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能不能喜歡我一些,哪……
第69章 你能不能喜歡我一些,哪……
裴茹兒見她遲遲未能收回視線, 便溫聲問她:“怎麽了?”
陸芍讷讷地轉過身,沉吟片刻,開口道:“姐姐, 我有些乏了。我們也去重澤樓坐坐罷。”
裴茹兒也被方才失控的馬兒吓着,沒了逛燈市的心思,亦或是說她的心思在香車受驚之時,隔着氈簾掀起的縫隙,落在了別處。
二人沿着滿是花燈的岸堤, 各懷心思地往重澤樓走。
元宵這樣熱鬧歡慶的時日, 重澤樓大多是沒有餘位的。只是掌櫃八面圓通, 在這兒汴州城內最是老道周全,他會事先留幾個不上座的雅間,特地給那些達官顯貴備下。
陸芍和裴茹兒光倚着自己的身份, 沒法在酒樓讨個落座的地方, 福來去周旋了一番,掌櫃才棄下金算盤, 親自将人引至雅間。
二人在軟墊上落座, 福來接過陸芍手裏的鬥篷, 正是要出去, 陸芍卻佯裝漫不經心地提起:“福來, 廠督也在這兒?”
福來将鬥篷搭在臂彎裏,躬着身子道:“夫人,就在樓道轉角處的第三間。夫人可是要我去知會一聲?”
陸芍立時搖頭,随後伸出纖指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福來是識趣的,料想這是主子之間的小情-趣,便颔首點頭:“小的知道了。”
随後阖上屋門。
裴茹兒察覺出她的小心思,直覺她并非是逛瓦子逛得乏累, 才想着來重澤樓歇腳。她雙手托着小臉,意味深長地打趣道:“芍芍當真是盯得緊。”
陸芍被她這句話鬧了個臉紅,端起面前的茶盞遮掩道:“姐姐說甚麽呢?”
随後又反思起自己的舉動,她不自在地将碎發別在耳後,難不成她表現得這麽顯眼嗎?
裴茹兒笑她道:“我以為掌印是個不好相與的,前腳還血冷心硬地生擒殺手,後腳便斂起陰郁,柔聲告知你自己的去處。他大可以說自己有要事相商,迫不得已讓你一人留在燈市。可他卻将商讨之人、商讨的去處,連着你回府的事宜一一交代,預備妥當。我在汴州這麽多年,從未聽聞他身側站過哪個姑娘,更別提待哪個姑娘上心。這樣的人,要麽孤孑一生,一旦認定了誰,大抵都是頭撞南牆,縱使撞得頭破血流,也要笑意盈盈地站在你面前,然後同你說‘你能不能喜歡我一些,哪怕只是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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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說得極輕,也不知裴茹兒是打哪兒首小曲兒中聽來,抑或是從話本上瞧來的。
陸芍愣了一瞬,似是記起廠督說過類似的話。
“芍芍,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那是她被廠督禁足的頭一日,聽了這話,陸芍只以為這是他占有欲使然,便沒有接過他的話。聽裴茹兒這麽一說,她鼻尖突然泛起一陣酸澀。心裏緊繃的弦稍有松泛。
“可他為甚麽要喜歡我呢?”
裴茹兒被她問住,她方才說得那些,大多是從話本裏頭瞧來的,只學了淺薄的字面意思,說到底也是紙上談兵,她自己也尚未出閣,哪裏能替陸芍分辨。
但是今夜,她卻有些蠢蠢欲動。
“大抵是瞧到他的那一眼,便有種落地生根的歸屬與契合。”
陸芍還是一頭霧水,她就着裴茹兒的話細想了片刻,愈想愈覺得不對勁,擡眼去瞧裴茹兒時,只見她雙手托着小臉,白膩的雪腮蒸騰起紅雲。
“誰?周景周大人?”
裴茹兒笑意一僵,慌亂之下不慎打翻了握在掌心的杯盞。桌案上淌着一片水漬,順着桌沿滴落在裙面上。
“我今日才同他碰面,芍芍休要胡言。”
“那便是一眼相中了?”
陸芍接住她的話,眼底頓時泛着熠熠的細芒:“好姐姐,你快同我說說!”
裴茹兒架不住她晃自己的手臂,只好硬着頭皮點了下頭。但她沒有接着往下說,仍将話頭引回陸芍身上。
陸芍才記起來重澤樓的目的,動作輕緩地推開屋門,左右探了一眼。未瞧見廊間有面熟之人,才依着福來的話,踱步至樓道轉角處的第三個雅間。
屋門阖着,裏邊的光亮滲出門縫,在地面拉出一道細長的微光。除此之外,瞧不見裏頭的場面。
陸芍手心冒出薄汗,她向前一步,蹑手蹑手地将掌心貼在屋門上,側過腦袋,将耳朵貼了上去。
屋裏一片寂靜,除了低低的交談之外,似乎沒有甚麽絲弦樂聲。她暗暗松了口氣,正打算眯起眼,朝門縫處望去。
下一瞬縫隙洞開,精密大氣的玄衣在眼前放大,陸芍半彎着身子,模樣鬼祟。
雙手半舉着,正好貼上來人的胸口。
她腦袋嗡了一聲,心口直跳,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逃跑,然而手腳的動作并不合乎意識,她指尖微蜷,竟荒謬地抓了抓眼前之人的胸口。
陸芍猛地擡眸,對上靳濯元含笑的眼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垂着腦袋被靳濯元提了進去,裴茹兒也跟在身後,越過陸芍的肩,正好偷偷望向腰身筆直的周景。
靳濯元體貼入微地給陸芍斟了盞壓驚茶:“你來重澤樓做甚麽?”
