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來接你回家
郁初垂眸,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你是不是叫杜年年?”
杜年年瞪大了一雙……
郁初垂眸,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你是不是叫杜年年?”
杜年年瞪大了一雙又大又圓的黑眼睛,奶聲奶氣道:“你怎麽知道呀?”
郁初繼續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我還知道你的媽媽叫杜雅,幾年前因病去世了。”
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對方能夠準确地報出自己和親人的名字,無形之中就加大了親近感。
杜年年仰頭看着郁初,思考道:“哥哥,我們認識嗎?可我沒見過你?”
郁初淡淡道:“這不重要,要吃棉花糖嗎?”
不遠處,有一個商販在賣棉花糖,每天放學都有很多小孩圍在那裏等着。
杜年年也想吃。
但是他外公外婆從來沒給他買過,怕他吃壞了牙齒。
他倒是認識一個郁叔叔,對方就像他爸爸一樣,對他很好。
只不過杜年年也不好意思提出自己想要吃棉花糖。
眼下,郁初主動說要給他買。
杜年年興奮得小臉都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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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師教過,不要輕易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但他覺得眼前這個大哥哥不像是壞人。
很快,郁初帶着杜年年到了賣棉花糖的地方,給他買了一個。
杜年年把棉花糖拿在手中,眼睛亮晶晶的,輕輕地舔了一口。
郁初問他:“甜嗎?”
“甜!”
杜年年回答得超大聲。
“下次還給你買。”
郁初就這麽和杜年年拉近了關系。
晚上郁初回到出租屋時,郁良平已經在屋內了。
他剛一進門,郁良平就質問道:“你沒去學校報道,整天在做些什麽?”
他的聲音裏滿是探究與懷疑。
郁初冷笑一聲:“你管得着?”
郁良平狠狠道:“別做不該做的事。”
要是可以的話,他恨不得天天監控着郁初,只不過他這兩天實在是太忙了,分身乏術。
他喜歡這個縣城,這是他導師的家鄉。
況且自從他的名聲敗壞之後,想要再去大醫院上班已經不行了,他打算幹脆就在縣城裏開一家藥店,自己當老板。
郁初繞過他就往卧室走。
郁良平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郁初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進屋關了門。
郁良平當場氣得摔了手中的玻璃杯。
不過很快,他就平靜了下來。
怕什麽?
他現在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一個。
郁初現在想必非常不好受吧,和陸家那個小子就這麽硬生生地分開了。
多麽有趣啊!
郁初回到卧室後,給陸俊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
很快,那邊就接起了。
陸俊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
看樣子他也是剛回家,頭發上還有一些雪。
“下雪了嗎?”郁初問。
“對啊,我給你看看。”說着,陸俊便走到窗戶旁邊,把手機伸出去,拍外面的雪。
郁初看了一會後,說道:“不看雪了。”
陸俊把手機收了回來,疑惑道:“那看什麽?”
“看你。”郁初神情自若地說。
陸俊拿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半天才重新舉到了自己面前,耳朵紅紅的。
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鏡頭,很快又移開:“你今天過得怎麽樣?”
每天報平安,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固定的問候。
“挺好的。”郁初問,“你呢?”
陸俊:“我也挺好的,就是希望你早點回來。”
郁初走了之後,他覺得生活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好像他的生命都缺失了一部分,每天心裏都空落落的。
郁初還是那句話:“我會盡量加快速度的。”
第二天是周六。
陸俊剛一吃完早飯,就往書包裏裝了瓶礦泉水,然後背上書包朝門外走。
陸北予叫住了他:“今天不上課,你去哪?”
陸俊回頭說道:“我最近上網搜了一下,發現了一家據說很靈驗的寺廟,我要去為郁初求一張平安符。”
在他眼裏,郁初實在是過得太苦了,好像總是提心吊膽,就沒一天輕松過。
他要去祈福,要把所有美好的祝願都帶給郁初。
另一邊。
郁初給杜年年買了一大堆汽車和奧特曼玩具,結了賬之後,領着他朝商店外面走。
杜年年興奮得蹦蹦跳跳,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眼珠子都黏在了玩具上面。
現在他已經徹底把郁初當成是親近的人了。
在他心裏,這個哥哥雖然平時表情冷了點,但是人卻特別好。
郁初垂眸看着杜年年頭頂的那一小戳呆毛,說道:“過幾天哥哥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真的嗎?”杜年年擡起頭來,眼睛裏冒着光。
郁初看着他,神情一點變化都沒有:“真的。”
“太好啦!謝謝哥哥!”
杜年年朝前奔跑着,頭頂的呆毛迎風飄舞。
郁初每天都在外面待一段時間才回出租屋,然而并沒有去學校報道,也不知道具體是在做什麽。
郁良平對此異常憤怒,但又無計可施。
他不可能天天待在家裏監督郁初,也不可能将郁初鎖起來,畢竟就算鎖起來了,這人也能砸破窗戶跳出去。
郁良平整個人暴躁到了極點,他只能一遍遍地警告郁初:“你別忘了,你可不是只有自己,還有一個媽。你要是敢做出什麽來,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郁初的眸光冷冷地掃向他:“你就沒有什麽在乎的?”
