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誤差

第4章 認知的偏差01

三大兵團統帥，是指除了憲兵團以外，負責篩選訓練新入士兵的訓練兵團、負責駐守人類防線的駐紮兵團以及負責最危險的牆外調查的調查兵團，這三大兵團的總負責人。按照陸征理解，那就是手握重兵的兵馬大元帥。

此刻，這位陸征眼中的兵馬大元帥——達利思·紮克雷總統正坐在這個審議所的主判席位上，一臉肅穆望着前方的正門。他在等這次審議的對象，那個能夠巨人化的少年——艾倫·耶格爾從這座審議所的地下監獄中被押送上來。

審議還沒開始，但此刻偌大的審議所中已是一片寂靜，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緊繃的肅殺。陸征站在一直緊皺着眉頭的利威爾的右手邊，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他此刻穿在身上的是跟利威爾等人一樣的制服，背後印着代表調查兵團的雙翼兵團徽章圖。身體對于這制服很習慣，并沒有不适的感覺，但是站在利威爾身邊，他就渾身不舒服了——這人一直散發着不爽的情緒，而且完完全全地是沖着他來的。試想，一個不爽你的人挨着你站着，你能爽到哪裏去？

陸征本不想來參加這個審議的，對于一個還沒有完全從突然魂穿到一個陌生世界的沖擊感中恢複過來的他，比起待在這個大家都很嚴肅的審議所，窩着他起初醒來的小房間中聽佩特拉講“故事”才是他更願意做的事。只不過調查兵團的團長埃爾文——也就是此刻正站在他右手邊的金發男子，讓他務必出席這場關乎人類未來的審判，并且不能表現出失憶的模樣。他的“失憶”調查兵團內部的人可以知道，但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誰知道那些針對調查兵團的政敵們，會對他這個一直被調查兵團團長當作參謀長用的人做些什麽文章——盡管他已經“失憶”了。

埃爾文那個他聽得雲裏霧裏的政治原因，是陸征會答應出席的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埃爾文·斯密斯是這具身體原主人的頂頭上司，同時也是眼神兇惡、個子矮小、脾氣糟糕的利威爾的上司，而且看起來比利威爾要和藹可親多了。要跟一個兇殘得會用刀子把他捅個對穿的同事共事，陸征覺得找個靠山是十分有必要的。

就在陸征對于自己這次出席這場莫名其妙的審議給予自我肯定的時候，突然感覺左手邊來自利威爾的殺氣驟然變得濃重起來。陸征身體一僵，偷偷地瞥了一眼身邊比他矮了半個頭的矮個子青年一眼，果然看到對方斜眼瞪他的目光中明顯是帶了的小飛刀。陸征垂下眼簾，不動聲色地往埃爾文的身邊靠了靠，然後裝出什麽都沒發覺的模樣，漫不經心地打量起這個寬敞的審議所。

高得有些過分的穹頂上繪着勇者舉刀殘殺敵人的彩繪，鮮血跟殺戮渲染出壓抑的氛圍，讓這看起來很高的穹頂也似乎變低了許多。審議所的中央位置是一個正四方的空地，被扶木圍欄嚴謹地框出。圍欄的外面一排排席位上坐着的全是有資格參加這次審議的人員，貴族、宗教、兵團、商會等各類有地位階層的代表，每個人臉上的神情或是惶恐，或是僵硬。這讓陸征有些疑惑，就算那被審議的人是會巨人化——變成他們敵人姿态，但真的有那麽可怕嗎？可怕到在人還未被押上來，這些代表就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了？

此時的陸征并不知道那所謂的巨人跟他想象的偏差到底有多大的距離，他不知道那被稱之為“人類天敵”的巨人帶來的恐懼，這也是他一直把佩特拉給他灌輸的這個世界的常識當作“故事”聽原因。

審議所的門突然被打開，陸征看到韓吉的身影在他的視野內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擋在了關閉的大門之外，而進來是兩個憲兵團的士兵，以及他們所押送的一個雙手反剪帶着鐐铐的少年——這次審議的對象。

陸征蹙起眉頭，那個被押送進來的少年意外地年輕，在他原本的世界估計還是一個未成年。那個少年臉上的神色的彷徨不安的，他被身後的那兩名士兵推搡着進了審議所中央的正四方空地，身後的鐐铐被鋼鐵的柱子卡住，固定中央突起的方臺上，迫使他不得不做出類似下跪的蹲姿。

這個少年就是這場特別軍事會議的被審人？如果被判定為危險這個少年就必須被處決？陸征覺得很荒缪。未成年保護法在哪裏？！

好吧，這個世界顯然是不可能存在未成年保護法的，不然那少年也不會被上了鐐铐固定在審議所的中央了。

陸征瞄了一眼右邊的埃爾文團長，見他一臉平靜，似乎面前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又瞧瞧扭頭看了一眼左邊的利威爾，他已經的注意力已經轉到了那被審的少年身上，不再對着他散發不爽的氣場了，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似乎對這種事沒什麽特別的看法。陸征默默扭頭，視線也落在那個少年身上——既然大家都覺得虐待未成年沒什麽，那他這個只不過倒黴地穿越過來的局外人又何必在意？因為多餘的同情心，而在這個他連規則都沒弄清楚的地方跳出來，那無疑是愚蠢的行為。他只是一個無關人員，需要做的就是專心打醬油。