陸芍正四下打量屋內的陳設,發覺裏頭壓根沒有她所想的剳客,暗暗松了口氣。她随意尋了個借口敷衍道:“我逛乏了,有些餓。”
靳濯元和周景晚間時候都用過膳食,只點了茶水,并未點預備菜式,聽陸芍喊餓,便喚來店小二,問她想吃些甚麽。
陸芍和裴茹兒各要了元宵,坐在四方的矮桌前,靜靜等着。
周景側首瞧見裴茹兒,認出她身上的衣裳顏色,很快反應過來,他的馬兒沖撞的正是這位姑娘的香車。
其實道歉的話方才在街衢上便說過了,只是當下氛圍怪異,周景只覺得身側的目光火熱,灼得他面紅耳赤,他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複又颔首:“方才驚擾姑娘香車,多有冒犯,還望姑娘見諒,莫往心裏去。”
裴茹兒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周景不茍言笑的臉:“若我偏要往心裏去呢?”
“啊?”周景似是沒料到裴茹兒會計較這些,也從來沒碰着過這樣的情況,他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作勢要行大禮賠罪。
裴茹兒也站了起來,二人面對面,周景正要躬身颔首,裴茹兒便掩着帕子笑道:“罷了,我同你說笑的。”
正此時,店小二端着元宵進來。
陸芍先前在街上吃了不少糖串香糕,并不大餓。手裏的元宵雖香氣四溢,她卻一顆也吃不下去。偏偏靳濯元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她心裏頭發虛,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硬着頭皮吃了一顆,便将瓷碗擱在矮桌上。
靳濯元替她擦去唇邊的黑色芝麻:“不是說餓嗎?怎麽不吃了?”
“廠督,你們是不是有要事商談,我和裴姐姐在這兒,恐要妨礙你們。我端着元宵去隔壁的雅間吃罷。”
說完正要起來,肩頭被人摁下。
“說得差不多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陸芍舔了舔下唇,‘哦’了一聲,随後同裴茹兒一道拿湯匙撥弄着擠在瓷碗裏的元宵。
她聽廠督和周景提起順州清查賦稅一事,大抵是順州貪稅成風,周景去了之後,發現當地胥吏苛捐雜稅,增加徭役,百姓衣食尚且不足,更無餘力積攢錢財,處處哀聲載道,苦不堪言。
也正是他此行順州,斷了許多貪官的財路,才被人一路追殺至京。
靳濯元盯着陸芍慢吞吞地咬着元宵,唇角不自覺地上揚。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忘記正事,囑咐周景道:“那推行賦稅改革的事,便交由周大人來辦。”
周景不複先前那般頑抗到底,他抿了抿嘴,猶豫了好半晌,才将此事應承下來。
因他漸漸意識到,縱使這閹賊秉性再壞,賦稅改革切切實實有點效用。
倘或将所有雜稅徭役盡數折合成銀兩,透明公正,那府衙貪稅的名目便少了許多,百姓負擔漸輕,日子也能過的好些。
外邊還是熱鬧的燈市,歡聲笑語聲聲躍入窗子,然而裏外悲歡并不相通。
陸芍捧着冰涼的瓷碗,裏面的元宵已經發脹開來,緊緊黏成一團。她垮下一張小臉,将手裏的元宵推至靳濯元面前。
“廠督,我當真是吃不下了。”
靳濯元用手背去探瓷碗,發現元宵涼透了,也沒為難她。
四人起身往外頭走,福來辦事利索,一早就将馬車驅來,停在不遠處。
瞧見他們,便搬下轎凳,讓陸芍踩着上車。
陸芍掀開小窗的氈簾,沖裴茹兒揮手作別。
馬車緩緩駛入人潮,縱使街衢寬闊,也遭不住摩肩擦踵的車流人群,一刻不到的腳程,硬生生地晃悠至一個時辰。
陸芍困意襲來,雙手攏在袖中,倚着車壁倦倦地睡去。
靳濯元怕她磕着腦袋,就伸手将他攬在懷裏。
突然換了位置,陸芍覺得他肩頭硌人,不舒坦地地動了動眼皮。
靳濯元索性讓她側首躺在自己腿上,然而食指順着她的鼻尖,一路滑至白瓣似的下巴。
“福來說,他給你開了雅間。”
“嗯?”
陸芍迷迷糊糊地轉過腦袋,她沒怎麽聽清廠督的話,只覺得下巴處癢癢的,伸手去擋時,又被人抓住。
“那你怎麽還跑我這兒讨元宵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