郁良平一愣:“你說什麽?”
郁初冷笑一聲:“你也有放不下的人吧?”
比如他導師,比如他導師的孩子。
郁良平狐疑道:“你什麽意思?”
“慢慢猜去吧。”
郁初怎麽可能給他答案,要的就是郁良平心神不定的效果。
郁初離開後,留下一個郁良平一個人在原地焦灼不安。
偏偏想不到郁初到底想表達什麽。
他怎麽也不會把郁初和杜年年聯系在一起,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完全不會有交集才對。
晚上。
兩人視頻時,陸俊把求來的平安符展示給郁初看:“希望你接下來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陸俊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
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願望了。
他別的都不求,就只希望郁初能平安健康。
郁初看着那個平安符,眸光微動:“你今天很累吧?”
他們那座城市周圍沒有寺廟。
就算到最近的一個寺廟,也要轉好幾次車。
陸俊笑道:“怎麽會?我一點都不累啊,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只要郁初能好好的,這一切都值得。
聽到這話,郁初很是感觸。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縣城後,每天晚上兩人的視頻通話,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和陸俊聊天,能讓他的心最快地平靜下來。
過了幾天。
郁初再次和杜年年見面了。
杜年年這幾天一直都惦記着郁初說的那個好玩的地方,終于等到了,高興得不得了:“郁初哥哥,咱們現在就去嗎?”
郁初點了一下頭:“嗯。”
杜年年:“那我要準備點什麽嗎?”
“不用了,直接跟着我去就行。”
沒多久,兩人來到了一處天臺。
這是一棟廢棄的大樓,很高,足足有十五樓。
從上往下看去,會讓人産生不适的眩暈感。
杜年年有一點害怕,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郁初的衣服下擺:“郁初哥哥,你說的好玩的地方就是這裏啊?”
郁初看着站在身旁瑟瑟發抖的小孩,問道:“你不是一直說想當超人嗎?站在這裏,有沒有一種當超人的感覺?”
這裏視野寬闊,所有的景色盡收眼底,讓人覺得自由自在。
杜年年起先有點害怕,聽了這話後,握緊拳頭,對着天空吼了幾聲,随後仰頭驚喜地看着郁初:“真的哎!”
“嗯。”
郁初随意地點了一下頭,等到杜年年再次轉身的時候,對着他的背影拍了幾張,然後把照片發了出去。
接收人,郁良平。
很快,杜年年玩累了,再次仰起頭來:“哥哥,我們接下來玩什麽啊?”
郁初笑了一下,笑意卻不達眼底:“玩點更刺激的。”
郁良平接收到照片的時候,正在和一個商鋪的房東談房租的事情。
他這幾年的收入不錯,有一筆不小的積蓄,承擔一點房租根本不是問題。
很快雙方就談妥了,正要簽合同的時候,郁良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嗡嗡了兩聲。
他并沒有在意,端端正正地把自己的名字簽好,然後把合同推給房東:“你請。”
他這才拿過了手機,漫不經心地打開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了身,睚眦俱裂。
房東被他吓了一跳:“郁先生,你怎麽了?”
郁良平話都來不及回,抓着手機,突然沖了出去。
房東在身後大聲喊道:“郁先生,你去哪?合同還簽不簽了?!”
郁良平根本沒有心思回答。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郁初他們所在的大樓跑去。
他知道那所大樓。
是縣城裏唯一一所廢棄的工業樓。
他一路連跑帶爬,花了半個小時來到了天臺,滿頭大汗,氣都喘不勻了。
到了一看,只有郁初一個人的身影,根本沒有杜年年。
郁良平瞬間聲音都撕裂了:“年年呢?”
郁初靠在一旁廢棄的鐵門上,似笑非笑:“我怎麽知道?”
說完後,他冷冷地打量着郁良平。
說來好笑,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郁良平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
不對,上次他說自己殺了烏龜,郁良平也是這幅模樣。
郁初不鹹不淡的回答徹底激怒了郁良平,他怒吼道:“快說,年年到底在哪!”
郁初還是那副冷然的表情:“說了我不知道。”
郁良平怒吼一聲,猛地朝他撲來:“你他媽發了他的照片,現在又跟我裝糊塗?”
郁初閃身躲開他的攻擊,終于說出了答案:“我把他扔下去了。”
“你說什麽?!”只是一瞬間,郁良平額間青筋暴起。
郁初朝旁邊示意了一下:“就那個位置扔下去的,底下有個湖,剛好扔進湖裏去了。”
郁良平立刻哆哆嗦嗦地朝郁初說的方向走去,走到天臺邊緣後,低頭往下看。
底下的确有一個人工湖,長期沒人打理,到處都是衰敗的水草,什麽也看不清。
十幾樓的高度,如果一個小孩真的被扔下去……
郁良平不敢去想那個結果,猛地後退了好幾步,看向郁初,眼眶一片血紅:“你在說謊對不對?你沒有那個膽量做出這種事!”
