉，“哥哥，你早上吃的什麽，好香！”
所以那個濕意……
錢耀義瞄到自己胸口的口水印，快有拳頭那麽大，不由全身僵硬，早上糯米飯打翻就是這個位置。
“哥哥，哥哥你就告訴我嘛。”小胖子沒得到回複，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抓着他不停地催促，孩子媽見後面還有人等着，急忙退出來，兒子還不肯，她就将人提出來。
喧鬧漸漸遠去，錢耀義想到那小孩最後雙手扒門不肯走，和他之前見到針恨不得蹿上天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第二個孩子的家長忍俊不禁：“剛才摁都摁不住，怎麽又不肯走了？”
錢耀義拍拍胸前的口水：“這就是美食的力量。”
以後可以去那家多買些早點，哪個小孩不肯鬧，就給他來上一口，麻麻再也不用擔心他頭疼啦。
中午休息，錢耀義外出買飯，鎮醫院太小，沒有住院部，自然也沒有食堂，路過經常吃的那家蓋澆飯，望着那盆棕紅的鹵豬蹄，是往日最喜歡的味道，他竟提不起半點興趣，腦海裏盤旋着早上的糯米飯。
腳步不知不覺就走到那條小巷，步伐也分外輕快，但見到緊閉的院門，頓時沉重起來，路過一個賣糯米飯的小店，他就買了一碗。
不過錢耀義只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和早上的比，這碗太幹，米飯太硬，完全沒有糯米該有的嚼勁，肉吃着也一股工業香料的味道，又沖又膩。
錢耀義弄不懂他是怎麽做到幹巴的同時，還讓人感到油膩，如果是今天之前，他能捏着鼻子吃下去，可剛剛吃過極品美味，反正現在他情願餓着，也不想吃這碗糯米飯。
“錢醫生吃着呢，”這時一個小護士走過來，看到他的糯米飯眼睛一亮，“糯米飯哪買的？”
這小護士和他科室的護士是好友，經常來竄門，偶爾會和錢耀義說上兩句，他随口道，“哦，東街第五家。”
小護士聽完就走了，錢耀義沒在意，出門丢糯米飯的時候，看到趙前三人滿臉喜色離開，走着走着都快蹦起來，他納悶什麽事這麽高興，難道撿錢了？
可下午再見趙前焉頭耷腦，望着他的眼中燒起無名火。
幹嘛，想打架啊，可趙前望了會就又走了。
錢耀義莫名其妙，晚上回家給自己訂好鬧鐘，第二天七點早早起來，醫院八點半上班，他都是睡到八點才起，偶爾早醒也要躺着賴床，絕不會早一秒起床。
但想着快點吃到美食，他不用人催，便麻溜爬起，心情亢奮來到昨天那家店，買糯米飯的同時外加了個豆腐包，來到休息室迫不及待吃起來。
好吃的，好吃的！
尤其是微微辣口的豆腐包，滑嫩的豆腐吸滿汁水，一口下去辣又香滿滿的料，非常太開胃，他原本擔心涼了的包子會發硬，不知道那位漂亮到過分的女老板怎麽處理的，居然一樣綿軟。
錢耀義在開吃後，就沒停下過筷，這次他才不要慢慢吃，以免發生昨天掉地上的慘案。
這生猛的吃相，饞得偷看的趙前三人瘋狂分泌口水，個個帶上痛苦面具。
昨天他們知道糯米飯店的位置，滿懷期待去吃，結果飯又老又幹，和錢耀義吃的那種飽滿裹着油的沒一點相似，他懷疑錢耀義故意耍他們玩。
今早就不想搭理對方，不就是碗糯米飯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又不是大蝦鮑魚，他們才不稀罕呢，結果臘味彌漫，帶着一絲辣味，叫人早上混沌的感官一下打開。
趙前那雙不争氣的腳，自己就朝休息室走來，看到錢耀義吃得正美，那大包子皮白餡紅叫人食欲十足，想到昨天被騙的那種心情，就跟發現網戀對象是自己姑媽似得，眼淚差點滋出來。
太過分了！
李醫生吸吸鼻子：“我非得吃到這糯米飯不可！”
誰說不是呢，可怎麽吃啊。
三人沉默了，吳醫生嘗試開口：“要不再讓小王去問問？”
小王去了，小王沒有問出來。
接下來一個星期，錢耀義享受七天的美味，趙前三人享受了七天的折磨，終于在夜黑風高的夜晚瘋掉了。
他蹲在沒有燈光的角落，emo成一團：“他吃，不停地吃，換各種口味地吃，哈哈哈……”
值班的小護士去廁所，看到那黑乎乎的身影吓了一跳，想到最近動物園熊出逃的新聞，急忙報了警。
突然就警察團團圍住的趙前：“？？？”
“……能先把手電挪開嗎，對着眼太晃。”
警察聽到這話，對後面大喊：“是個人，不是熊。”
小護士認出趙前，沒好氣到：“趙醫生！大晚上黑布隆冬，你蹲在這裏幹嘛！”
前來的民警忍俊不禁，好好一個人被當成熊，這事多好玩啊，趕過來的錢耀義也笑起來，一片歡快的氣氛裏，只有趙前受到傷害。
在錢耀義面前社死，趙前不禁流下悲傷的眼淚，好丢人：“我難過不行啊，吃不到糯米飯，特意找個角落傷心下，還把警察招來了，我怎麽這麽倒黴！”
“笑屁，錢耀義你有本事吃，有本事帶我去啊，自己吃獨食算什麽男人？！”
錢耀義樂了：“感情你是饞的啊。”
趙前一張臉紅成屁股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