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不算了，毛春香打起退堂鼓，但乖孫眼中滿是期待，她就豁出去上前敲門。
小初不出意外……沒搭理，毛春香雖然心疼乖孫，但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對方既然拒絕，她拉起乖孫就要離開。
瀚瀚頻頻回頭，見那碟冒着汁的豆腐越來越遠，奶奶的手又像鐵鉗，他完全掙脫不開，不禁急得大喊：“姐姐，你就分我一塊吧，就一口，我以後每天給你送小動物，送兩個月！”
黎初早就發現門口的祖孫，她習慣性無視，轉念想起這裏是現實，自己要用普通的方式生活，就改變主意，裝了小半碗來到門外。
毛春香聽到開門聲，五十多歲的人了，居然緊張得冒汗，見小初一步步走來，平白感覺矮了對方一頭，吶吶說不出話，小心翼翼接過碗，被辣子味一熏，什麽慌啊驚啊，她全不記得，眼中只剩下豆腐。
那豆腐裹着微硬的蛋皮，每一絲褶皺都是誘人的樣子，還撒有紅紅綠綠的辣椒、蔥花，棕紅粘稠的醬汁沿着蛋皮流下，真真是流到人心裏去，她手一抖按到筷子，吸滿醬汁的豆腐就壓出汁來，熱滾滾的香氣撲鼻而來。
毛春香用力咽唾沫。
瀚瀚更是被勾得上蹿下跳，一個勁抓着奶奶的衣服搖：“奶奶，快給我吃，奶奶我想吃，奶奶~”
“回、回去吃。”
毛春香總算記得這是人家門口，被饞得過來換吃的，已經夠羞人了，要是直接在人家門口吃起來，那可當真連最後一絲臉面都不要了。
她走到一半，才想起要道謝，繞回去稍稍猶豫，把水果放在圍牆上，沒敢叫小初，那閨女氣勢挺吓人，她有些怵。
瀚瀚煎熬一路，忍到家裏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抓起豆腐往嘴裏塞。
毛春香想叫他洗手，但乖孫吃得香啊，頭都快鑽到碗裏，比平時吃飯積極多了，她把話咽回去，念起小初的好，老姐妹說的對，那閨女是不錯。
“奶奶，我要吃飯，吃十碗！”
毛春香十分驚喜，連忙盛了白飯，見小孩一口豆腐一口飯，刷刷往嘴裏扒，她是越看越高興，乖孫聽話懂事，什麽都好就是不愛吃飯，要人追着勸着喂，才能吃進一點，七歲了還沒人家五歲的孩子胖。
她心裏擔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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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光這麽會，瀚瀚就吃掉一大碗，毛春香頭發絲都透着歡喜，小初廚藝好啊，乖孫這麽挑嘴的小孩，都被治得服服帖帖，愛吃好啊，愛吃以後就不愁了。
豆腐剛才隔着街道都香，此刻擺在眼前就更香啰，毛春香舔舔嘴巴，扭頭不去看，嘴角就被碰了下，一點醬汁入口，那滋味鹹香适中回味無窮，額滴乖乖，讓人自己姓啥都忘了。
“奶奶你也吃！”
毛春香恍惚吃下豆腐，蛋皮香滑，豆腐柔嫩，滿滿的醬汁在口中濺開，最後泛起甜味，她砸吧着嘴，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初丫頭啥時候開店？
至于絕不去吃之類的話，不清楚，沒說過，別問她。
瀚瀚最後吃掉兩碗飯，還是毛春香怕乖孫吃太多，不讓他吃的結果，但小孩依舊撐得打嗝，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眼睛還往剩下的醬汁瞄呢。
毛春香拿起碗：“乖孫自己玩會，不要吵，奶奶去刷碗。”
瀚瀚聽話道：“好——”
毛春香鎮定走進廚房，鎮定關上門，乖孫一看不見，她火急火燎用剩醬拌出一碗飯來，毛春香不放心，回頭确認，确定瀚瀚真看不到，大口大口吃起來。
哎喲她的娘咧，可饞死她了！
不曉得小初那手咋長的，調出來的醬怎這麽好吃，白飯吸足醬汁，飽滿剔透，味道不必豆腐差，她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得，嚼都不嚼直接往下吞。
毛春香吃得意猶未盡，等瀚瀚媽回來，還和人念叨：“那滋味啧啧，乖孫老愛吃，下了足足兩碗飯，等她家店開起來，我帶孩子去吃，省得整天追着喂，還不長肉。”
瀚瀚媽脫外套的手一頓：“媽，和您說多少次了，不要去外頭吃，外面都是假的，又是催紅素，又是甜蜜素，我在食測機構上班，這些我最清楚，巷尾老劉家的孫女知道吧，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例假都來了，還不是外面東西吃的。”
