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伊拉斯谟
『伊拉斯谟』身高接近一米九,即使身材不算健碩,站在日本人中間看起來依舊可畏。而他的長相算是嚴肅一挂,雖然沒到兇惡的地步,也絕算不上可親。之所以他在學校裏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溫柔的好人,和很多原因有關。比如他是個教士,比如他居中斡旋主持了建校,比如他擔任校長後日複一日地幫助着大家,總而言之,是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加相處後的濾鏡疊出來的效果。
但在剛剛被『伊拉斯谟』毆打完的幾位老兄眼裏,這個身材高大的外國佬豈止是兇神惡煞,簡直就是下一秒就會暴起殺人,即使看到他湊過去安慰小姑娘,也從心底裏覺得是變态行為。
其中一位被撂倒但還清醒的張口就準備諷刺一下對方的半路打劫:“不至于吧,雖然不知道您那條道上的,但就這個姿色——”
他沒能說完就被轉身回來的『伊拉斯谟』補了兩記大力掌掴,掉落牙齒+3,估計幾天內是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被英雄救美了的少女看着校長大人的表情從轉過去的冷如冰霜到轉回來時的溫和如常,忍不住破涕為笑。
“還站得起來嗎?”『伊拉斯谟』耐心地等學生從情緒中緩過來才開口。
女生點了點頭,試圖撐牆自己站起來,但立刻就被校長扶着手肘站起來了。
『伊拉斯谟』掃了一眼地上躺着痛苦呻吟的幾坨大型‘垃圾’,面不改色地拉着學生的手肘走出了小巷。
“你家住在哪兒?”他推了一下眼鏡,問道,“不用緊張,就當是提前家訪好了。”
-------------------------------------
試圖‘休學’的女生名字叫千田紀香,今年15歲,家裏除了父親和一個12歲的妹妹外沒有別人。而她的父親千田廣巳因為賭博欠下巨債,近來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兩個月來一直是紀香和妹妹雪奈兩個未成年女孩相依為命,順便一提,千田雪奈也和紀香一起在『伊拉斯谟』的學校裏念書,只是不住宿舍,放學後回家。
但是幾天前紀香回到家裏突然發現幾個拿刀的男人挾持了早放學的雪奈,并給她看了一張父親簽字摁了手印的紙。上面寫着千田廣巳無力償還賭債,自願交出一個女兒抵債。這種契書在法律上當然不成立,但在灰色地帶确實是一種兩邊都會承認的憑據。紙上沒有寫明是哪個女兒,紀香看着抵在妹妹脖子上的刀,妹妹眼角的淚水,又看看父親簽下的契書,決定犧牲自己。
而她來校長室請求‘休學’的日子就是她和那些人說好的最後期限。
聽完坐在椅子上不肯擡頭的少女的敘述,赤枝覺得自己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圍堵千田紀香的那幾個人不是附近的混.混,而是正兒八經的黑社會成員,只不過所在的組織估計不大,消息也不怎麽靈通。
『伊拉斯谟』建成的這所學校處于多方勢力的照看之下,平時根本沒有小混.混會在附近打劫或者揍人——學校裏少說四分之一的工作人員不是來自港口黑手黨就是由港口黑手黨聘請。應該說,由于政府方和港.黑都是直接觀察,一手資料,除了像芥川龍之介這種因為異能力所以被預訂了的以外,學校裏的學生都在好好學習,不敢也不想搞事。
Advertisement
而紀香遇到的這幾個黑社會,竟然敢在學校兩條街遠的地方對女學生出手,恐怕連這所學校是怎麽建起來的都不知道。
或者有人讓他們不知道。
直接以港口黑手黨的某些人士為假想的幕後黑手作為前提的話,那麽這次事件就是在試探『伊拉斯谟』對普通學生能做到什麽程度。
這麽一看,千田廣巳是兩個月前失蹤的,該說他們至少只是篩選了一個合适的試探用工具而不是創造了一個嗎?
當然,也不排除千田廣巳這種賭債、失蹤、契書的流程已經相當成熟了,只是順手用來試探『伊拉斯谟』而已。
沒錯,赤枝認為紀香是被騙了。
千田廣巳的賭債暫且認為是真的(不排除被賭場設計誘導的可能),但兩個月前他的‘失蹤’就十分可疑,或許他一開始的确是為了躲賭債而主動離開,但在兩個月後的當下多半已經屍骨無存了——從千田家的家具擺放和一些細節可以看出父女三人的關系一直不錯,地板、牆壁上也完全沒有家暴會留下的痕跡。
那幾個黑社會拿來的契書是手寫的,但簽名和正文部分是兩種字跡,根本就不能确認是千田廣巳自己同意賣女兒。而且千田家裏也沒到家徒四壁的程度,總不至于一上來就賣女兒。
真相完全有可能是千田廣巳已經死了,某些人借一張反正找不到對證的契書來逼迫不清楚內情的紀香,達到試探『伊拉斯谟』的目的。
畢竟其中最大的疑點就在于為什麽那幾個家夥會把地點約在學校附近。不是為了讓『伊拉斯谟』能參加後續,難不成還是對方良心發現讓紀香淪落之前再看一眼學校?
赤枝回想了一下之前被『伊拉斯谟』毆打的那幾個人的長相,覺得自己估計是沒機會再見到他們一面了——活的一面。他直接帶走了千田紀香有不想留女孩在她會覺得不安全的環境裏的原因,也有認為從那幾個人嘴裏多半問不出什麽有效信息的因素。
以上的種種,赤枝都只是想想,沒有說出口的準備。
現實中,聽完學生傾訴的『伊拉斯谟』臉上挂着非常真實的同情和悲憫,他又一次在千田紀香面前蹲下,從下往上地直視少女的雙眼。
“你……別難過。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校長的語氣非常引人信任,“要是擔心的話,你和你妹妹先住到學校裏來吧。我保證會讓你能好好地在學校讀書。”
“我保證。”他又重複了一遍。
千田紀香看着『伊拉斯谟』,腦海中浮現他在街巷間宣傳複學、在建校儀式上致辭和在走廊上向學生點頭致意的樣子,回憶中影像最終停留在不久前街巷裏躺了一地的人上。
她擦了擦不知何時又流下來的淚水,說道:“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