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伊拉斯谟
周四上午,『伊拉斯谟』在辦公室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打斷了——港口黑手黨的工作人員帶着夢野久作來替他‘請假’。
在人格矯正後,夢野久作怎麽看都是個既可愛又普通的孩子,在離開信任的大人時會感到不安,同時也想出去玩。
校長看着站在門口不說話光是盯着他的男孩,嘆了口氣。
在肩上輕拍兩下,順着脊背一記安撫,左手握着小手,另一只手揉揉發頂。
『伊拉斯谟』熟練地用肢體動作減輕了夢野久作的不安,然後把露出笑臉揮手告別的男孩送出門口。
“這麽擅長馴服小動物嗎,伊拉斯谟校長?”
尚未轉身的校長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既倦怠又清冷的聲音。
『伊拉斯谟』聞聲毫不驚訝地回頭,看到穿着立領诘襟校服的太宰治翹腿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手上拿着顯然是自己送給芥川的禮物。
這不是解鎖全新立繪了嗎?學園太宰治什麽的。
“只是普通的正向強化而已,兒童教育非常推崇。”『伊拉斯谟』表現地像太宰治出現在這裏很正常一樣,很不介意地坐在客椅上,“太宰同學。”
在對面的黑發少年做出一個不知真假的嘔吐表情時,年長者面不改色地開口:“稍微說個前提,在接下來的談話開始前。”
“我想那位前天到訪的‘柏村中也’應該不會再來拜訪了吧。”他推了推眼鏡。
太宰治在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麻煩的小矮子”後,把腿收了回來,總算坐姿端正了一點。
『伊拉斯谟』的目光掃過桌上亂七八糟的文件,停留在快從邊緣滾下去的鋼筆上——然後在太宰治把東西推下去之前收拾了一下。
“所以——”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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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對視中傳遞了什麽信息,兩個人都輕松地笑起來了。
『伊拉斯谟』的笑聲要先停下來。留在臉上的笑則滿是‘真拿你沒辦法’的味道。
“好啦。既然太宰君你都找上門了,我就承諾有問必答好了。”校長非常友好地說道,沒有繼續使用‘太宰同學’這樣的羞恥稱呼。
依舊坐在主座上的少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抱着手臂就開始不客氣地提問:“我是第一個,是不是?”
“橫濱的話,沒錯。”年長者佯裝着抱歉,藏不住促狹的笑意。
“是從Q開始的,還是更早?”
“更早。”
“果然如此。”快速問答的同時,太宰那具有可怕穿透力的目光還在『伊拉斯谟』的臉上和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是在驗證答案的真僞。
“結果還真有這麽樂意做好人好事的家夥。”太宰仿佛想到了另一個人,但注意力立刻又回到眼前,“芥川和我還有小矮子的區別是什麽?”他直接略過了夢野久作這個得到最多特殊待遇的家夥。
“麻煩。”『伊拉斯谟』的答案非常不像他,“雖說有教無類,但也要看看效率嘛。”
“切。竟然是這種理由。”太宰露出一個‘真讨厭’的鬼臉,緊接着問道:“為什麽是橫濱?”
『伊拉斯谟』沒有立刻回答。
在氣氛急轉直降之前,年長者的笑容裏透出一絲無奈:“稍微有點吃驚——你竟然會關心這個。”
“就當我替森先生關心的好了。”少年煞有介事地說着,好像自己不是那個隐瞞了『伊拉斯谟』的異常的人。
“啊。有點同情森君了呢。”『伊拉斯谟』吸了一口氣,閉上一只眼,“答案是——我在做實驗,地點是朋友推薦的哦!”
校長先生那張萬年溫柔的臉上扭出了相當惡作劇意味的笑。
“橫濱是現代的索多瑪,被這樣推薦了。說是一個城市罪惡橫行如斯,就該奮起反抗,不反抗的話,不如放火将其焚毀,趁着黑夜尚未降臨。”『伊拉斯谟』語氣平緩地敘述着,“恐怕真的有很多人想燒掉這裏吧,我想反正結果不會更壞了,幹脆來試試特殊手段能不能改變整個城市的狀況,就當做個實驗。”
“我的話,實話說能力相當不足,應付一所幾百個學生的學校已經是極限了。之所以特地把校址選在這裏,是想要直接覆蓋一部分灰色地帶。結果真的是好得出奇,我本來以為做不到這個地步的,所以完全沒掩蓋手段來着。但現在大家兢兢業業地朝美好未來努力,把明鬥都轉成暗鬥了,真是配合我的工作呢!”校長綠色的眸子裏洋溢着輕飄飄的喜悅。
完全的實話。學校落址附近原本是治安極差的貧民區,現在被政府方和港口黑手黨聯合肅清得和尋常地帶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我的目的可是一直都相當坦誠哦!有需要的時候,你們不也能做到嗎——用另一種思考方式。雖說是在我的引誘下,但大家第一次就配合得很好了。我沒有譴責這座城市的黑暗的意思,只不過我覺得橫濱并不是索多瑪,它可以和其他城市一樣。”『伊拉斯谟』的話語漸趨‘危險區’,“告訴你我的實驗結果好了。那就是,比什麽都不做好。好一百倍。”
盡管有所準備,但還是被年長者的‘坦誠’吓到了一秒的太宰決定既不讨厭也不喜歡對方的答案。
“請忘了我之前說的‘替森先生關心’。這種事還是讓森先生自己操心,我就算了。”少年迅速轉移話題,“既然實驗已經有結果了,那你還要在這裏玩過家家多久?太久的話,就算是笨蛋也會看出來吧。”
“我的面具可沒有那麽容易揭穿哦,太宰君。”校長先生像是故意演示過程一樣緩慢地調整自己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從游刃有餘的實驗者轉變回眼底毫無心機的教士,連聲音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怎麽樣,需要我也給你送一本筆記本嗎?太宰同學?”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被太宰攥出印子的本子。
『伊拉斯谟』的辦公室在一分鐘後又只剩下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