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曼陀羅
營帳外, 黑衣人正請示那個将軍,問:“将軍,另一個女子怎麽辦?要不要殺了?”
将軍撇撇嘴, 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哼,本将軍豈是濫殺無辜之人,拿一個小女子出氣,污了本将軍的威名。”
“屬下懂了。”黑衣人拱拱手, 接着說:“屬下立即将她關押起來。”
将軍瞥他一眼,有些無奈, 說話的聲調高了些, “蠢貨, 秦術将糧草燒了,我們只夠支撐幾日,後續的糧草還未到,把人留在這裏做什麽,放了。”
“可是。”
“可是什麽?留下浪費糧食, 放走。”
無奈, 黑衣人只好去把人放了。
謝寶珺沉浸在喜悅中,隔壁的聲音她聽得清晰,雖然只持續了片刻,但也足夠了。溫思月那個賤人, 以後再也不能纏着表哥了, 哈哈哈。
真是痛快,被人玷污過的人,如何有臉面再去他身邊。
謝寶珺笑出聲,滿臉帶着痛快的感覺, 正當她得意之時,猛然聽見腳步聲,慢慢向她靠近,她扭頭,臉色驟變,警惕的看向門口。
他們玩了溫思月,現在輪到她了?
不可以,她還要嫁給表哥呢。
謝寶珺擡頭,然後看見黑衣人進來,他一步步靠近,接着蹲下身給她松綁。
她惶恐不安,渾身顫抖,“你,你想做什麽?”
“嘁,算你走運,我們将軍說放了你,趕緊走。”
謝寶珺沒反應過來,聽懂他的話後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他們是不是騙她的,等她轉身,就從背後給她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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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哆嗦,搖頭,“我不信,你到底要做什麽?”
“放你走還不信,你們晉朝人果然詭計多端。”
謝寶珺頓在原地,她試探性的走了幾步,然後看看他的神情,見他沒動作稍微放心了些。
“真要放了我?”
黑衣人不耐煩,出言恐吓她,“再不走殺了你。”
謝寶珺咽下口水,緩緩挪着步子,走到門口時她往後看了眼,确認沒人跟着她,才敢大步朝前走。離開前,她特意看了眼隔壁營帳,沒聽見溫思月的聲音,估計是暈過去了。
她冷哼一聲,小心又欣喜的朝軍營外走去,出了軍營後,謝寶珺轉身看了一眼,确認無人跟着,才大步跑走。
而此時的溫思月正躺在營帳內,身後三兩個婢女,将她的衣裳褪下,在她肩膀胡亂動着,她掙紮着要起來,卻被兩人按住頭腳,不能動彈。
一根細針紮在肩膀,她痛得喊叫起來,可身後之人不顧她的喊叫,依舊拿針紮進她的肩膀。
漸漸地,半邊肩頭都麻木了,感覺不到疼,她喘口氣,眼圈都紅了。
溫思月微微側頭,盯着一個婢女看,“你們在我肩膀弄什麽?”
整張笑臉皺在一起,臉頰透着不正常的緋紅,她雙目痛苦,忍着那股疼痛。
“姑娘別亂動,當心手中沒輕重。”
她咬牙忍着,只想她們快點結束,也不知道她們在肩膀弄了什麽東西?
那個将軍抓她來,只是為了這樣嗎?
實在猜不透。
良久,她們終于松開了她,收拾好東西退了出去。溫思月急忙爬起來,扭頭看,肩膀紅了一片,看不太清晰,隐約是朵花的形狀,也不知曉是什麽花?
她忍着疼,拉好衣裳,捂着手臂站起來。她想出去看看,再找個機會偷跑。
溫思月咬唇,還未走出門,就看見那個将軍進來,他上下打量一圈,哈哈笑着。
側頭問身邊的人,“怎麽樣?好了嗎?”
“回将軍,好了。”
“嗯,哈哈哈。”男人很開心,摸着胡須繼續道:“帶走,本将軍親自送你回去。”
溫思月一怔,眉心擰的更深,他這是什麽意思?要放她回去?
會有這麽好的事?
“将軍抓我來,只是為了在我肩膀刺青?”
男子神情略微敷衍,不過還是回答她,“本将軍說過,玩個有趣的,時候到了你自然知曉。”
溫思月垂下眼睑,不再說話,既然他說送她回去,那便回去,倒要看看他耍什麽把戲。
“将軍不是要送我回去,走吧。”
“哈哈,膽子不小,好,走。”
等溫思月真的跟他們往回走時,才信了他的話,真的送她回去。
從北國軍營到城內,要走許久,路上偶爾有商人趕路,倒也不那麽害怕。
謝寶珺走了很久,累得兩眼昏花,可想到回去就能見到秦術,她便打起精神來。眼看天就要黑了,她也有些害怕,荒郊野嶺的,不知何時就會竄出賊人來。
忽然,一陣馬蹄聲靠近,謝寶珺細看,雙眼霎時放亮,是秦術。
“表哥,表哥。”
秦術緊趕慢趕還沒沒能追到,若不是趙勉攔着,他大概還能早些追來。只是沒想到謝寶珺會逃了出來。
他冷着一張臉,不見欣喜,只是冷漠的問了句:“她呢?”
