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車局前，譚千葉掂了掂錢袋子，覺得自己還需要采買些東西。
仙界各派招收弟子，求敗門一定是熱門之選。想要在衆人中脫穎而出，一身亮眼的行頭至關重要。她決定先去買幾件好衣服，裝點門面。首飾就算了，畢竟預算有限。
遠遠就看到一座雕飾精巧的樓閣，橫梁上挂着大大的匾額——繡雲閣。不時有女子進進出出，衣香鬓影。
譚千葉走近觀察。
果然是制衣坊，只不過……
閣中傳出陣陣脂粉香氣，甜而不膩，一聞就是她買不起的味道。
算了，來都來了，看看不買總可以吧。
譚千葉剛一進門，就被一個迎賓的女子輕輕挽住了手臂。
導購這麽熱情的嗎？
她趕緊說：“姐姐你忙，不用管我，我就随便看看。”
“哎呦，姑娘你可真是好氣運！”粉衣女子捂嘴輕笑，不顧譚千葉的推拒，把她帶進了店裏，安置在大堂的紅木椅上。
又叫人端來一盞清茶，放在旁邊的小桌上，說道：
“您在這兒稍等，我去叫我們掌櫃。”
譚千葉一頭霧水，卻還是乖乖坐着，擡頭觀察，不由得吃驚。
樓內金碧輝煌，各式各樣精美的裙子琳琅滿目，下面還擺放着不同顏色和材質的绫羅綢緞、輕紗薄絹。譚千葉一時看花了眼，心潮澎湃。
譚千葉實際上是個狂熱的衣服愛好者，由于經濟原因，想買更多衣服只能找個兼職賺錢，勤勤懇懇幹兩個月後老板帶着錢跑路了，最終她只能在奇跡暖暖上實現穿搭自由。後來因為奇跡暖暖要充錢，她的夢想被迫中斷。
我要是能有這一屋子衣服，這輩子就值了，她面露向往。
“這就是你說的第一百位客人？”
一位婦人站在譚千葉面前，探究地看着她。
她看起來已近中年，但姿态優雅，妝容精致，寶藍色長裙上繡着百鳥朝鳳，栩栩如生。
“是的掌櫃，”之前的粉衣女子在一旁輕快答道，
“我可是一個一個數着的，眼都不敢眨一下！”
“好孩子，辛苦你了。”被稱做掌櫃的女子笑了笑，從袖子裏拿出一支玉簪遞給她。
“請問……這是怎麽了？”譚千葉看着掌櫃，疑惑道。
掌櫃揮手讓粉衣女子去招呼客人，坐在了譚千葉對面，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姑娘你不用怕，今日是我生辰，我便讓小慈在門口數到第一百個客人就去喚我。這也是緣分，姑娘你可以在繡雲閣随意挑兩套衣服帶走，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譚千葉一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說不出話。
“老板娘你這可不夠意思啊，有這種好事怎麽也不跟大家夥說一下？”旁邊一個正在挑綢緞的年輕女子聽到，打趣道。
“知道你們點子多，我要是提前說了，今兒我這繡雲閣不就成空店了？”掌櫃笑着回道，又轉頭看向譚千葉，柔聲問：
“怎麽樣，一樓看完我再帶姑娘去樓上轉一圈可好？”
一個時辰後，譚千葉換上了一套湖藍潑墨蝶紋雲緞裙，提着包裝精美的另一條新裙子和之前的衣服，走出了繡雲閣。
此時的譚千葉仍然處于恍惚當中，她覺得自己像走在雲朵上面，搖搖晃晃，不知所以。
挑衣服時，她偷偷看了眼價格……果然，把她賣了也買不起。
老板娘真是個好人。
譚千葉又在路邊買了兩個燒餅，準備一會兒路上吃。
等她走到車局，已是傍晚了。
一個身着白衫、腰佩長劍的女子站在櫃臺後，告訴譚千葉今日已經沒有座位剩下了。
譚千葉無奈，對她道了聲謝。
看來要在附近找個旅店住一晚，等到明天再出發了。
她剛走出車局沒幾步，就被身後一道聲音叫住，原來是剛剛的白衣女子追了出來。
“剛才有個人臨時有事不去了，正好空出一個座位，你要嗎？”
“要的要的！”譚千葉眼睛亮了亮，驚喜道。
交完錢，女子帶她走到裏院的馬車停放處。
“一刻鐘後出發。”抛下一句話就走了。
這輛馬車看着比普通馬車大了一圈，車簾和車身貼有譚千葉看不懂的符咒。
車輿對于譚千葉來說有些高，她手腳并用爬了上去，屈身正要掀開簾子進去時，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馬車。
這時一只手從車簾裏伸出，拉住了她。
譚千葉低頭，拉住她的手骨節分明，在紅色衣袖的映襯下顯得蒼白。
譚千葉随即進入馬車，看到了坐在左側的紅衣男子，他也在看着譚千葉，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手裏握着把折扇。
右側座位已經坐了兩個少年，譚千葉于是坐到了紅衣男子旁邊，對他道謝：
“多謝公子剛剛拉我一把。”
“姑娘不必介懷。”
男子說完便閉眼斜靠在車壁，姿态慵懶，似在小憩。
譚千葉沒有再多說什麽，但心裏納罕：這人看着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個修仙人士，怎麽會跟他們一起拼車呢？
對面兩個少年已經聊起了天。
“原來你也是去昆侖劍派的啊！”其中一個向另一個伸出手說道：
“我叫劉钰，說不定咱們之後還能再見呢！”
“葉之清。”另一個少年笑着跟他握手。
“我爹娘一心想讓我進昆侖，也不知道昆侖劍派今年會收多少弟子？”劉钰撇撇嘴。
葉之清聞言也皺起眉，說道：“雖說昆侖每年招收弟子是各個門派最多的，但是報名的人也是最多的。”
“葉兄你一定可以的！你不是說你小時候還被雲游的方士提點過嗎？”
“去昆侖的都是兩界翹楚，我那點三腳貓本事……唉，不提也罷。”
“話說回來，如果能見到紀宴辭，我就算選不上也知足了。”劉钰期待道。
