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山茶花會中
太子慕景琛當即被送回了東宮,召集了太醫醫治。
太子被下毒,又是在鎮國公府,當着衆人的面,此事不可謂不嚴重,章武帝和皇後都齊齊趕到了東宮去。
鎮國公府立刻被封府,在場所有賓客都不得出府,被集中看管起來,等待東宮傳來消息。
一時間人心惶惶,誰都不願背上這幹系。
若查得出來還好,鎮國公府只是一個保護不力的罪名;查不出來,這大罪便落在了鎮國公府頭上,別說抄家封府,估計阖府上下都逃不了殺頭的下場,自然,金城公主身為皇室成員,又備受寵愛,應該能逃過一劫。
現在,鎮國公府上下大概都在心裏求老天爺保佑太子不要有事了。
慕仙宜冷着臉坐在花廳一旁,細細回想這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為了防止出岔子,茶是寶函親手煮的,茶葉是從一個罐子裏拿出來的,方才這些茶葉都拿出來分給在座的各位女眷了,因此茶葉是不可能被下毒的,要下毒只能是兩個環節,水裏、茶盞上。
這個好分辨,如果只有太子的茶水裏有毒,就說明毒在茶盞上,如果慕景琛的茶水裏也有毒,那就說明是在水裏被下了毒。
別的女眷,煮茶的水都是大缸裏的水。但是太子和慕景琛喝的茶水,寶函為了保證茶水的清冽,用的是別院裏小廚房的泉水,可是今日山茶花會,別院裏幾乎無人,要下毒易如反掌,難的是,這個人是如何料到太子會來,提前在水裏下毒的?連自己都不知道今日太子和慕景琛會來,這個人是怎麽知道的?
可現在的情況,壞就壞在寶函被扣起來了,自己根本接觸不到她,也沒法問她,她煮茶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公主,別擔心。”淩雪棠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黑眸溫和,像是在安慰他,小聲道,“此事我自有主張。”
慕仙宜哪裏能不擔心?這事是自己主辦的,偏偏還是在自己的侍婢這裏出了岔子,若是查得出來還好,若是查不出來,自己怕是要連累整個鎮國公府!
他皺着眉頭,整張臉都寫滿了憂愁:“我怕……”
怕最壞的結果,也許他們夫妻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其他人,恐怕都逃不出殺頭之罪!
更要命的是,他們有事便罷了,還平白給了幕後之人當了刀使!
淩雪棠把他的手抓得更緊,道:“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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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仙宜被他那雙深邃溫和的眸子望着,仿佛又想起那一日自己病入膏肓時,他給自己的安慰和懷抱,便又稍稍放下心來。
正在此時,只聽一聲“陛下駕到——”傳來,花廳裏像是被石子砸破平靜的湖面,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只見皇帝身着一身玄色常服,匆匆從外面進來了,衆人連忙齊齊跪下,連看也不敢看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章武帝在內侍的安排下在最上首坐下,滿面怒容,語氣亦是震怒:“鎮國公!你是如何辦的事!叫人有可趁之機下毒,朕知你剛直耿介,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換個人當皇帝,你今日早已人頭落地!”
地上跪着的慕仙宜聞言,到底是松了口氣,好在他父皇不傻,也信任淩寄元,如此便不會有最壞的結果。
淩寄元忙深深伏地磕頭:“深負皇恩,老臣萬死難辭!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如何?”
衆人亦最關心這個問題,若是太子有個好歹,這朝堂局勢恐怕都要大變了!
章武帝的臉上略略平息了一點怒氣,道:“好在太子喝得不多,中毒不深,調養幾日便可痊愈。”
慕仙宜吊着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想了想,又忙擡起頭來,對自己父皇道:“父皇,茶是兒臣的侍婢親手煮的,與鎮國公府全無關系,您要責罰,就責罰兒臣一人……”
她話音未落,就聽一旁的淩雪棠沉聲道:
“陛下,公主與二位皇子兄妹情深,絕不可能做下毒之事,公主為了防止出岔子,還讓她的侍婢親手煮了茶,更何況公主今日根本沒料到二位皇子會不約而同前來,若說想下毒害太子,實在牽強。微臣懇請陛下徹查此事!”
章武帝聞言冷哼了一聲:“你二人倒是夫妻情深。”
淩雪棠卻是直了背,不卑不亢、面色冷沉:“懇請陛下先驗四皇子殿下的茶盞,茶盞中若無毒,可見是太子的茶盞被事先抹了毒,若茶盞中也有毒,便是煮茶的水中下了毒。因為今日的茶葉張颠墨是從一個罐子裏取的,而在此之前,微臣與各位公子一同喝過這茶。”
慕仙宜見他想法與自己相同,忙附和說:“父皇,驸馬說得對,請先驗四皇弟的茶盞!”
一旁的慕景琛聞言,道:“兒臣一口都沒喝,茶盞原封不動地保存着,請父皇驗毒吧!”
章武帝沉默了幾個彈指,道:“來人,驗毒。”
“是。”跟着一起來的太醫立刻上前,接過呈上來的茶盞驗毒。
銀針入水,再出水時,衆人都眼睜睜看着它從明亮的銀色,變成了黑色。
慕仙宜失了呼吸,手指緊握在掌心——是煮茶的水裏下了毒,如此,要查的難度又增加了。
“去查別院小廚房的泉水,一定是泉水裏下了毒!”他幾乎是叫了出來。
太醫望向皇帝,皇帝朝他一揚臉,他颔了颔首,轉身去了。
花廳裏一時靜得人害怕,誰都不敢大聲呼吸,生怕自己觸了皇帝的黴頭。
未幾,太醫去而複返,他朝着章武帝行了一禮,道:“回陛下,驗過了,泉水無毒。”
慕仙宜整個人都晃了一晃,面上的血色退得一幹二淨!
茶盞無毒,泉水無毒,茶葉無毒,只有茶水有毒,那麽下毒的機會只在煮茶的時候!也就是說只有寶函有機會下毒!
衆人聞言也都看向了慕仙宜,排除了這些,一切證據都指向了公主的侍婢,如果真的是侍婢做的,難免不會讓人想到是受她指使。
“來人,将煮茶的婢女帶上來!”章武帝冷冷地說,臉上毫無表情,眼底亦是一絲昔日的溫情也沒有。
慕仙宜看得心涼,他知道天子無情,天家的兒女親情亦如鏡花水月,可真正見到他父皇如此的表情,卻還是讓他無比心寒。
寶函被帶了上來,章武帝還未開口詢問,就見她望向慕仙宜,臉上做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慕仙宜心一沉,好似一股恐慌在他身體裏慢慢泛起,然而就在一瞬間,他就見寶函已然直視前方,深深朝地上磕下頭去:
“陛下,毒是奴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