郁初淡定回視:“我為什麽沒這個膽量?你不是說過嗎?我和你一樣瘋。”
說完,還嫌對郁良平的刺激不夠似的,他繼續補充細節:“你知道嗎?小孩子真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我把他拎起來往下扔的時候,他哭得哇哇叫,眼睛都哭腫了,真可憐啊!我都快不忍心了,只不過這種事的确很好玩,我還是把他扔下去了!”
“你——”郁良平歇斯底裏地吼叫,一拳揮向了郁初,“老子殺了你!”
可惜,他的情緒波動太大,完全沒有了章法,揮舞了好幾下,都沒能打到郁初。
郁初輕松避開後,一聲聲地說着。
“郁良平,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無論是你導師送的烏龜,還是她的孩子,都是因為你才出了事。”
“你導師不會原諒你的。”
郁良平發瘋一般地反駁:“不是我,是你,都是你造成的!我要殺了你!!”
郁初:“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做這些事嗎?你間接促成了這些事。要是你導師還活着,該有多傷心。”
“你給我閉嘴!閉嘴!!”
連續吼了幾聲後,郁良平的嗓子嘶啞了,直到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他這一生,什麽也不看在眼裏,除了他導師。
郁良平從小家裏就窮,真窮,窮到揭不開鍋的那種程度。
他一路念到研究生,都是家裏東拼西湊去借錢。
他從來買不起什麽好東西,哪怕是一雙質量好一點的運動鞋。
有一次,他和班上幾人打籃球,跑動的時候,腳上的鞋突然開膠了。
那一瞬間,他站在原地僵住了。
在他看來,肯定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的鞋子上,他們肯定在嘲笑他。
從小到大因為貧窮受過的冷眼和嗤笑仿佛在這一刻通通都湧了上來。
他恨不得把周圍人的眼睛全都挖出來。
也就是這時,他導師出現了,如同天使降臨。
她帶他去買了一雙運動鞋。
在郁良平心裏,他導師溫柔、知性、善良,是用這世間一切美好詞語才能形容的存在。
然而,這樣的人卻離他而去了。
她給他留下的一切,郁良平都視若珍寶,恨不得用生命去守護。
結果現在,他卻間接導致那只烏龜以及年年失去了生命。
郁良平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一切,軟軟地跪倒在了地上。
這對他來說,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足以摧毀他。
郁初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郁良平。
那個曾經自诩能掌控他人、傲慢得不可一世的人渣,現在也像個喪家之犬一樣痛哭哀嚎。
真的很可笑。
人渣的內心也有柔軟的部分,多麽諷刺啊!
天臺上沉寂良久,唯有郁良平發出的嘶啞難聽的低泣聲。
正在這時,一道稚嫩清澈的孩童聲音響起,打破了這沉寂:“郁初哥哥,我躲了好久了,你怎麽還沒去找我啊?不說好了捉迷藏嗎?”
郁良平猛地轉過了頭,不敢置信地朝天臺的入口看去。
只見杜年年完好無事地站在那裏,一臉天真無邪。
看到郁良平,他還愣了一下:“郁叔叔?你怎麽也在這裏?”
郁良平都來不及回答,一下子沖過去把他抱在了懷裏,全是失而複得喜悅,嘶啞着嗓子說道:“年年,原來你沒事!太好了!”
說着,他一把抱起了杜年年,然後戒備地看着郁初。
這一幕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過去無數個場景在這一刻反轉了。
郁初是那個惡人,而郁良平緊張地守護着自己在乎的人。
雙方對峙着。
準确來說,是郁良平單方面防備着。
郁初一臉雲淡風輕道:“怕了?”
郁良平沒說話,雙腳卻往後面退了好幾步。
郁初沒忍住就笑了起來,語氣滿是嘲諷:“郁良平,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郁良平明顯底氣不足,色厲內荏道:“我警告你,你別對年年下手。”
郁初笑得更明顯了,只不過那笑意卻生生地透出一股冷意來,他盯着郁良平說道:“郁良平,你搞清楚,現在我才是那個有資格提要求的人。”
郁良平警戒道:“你想怎麽樣?”
“我希望這輩子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
郁初停頓了一下,看了杜年年一眼,這才繼續道:“否則我就要找年年繼續玩捉迷藏了,下次可是真的玩,而不是說說而已。”
郁良平滿臉懼意。
郁良平不再看他,沖杜年年一揮手,轉身朝樓下走去。
他一步步地往下走,仿佛走完了自己這十八年。
小的時候,他曾經也期待過父愛,後來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以為只要自己不期待了,就能相安無事。沒想到郁良平就是個完完全全的變态,沒有底線。
如今,這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給他帶來了十八年陰影的人渣,終于被他遠遠抛在身後,再也不敢追上前來。
高興嗎?好像不是很高興,這自由是用無數血淚代價換來的,足夠的沉重。
但總歸是迎來了徹底的解脫。
郁初下了樓,剛一轉身,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高大英俊的身影。
陸俊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明亮,笑着對他說道:“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