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誤差

第41章 地下城01

陸征換好衣服下來的時候，看到利威爾正抱着胳膊倚在旅店的門口，背對着他，半邊身體隐在陰影裏，一副等待的姿态，讓陸征心髒忍不住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利威爾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在等女朋友一起去約會的男朋友。不對！那他不就成了“女朋友”這個角色了嗎？陸征用力甩了甩頭，把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去。

陸征覺得自己病了，他得了一種“想太多”的絕症。只是這絕症并不影響他接下來的行動，所以他還是得繼續賣力地工作去。這個世界生存不容易啊！失業沒人養就等同于餓死，他需要為了生存而奮鬥！

陸征跟利威爾都穿着黑色的風衣，走在地下城的街道上并不顯得紮眼。地下城一向是一個魚龍混雜的的地方，只要你不是穿着象征身份的服飾，一般都不會有人特別地來關注你。王都的地下城跟托洛斯特去的地下城比起來明顯要繁華得多，也混亂得多。陸征跟着利威爾穿梭在依舊人聲不止的地下城街道上，尋找着羅德長老提供的能夠見到那個莫克斯的地方。

根據羅德長老所說，那個莫克斯跟他們約好是在一個賭場見面，但是一路下來，這個地下城大大小小的賭場并不少，陸征完全找不出羅德長老說的那家賭場是哪一家，有種地圖全部白看了的蛋疼感。

“利威爾，你知道是哪一家賭場嗎？”快步跟上前面走着完全不帶停頓的利威爾，陸征開口問道，“要不我們找個人問問吧。”

“我知道在哪裏。”利威爾頭也不回地回道。

“诶？”

“我在進調查兵團之前就是這裏混的，這裏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你早說啊！看着他這麽東張西望地找目标點很有意思嗎？

不過既然早就知道目标賭場在哪裏了，利威爾那麽着急做什麽，走路的速度明顯比平時要快多了。

陸征忍不住問道：“利威爾，我們是要趕不上莫克斯在賭場的時間了麽？”

利威爾道：“不是，他今晚一整夜都會在賭場，不會趕不上。”

陸征：“那你走的那麽急做什麽？”他這個腿明顯比他長的都要追不上他的步伐了。

利威爾不耐道：“你不覺得這裏的空氣肮髒得叫人難以忍受嗎？”

陸征：“……”原來是潔癖又犯了……陸征不說話了，默默地加快速度跟上利威爾。

跟着利威爾七彎八拐地走過幾條小巷，沒多久就到了羅德長老所說的那家賭場。走進賭場，陸征就看到了更為混亂的場景，有在賭桌上歇斯底裏的，有拿着最後一點資金做出放手一搏的，有頹然地在角落抽着煙的，也有抱着酒瓶子醉生夢死的……整個賭場彌漫着一種頹靡的氣息。

這些人完全不把巨人帶來的危機放在心上，認為躲在牆壁的最裏面便安全了，無知而可悲。

他們來到這裏，為了尋求歷史留下的答案，撬開巨人塵封的秘密，或許這裏的人會因他們觸發産生的暴動而死，也或許能夠完好地活下來……陸征給不了這些人多餘的憐憫，他為之戰鬥，為之努力，不願失去，無法放手的信仰不在這些人當中。陸征的目光落在利威爾身上，他走進一個比較幹淨的角落，轉身看向他的瞬間，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身上浮現了出來。

“巴……”陸征張了張嘴，只發出一個單音，眼中帶着體溫的淚水卻毫無預兆地滾落了下來。

“怎麽了？”陸征還沒反應過來，利威爾已經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幫他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帶着一絲小心翼翼，放低了聲音問道，“怎麽哭了？”

“诶？”陸征陡然回神，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大概是沙子進眼睛裏了。”看着利威爾手上還沾着他的眼淚，陸征頓時窘迫地紅了臉。他剛剛在做什麽啊？莫名其妙地哭了，哭什麽現在又完全想不起來。但還是太丢人了，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一個男人哭什麽哭啊！又是卡洛的亡靈在作祟嗎？明明鎮鬼的兵長就在眼前啊！

比起陸征的思緒沒有邏輯地滿場亂跑，利威爾的心情就複雜多了。剛剛陸征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什麽人的感覺，滿眼的依賴，直至最後悲傷地破碎，那些被錯當成其他人的感覺，讓利威爾相當火大。關于陸征過去的記憶，他什麽都預想到了，但是偏偏忘記了那個有可能存在于那個過去記憶中的“情敵”。之前沒有意識到，是因為他還沒見到陸征在想起什麽的時候露出過這種依賴的神情，現在才陡然間了悟，那個過去有他的“情敵”，比如那個經常在他無意識的時候喊出來的“巴克”……