毛春香一怔，老劉孫女她知道，長得鼓鼓囊囊的，她以為小孩就是胖，沒想到是被外面東西禍害的，便熄了去小初那吃飯的心思，她可不希望乖孫變成那樣。
再說小初家東西香成這樣，也确實有些古怪。
毛春香十分後怕：“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乖孫不會出事吧，咱去醫院瞧瞧。”
瀚瀚媽見老人一臉擔憂，趕緊安慰道：“媽沒事，一次兩次有什麽，以後不吃就行了。”
毛春香用力點頭，她是絕對不會再叫乖孫吃的。
但有些事嘴上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啊，尤其是她家在黎初家後面，正對着油煙機的排氣口，做飯時那香就全往她家跑了。
偏偏飯點是人最餓最想吃東西的時候，被這個香味一熏，她這個大人都受不了，何況是本身就饞嘴的娃娃，乖孫硬生生饞哭過兩回，也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抓着窗戶掉眼淚，眼睛都哭腫了，她瞅着實在揪心。
毛春香手都摸上門把手，瞄到旁邊鞋櫃瀚瀚媽的鞋，硬是把門又關上，摟着乖孫安慰，備受折磨的祖孫痛定思痛，以後快到飯點，兩人便嚴陣以待。
瀚瀚帶着皮帽，小臉緊繃：“呼叫奶奶奶奶，幾點啦？”
“報告乖孫，十一點了。”
瀚瀚嚴肅點頭：“收到，準備，戴！”
祖孫兩一同掏出口罩戴上，同時關緊家裏的門窗，然後坐在餐桌前嚴正以待，中間是個鬧鐘，時間一點點過去，等指針來到十一點十分，一股似有似無的香味出現。
瀚瀚稚嫩的眉宇間透着一絲愁苦，“敵人準時出現。”
毛春香摸摸肚子：“摘口罩，幹飯——”
祖孫就摘下口罩，香味立刻變濃郁，他們深深吸氣，捧起碗快速吃飯，架勢頗為兇狠，只要吃飽就不會那麽煎熬了，而且嗅着味，還能假裝在吃黎初做的東西，吃完就出門，堅決不在家裏待着。
中午的香味總算散去，毛春香帶着乖孫，在日歷上打了大叉，又撐過一頓，堅持就是勝利，總有一天他們會習慣這香味，不再被誘惑。
祖孫堅毅對視，信心滿滿擊了掌。
這天瀚瀚媽單位準時下班，天氣雖然陰沉，但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快到家時嗅到甜味兒，随後瞄到她家前面那屋的院子裏聚着好多老人，肩挨肩慢慢吃着什麽。
她走近後仔細一瞧，發現院裏支了口大鍋，裏面煮着雜糧粥。
可能是加了牛奶的原因，粥湯發白濃稠，裏面有很多谷物，她認出黑米，紅豆，大棗，糙米，由于火還在燒，鍋裏熱氣騰騰冒着泡，煮裂的紅豆翻滾上來，在昏暗陰冷的天氣裏幾乎要發出光來。
瀚瀚媽一瞬間就餓了。
相熟的王老太捧着碗，含着粥一點點抿着，臉上皺紋舒展開，流露出滿足的笑意，看到她招呼：“珊琴啊，下班了？”
鄭珊琴眼睛就沒離開那粥：“啊？啊，是啊。”
王老太又随口聊了幾句，鄭珊琴回答得心不在焉，隔壁的孫大爺打趣：“行啦問啥，沒看人餓了，珊琴進來吃粥。”
王老太也道：“是啊是啊，這粥熱乎乎的又甜，可好吃啰。”
鄭珊琴見幾個眼熟的婦人也在吃，即使不好意思，但也走進來，她着實說不出拒絕的話，這樣濕冷的天，能吃上一碗熱粥多舒坦啊，尤其是這粥看起來就很好吃。
當然她不是想吃外面的東西，主要是老人的好意難以推拒，而且也不算在外面吃吧，都是熟悉的長輩，自家做的東西，和餐館之流還是很不同的。
她找了個空位坐下：“王嬸，誰家有喜事啊？”
王老太幫她盛粥：“小初做的，不是喜事，她開店，喊我們來嘗嘗味，吃完要給意見的，你可不能忘啰。”
孫大爺拍着肚皮：“還有啥意見，肚裏能裝的貨太少？”
老人們笑起來，鄭珊琴心中咯噔一下，搞了半天還是店裏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添加劑，她當即失去胃口，但接都接過來，就意思意思嘗一下。
結果這一口直接把她吃愣了。
粥應該炖了很久，黑米紅豆之流很軟糯一咬化開，但吃到最後又能感到一點谷物本身的嚼勁，口感非常棒，是加了牛奶，還有冰糖，但并不會膩，與谷物自帶的甜味相得益彰。
是好吃的。
但這個好吃和她想象的添加劑不同，是食物自身的好吃，鄭珊琴萬分震動，雜糧粥居然能這麽美味，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之前想只吃一口，早被她抛到爪哇國去了，端着粥的手抓得死緊，這時候誰敢讓她撒開，也許鄭珊琴真會做出沖動的事情。
“媽？！”
她起初沒注意，對方又叫了一聲，聽着有些耳熟，她擡起頭，就看到婆婆兒子目瞪口呆注視自己，視線一寸一寸移到粥上，停頓片刻，重新回到她臉上。
鄭珊琴：“……”
等等，她可以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