譚千葉正專心聽八卦，突然聽到身旁的人好像嗤笑了一聲。
待她要細聽時，馬車已經開始動了。
兩個少年掀開窗戶，看着外面飛速逝去的景色，不由驚呼。
譚千葉也瞪大了眼睛盯着外面看，這就是仙法嗎？太神奇了。
坐在車內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馬車轉瞬間已駛出了很遠，連河流湖泊都是直接跨過。
紅衣男子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看鄉巴佬一樣看着他們。
劉钰沒有看出他眼裏的嘲諷，熱切問候道：
“對了，這位仁兄，還不知道你名諱呢”
“……東方啓。”
“東方兄你好，你也是去昆侖劍派的嗎？我們可以同去，我帶有……”
“不是。”東方啓看起來并不想搭理他。
譚千葉覺得劉钰如果在現代，一定是個社牛。
“那這位姑娘，你也是……”劉钰剛開口問譚千葉，馬車猛然停住了。
譚千葉因為慣性猛然往前一傾，差點撞到東方啓。
東方啓目露嫌棄，側身躲開。
“啊!”劉钰的頭撞到了窗戶邊框。
“這麽快就到扶桑山了嗎？”譚千葉問。
“不會這麽快。”東方啓突然深深望了她一眼，意味不明，擡手掀開了車簾。
幾個穿黑衣的人拿着刀攔在車前，不說話，也不移開。
“這……這是什麽情況？”劉钰捂着額頭，看向車外的人。
“打劫都看不出來嗎？”東方啓輕笑，好像在說今日的天氣一樣輕松。
“打劫？”葉之清震驚，“坐仙家的車也會被搶？”
“怎麽不會？”東方啓不以為意。
譚千葉本以為自己終于走運了，沒想到還沒高興一天就又遭打劫，一時悲從中來。果然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車上的！趕快交出財物，就放你們走。”為首的絡腮胡男人看到劉钰、葉之清震驚的樣子頗為滿意。
“就是就是！快交出來！”後面一個少年連聲附和。
“交什麽？”東方啓随口問道，仿佛沒聽清。
“財物！”絡腮胡只得重複一遍。
“放什麽？”
“放你們走！”
“為什麽放我們走？”
“只要你們交出財物……”絡腮胡突然停頓了下來。
譚千葉：這群人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此時男人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招呼身後的人拿着刀向馬車沖來。
車上幾人趕忙下來。
劉钰的中二之魂燃起：“我跟你拼了！”說着，又爬回馬車拿下來一堆零零碎碎的暗器。
“這上面有劇毒，我看誰敢碰我！”
劫匪：……剛才為什麽不攔住他。
幾人繞開劉钰，來到葉之清面前。
葉之清：“我給你們。”
絡腮胡滿意笑道：“算你識相。”
葉之清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在衆人的目光下，從中掏出了一把……瓜子。
“糟糕！拿錯荷包了！”
絡腮胡恨鐵不成鋼：“你都這麽大個人了！出門連東西都能帶錯！”
葉之清瞪他一眼，不服氣地反駁道：“我又不是有意的！你就沒帶錯過東西嗎？”
“我還發愁沒錢呢？你找我要，我找誰要？”
衆劫匪一聽，确實是這麽個道理。于是又走到譚千葉面前。
譚千葉此時仍在為自己的氣運難過，劫匪站在身前了都沒察覺。
只見少女純良無害的臉上露出濃重的悲哀……幾欲落淚，微風搖動她的裙擺，上面繡的蝴蝶仿佛也在戚戚然飛舞。她雙手抱臂緩緩蹲下，把頭埋在膝上，沉默不語。
黑衣少年心生不忍，對着絡腮胡說：“大哥，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老子還不至于欺負女人。”接着，他手中的刀指向東方啓。
“你小子今天別想……”絡腮胡本想教訓一下這個耍他的小白臉，然而看到東方啓的舉動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瞪大眼睛。
“你……你要幹什麽？”
“找錢啊，”東方啓繼續解外衫，“你要能幫我找到，就都給你！”
說着東方啓已經脫下了紅色外衫，露出裏面的白色中衣。
絡腮胡一時怔愣，呆呆地接過東方啓遞來的外袍，聽話的翻了一下，連個銅板都沒看見。
袍中掉下一塊腰牌，絡腮胡低頭看去，驚恐擡頭。
“你是求敗門的？”
“是啊，”東方啓彎腰撿起腰牌，又從絡腮胡手裏拿回衣服穿上。
“怎麽樣？找到錢沒？”他漫不經心問道。
“快走！”絡腮胡拉着少年，帶着衆人直接轉身往回走。
聞言，譚千葉擡頭，眼神迷茫。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東方啓竟然是求敗門的？
求敗門連名號都這麽厲害啊，譚千葉進入求敗門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譚千葉，并沒有聽到幾丈外絡腮胡的抱怨：
“今天怎麽遇見求敗門的了，真是晦氣！”
“小姑娘，”重新穿戴整齊的東方啓蹲在譚千葉面前，神色認真，問道：
“你一個人去扶桑山做什麽？”
“我要去求敗門，”譚千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你當真是求敗門的？”
東方啓忍不住摸了摸譚千葉圓圓的腦袋，聲音溫柔：
“我是你三師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