兩個字,讓謝寶珺興奮的情緒冷了下來,“表哥,你怎麽不關心我?”
笑意蒼涼,帶着自嘲的意味,“我也是受害者。”
秦術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目光直視前方,并未看她,“你安然無恙,趙勉讓人送她回去。”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冷漠,“直接送回謝府,若是這次再讓她跑走,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是。”
趙勉擡手,身後人便将她拖走,直接送謝寶珺回謝府。
“表哥,你這麽無情嗎?那個女人已經髒了,我親眼看見的,難道你還護着她嗎?”
秦術繃緊下颚,握着缰繩的手緊了又緊,臉色陰沉,他的眼耷下,似有心事。須臾,他擡眼,嚴肅道:“還不帶走。”
“快。”
謝寶珺被帶走,走前還在不幹不淨的說些污言穢語,诋毀溫思月。
秦術雖沒搭理她,可她說的話秦術還是聽明白了,他知道是為了诋毀她,可是,秦術還是擔心。
對方抓了兩人,卻把謝寶珺放了,他的目标就是溫思月,一個姑娘被抓走,會發生什麽,稍微想想也能猜到。
秦術越發心急,恨不得飛過去,奈何再往前走,就是地方的地界了。他不能貿然行事,他思慮片刻,随後吩咐趙勉:“你們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行。”趙勉擋在身前,連忙阻止,“公子一人前去太過危險,再說,前面就是地方地界,公子要吃虧的。”
趙勉說的秦術心裏了然,但他必須要去,拖得越久,溫思月就越危險。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去。
“不必再說,別跟着。”
秦術揮着馬鞭,心急如焚,“駕。”
馬兒剛跑了一小段距離,秦術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而來,他勒住缰繩,頓在原地。
風一過,人影越來越近,他看清了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敵國将軍。
他們把溫思月帶走,如今又自己送上門了。
秦術直視來人,目光一瞥看見後邊的溫思月,心裏一下慌亂,“月月。”
“哈哈,秦将軍,真是巧啊。”他招招手,讓人把溫思月帶過來,接着說道:“秦将軍這麽緊張,也罷,本将軍就放她一馬。”
溫思月回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他們真放過她了。她扭頭,又看向秦術,深深吐口氣,放心了。
秦術下馬,一把抱住她,失而複得的歡喜湧上心間,讓他心跳劇烈,有些無措,怕弄疼了她。他掃了眼,确認沒受傷後,松口氣。
“怎麽樣秦将軍?比起你後方偷襲,本将軍可是正人君子。”
秦術道:“倒是大意了,不知石将軍意欲何為?”
他沒立即回他,只是仰天大笑,随後才道:“本将軍跟她玩得很開心,也請你笑納,走。”石将軍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然後帶着自己的人快速離開。
秦術臉色鐵青,捏着她的手緊了緊,溫思月皺眉,低頭看他的手,甩開。
“沒事嗎?”他柔聲問,語氣裏有些急切。
溫思月搖頭,寒風吹得她手腳僵了些,唇瓣也無血色,嬌弱不堪。
“沒事。”她咬牙擠出一句,身上是無傷,可是被針紮過的地方麻意過去了,此時火辣辣的疼。
不知流血了沒有?
溫思月伸手扶住左肩,若無其事道:“回去吧,好冷。”
她的聲線軟,聽着像撒嬌,秦術一聽心就軟了,方才的冷肅也盡數消散,抱起她上馬後,道:“回去。”
暮色濃郁,寒風呼嘯,拂過耳邊刺得臉生疼,她有些冷,下意識的往後靠靠。
鼻端是他的冷香,不停萦繞,揮散不去。她的身形小,整個身子都被他籠罩,背後貼着,傳來些許溫度。
溫思月不适應,坐在馬背上不舒适,時不時來回動兩下,再加上左肩的疼痛,更難受了。
“別動。”
他的聲線暗啞,隐約聽見吞咽的聲音,有絲隐忍在裏頭。
秦術按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他的下颚剛好抵在她頭頂,發絲刺的癢癢的,很溫熱。
喉結滑動兩下,低沉道:“快到了。”
溫思月颔首,不自覺的又摸了一下肩膀,疼痛的感覺還沒消,回去大概要請大夫了。
猛然,她又想起謝寶珺,問:“謝寶珺呢?”
方才到一直沒看到她,不知去了何處?