想到陸征把自己錯當成過去的“情敵”，利威爾就止不住地惱怒，但看着眼前的人露出那樣脆弱的表情，又沒辦法對他怎麽樣，只能自己窩火地憋着。

陸征見利威爾臉色有些陰沉，他忍不住稍稍後退了半步，跟利威爾拉開距離。

這人是怎麽了？剛剛明明還那麽溫柔地幫他擦眼淚，轉眼臉色就陰沉了……陸征的目光重新回到利威爾幫他擦過眼淚的手上，難得他是嫌髒？一定是嫌髒了吧……

陸征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不知什麽時候塞進去的手絹，然後小心翼翼地幫他擦了擦手，把手帕塞進口袋，再擡頭看利威爾……

——為什麽還黑着臉？我明明幫你擦幹淨了啊！

“別浪費時間了，看那邊，莫克斯就在那張賭桌上。”利威爾視線從陸征那在他看來傻兮兮的表情上轉開，落在不遠處賭桌上一個棕色亂發的男人身上，“你過去試着接觸他，然後把他帶出來，我在門口等你。”

陸征：“……為什麽是我過去過去接觸他？”

“我在這裏是熟面孔，容易被認出來。”利威爾道，“在接觸他的時候，能夠用冒充蘭斯家族的人套出情報最好，套不出就把人帶出來交給我。”

陸征：“……”交給你嚴刑拷問麽？好吧，他懂了，利威爾就是這個意思，根本不需要用問號。

看着利威爾走向賭場隐瞞的後面，豎起衣領，将身影藏匿在陰影中，視線卻穿過那片陰影，牢牢地鎖在他身上，似乎無論一會發生什麽事，他都會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出來護着他，至于為什麽不認為利威爾到時會護着莫克斯那重要的線索人，陸征歸咎于他現在又在多想了，不過這次他不想去進行自我糾正，就算是錯覺，現在他也想借由這錯覺産生的勇氣，去踏出一步。

需要做的是盡可能地在對方沒有看穿他僞裝的身份前，問出更多有用的情報，最好能夠問出蘭斯家族進行巨人實驗的試驗場地在哪裏。還要小心周圍的人，就算約定說了就莫克斯一個人來了，但是對方暗中不可能沒有帶人，畢竟這次是教會核心人物跟蘭斯家族的核心人物的接觸，為了将百年來蘭斯家族跟教會的合作持續下去，雙方都需要對方付出足夠的信任，卻又同時不能完全地信任對方。

陸征混賬賭徒當中，随着擁擠的人群，慢慢地擠到賭桌前，在挨近莫克斯的時候，從懷裏掏出一金一銀兩枚錢幣，金幣正面朝上，銀幣反面朝上，在莫克斯面前不緊不慢地挪過，然後下注。這是接頭的暗號，是從羅德長老口中得知，并且經過被利威爾抓到的一名蘭斯家族殺手的驗證，确認了沒有錯才敢亮出來的。

莫克斯飛快地瞥了一眼陸征，然後也用一金一銀兩個錢幣，同樣的朝向下注在陸征下注的位置。

“羅德怎麽沒有來？”莫克斯沒有看陸征，而是盯着賭桌含糊地問道，

陸征也同樣沒有朝着莫克斯的方向看，做出一副仿佛不認識他一樣的姿态，低聲道：“他不方便直接出現在這種地方，大人也應該明白的。”

“也是……他那種幾乎全民認識的人物……”莫克斯用更加含糊的聲音譏諷了一句，稍稍一個停頓之後，繼續道，“那兩個孩子呢？”

陸征一怔，馬上反應過來，莫克斯說的是羅德調動中央憲兵團辛辛苦苦跑出王都去抓的艾倫和希斯特利亞。

“已經被安置好了。”陸征答完，又迅速問道，“你們打算把他們怎麽樣？”

“怎麽樣？”莫克斯古怪地笑了一聲，“女孩是我們家族繼承人，我們會帶回去，至于男孩……既然用了那針藥，就該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

“該回的地方？”

“你問得太多了！”陸征過去直接的問話引起了莫克斯的警覺，他警告了一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帶我去找羅德……”

莫克斯話音剛落，賭桌已經開盤，他們的下的注輸掉了，莫克斯扭身就走，陸征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