“送回謝府了。”
“哦。”
她淡淡地回了聲,不太在意,畢竟兩人不是朋友,謝寶珺的事情跟她沒關系。秦術是她表哥,有什麽事,他自會處理。
“你真的沒事?”
溫思月知曉他的意思,估計是想起那個石将軍的話了,所有确認一遍。
思緒繁雜,有些難受的感覺在心裏,她深呼一下,回了他:“沒有。”
“我相信。”
回到府中很晚,秦術還想陪她一會,被她打發回去了。
春花見她平安回來很是高興,抱着她還哭了一會,被她笑話一場才平複下來。
“你去打水來,我要沐浴。”
“好。”春花說話帶着鼻音,點點頭,立馬去了。
溫思月坐在鏡臺前,将衣裳慢慢褪下,然後對着鏡臺看看,左肩紅了一片,而且那朵花的顏色更鮮豔了。
她忍着疼,用手摸了一下,不平的感覺很明顯,可能到明日就要結痂了。
“曼陀羅?”
什麽意思?
這花是曼陀羅,那個将軍到底什麽意思?
溫思月拉好衣裳,正巧春花也回來了,“春花,那個止疼藥在哪?”
“哦,奴婢來拿。”春花說完反應過來,焦急的問:“姑娘你哪疼?”
溫思月不想瞞着,如實跟她說了,春花大吃一驚,就要扒着她的衣裳看。春花一邊心疼一邊驚呼:“姑娘,疼不疼?不過看着挺漂亮的。”
“當然疼,疼了一個下午。”
她去屏風後洗洗,洗漱幹淨後,對春花道:“給我上藥。”
“好,姑娘忍着。”
她剛洗完,眼睫上帶着一層霧氣,一低眼,晶瑩剔透,很是好看。身上散發着幽香,春花聞見了,都贊嘆兩句。
“今日真是吓壞了,還好姑娘沒事。”
溫思月咬牙,上藥的時候還是疼,洗完抹了藥能好些。
“有驚無險,沒什麽大事。”
春花抹好藥,又吹了吹,免不了多說兩句,“那個謝寶珺真是喪心病狂,走到半路又跑回來,怎麽樣》還不是被送回去了,聽說将軍很生氣。”
她面無波瀾,不想知道的樣子,“弄好回去吧,我想睡了。”
春花點頭,将屋內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終于安靜下來,一整日,她的腦子都是嗡嗡的,太吵了,吵得頭疼。這會一人在房內,別提多舒服。
溫思月趴在軟塌上,渾身舒适,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只是沒睡一會,就聽見輕緩的敲門聲,一下一下,門外人也不急,很有耐心。溫思月睜開眼,眼眸惺忪,慢慢從床上爬起。
“你有事?”
門打開,入眼便是秦術,一身玄衣立在門口,身上沾染寒意,離得近些她也能感受到。
溫思月退了兩步,直視他的眼,又說道:“有事明日再說。”
秦術擋住門,不肯離去,悠忽,他的鼻尖聞到一股淡香,其中夾雜着藥香。他擰眉,目光灼灼,“受傷了?”
“沒有。”
她也沒撒謊,确實沒受傷。
秦術不信,眼眸沉了沉,幽深如潭水,“還說沒有,明明抹了藥。”
溫思月愣住,想不到他鼻子這麽靈敏,淡淡的藥香都能聞到。
“就是破皮了,不打緊。”
她想打發他走,奈何他像狗皮膏藥,說什麽都不管用。
“我看看。”說着他就進了屋,順帶關上門,速度快得她沒反應過來。
溫思月扶着額頭,有些煩躁,幹脆說了實話,“就是肩膀。”
她穿得衣裳薄,又松垮,他稍稍一扯,便松了,露出半邊肩膀,剛好是左肩。
秦術看了眼,臉色驟變,微紅的唇瞬間失了血色,而捏着肩膀的手力道加重,似要捏碎她。
她側頭瞅了眼,力道大不說,他的手還在抖,不止手抖,整個身軀都微微顫抖,好像忍着憤怒。
溫思月攏眉,一頭霧水,不曉得他怎麽了,“看也看了,能放手嗎?”
他緊着嗓音,艱難開口:“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他這話…
“秦術,你什麽意思?”
“就是問問。”
什麽問問,他分明是懷疑那個将軍對她做了不好的勾當。
溫思月深吸一下,不想搭理他,“沒有就是沒有。”
她推他出門,奈何他不動如山,只是一個勁盯着她。
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好像要吃了她一樣。她心裏發虛,很怕他忽然沖過來,于是她道:“我去其他房間。”
秦術平複下來,但臉色還是難看,整張臉都白了些,滿眼怒意,“好好休息。”
丢下幾個字就走了,瞧着他大步向前的模樣,溫思月直到,他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