審議開始了，這場審議是用來決定艾倫交由哪個兵團處置，憲兵團或是調查兵團。審議的主判者達利思總統示意兩方代表提出各自的方案。憲兵團主張處決那個叫做艾倫的少年的，是以他本身存在的危險性跟有可能是敵方間諜的理由，而主張留下艾倫的調查兵團，團長埃爾文則是認為他是人類勝利的希望，并且為人類帶來了史上第一次的勝利，建議将艾倫吸納為調查兵團的正式成員，進行牆外調查，利用艾倫的力量來奪回瑪麗亞之牆。

雙方存在分歧，争論也就開始了，每個代表似乎都很激動地搶說着自己的意見，就連那個身為宗教信仰者的神父都意外地激動，一臉鐵青地跟一個商會的代表争論了起來，陸征忍不住多看了他一會，聽佩特拉說，這裏的宗教信仰的是牆，也就是他剛醒來看到的，将人類的生活的地方圈起來，高得不可思議的圍牆。陸征覺得這個信仰詭異得搞笑，所以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神父身上。

“你在看什麽？”就是陸征看得認真的時候，利威爾出聲了。

陸征摸了摸鼻子，指着神父小聲道：“他們的信仰真的是那高得不可思議的牆麽？”

“閉嘴，笨蛋！”利威爾刻薄道，“趁着那家夥還在跟那商會的肥豬互吠，你最好把你指着他的手指收起來，如果不想被他盯上的話。”

“……”陸征沉默地收起手指，繼續裝出深沉的表情，木然地站好。

神父跟商會代表的争論沒有維持多久，達利思總統很快出聲制止了。

緊接着，艾倫在巨人化時攻擊自己同伴的事實被揭發了，達利思總統在獲得他的同伴三笠·阿克曼不甘願地确認之後，想要為艾倫辯駁，卻因為她是艾倫父母的養女而遭到質疑，并且進一步地質疑她人類的身份。但是這份質疑仿佛觸碰到了艾倫的逆鱗，原本一直沉默的他憤怒地朝着那些提出對三笠·阿克曼進行解剖的人咆哮起來。

“我有可能是怪物沒錯！但是三笠絕對不是！”艾倫身體大幅的扭轉，身後的鐐铐的鎖鏈與鐵柱子撞擊，發出哐當的聲音，“你們又沒見過巨人，你們在害怕什麽啊？有能力的人卻一直躲在牆內，盡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臆想發言。既然你們不願意面對巨人，為什麽不把一切投注在我身上？！”

“什麽？！”

“統統給我閉嘴！全部投注在我身上就好了！！！”

艾倫響徹審議所近乎狂妄的宣言，讓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限。

不妙了，這個叫做艾倫的少年完全地情緒失控了。那種情況下說出的宣言不會被當作對人類效忠的誓言，而更容易被誤解成危險分子反抗暴走的征兆。陸征原本裝作深沉的臉上，露出他自己完全沒發覺的沉寂，黑沉沉地雙目盯着對面已經對着艾倫舉起了槍支的憲兵團代表。

一道勁風擦身而過，陸征回過神來，便看到越過扶欄進入那四方圈內的利威爾，一腳踢在情緒失控的艾倫的臉頰上，一陣連踢帶踹之後，陸征看到口鼻被踢出血的艾倫嘴裏，一顆帶血的牙齒飛落在地面上，滾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

陸征面無表情地看着那顆死不瞑目的牙齒，感覺這具身體被利威爾捅了個對穿的腹部，那個早就結疤的地方又開始痛了起來。

那邊利威爾在艾倫的同伴——三笠的怒視下，一腳踩着艾倫的後腦勺，将他的腦袋踩在地面上，居高臨下地對他說道：“目前你最需要，用文字來描述的話，不是‘教育’，而是教訓。我認為疼痛一向是管教的最好手段。”

利威爾的話，在因為他突然沖出去揍人的行為陷入寂靜的審議所清晰地傳到陸征耳朵裏，他打了個冷顫，身體再次往埃爾文靠過去，這次他是想挪到埃爾文的身後去，他一點也不想看到這樣兇殘暴力的畫面。

“卡洛，動作太明顯了。”埃爾文小聲提醒靠過來的陸征。

陸征身體一頓，停止了動作。躲到埃爾文身後去的舉動确實不适合現在正在扮演的卡洛的身份，他答應過埃爾文努力不讓別人看出端倪的。于是陸征再次把身體挪回去，繼續裝深沉臉。

利威爾自從陸征露出那個沉寂的表情之後，他就一直注意着他，他那試圖躲到埃爾文身後的舉動自然也被他看到了。利威爾有些失望地轉開了目光，剛才那一瞬間，他還以為他已經想起來了。

最終，艾倫被達利思·紮克雷總統判定，由調查兵團接收，這場審議就此結束。

陸征送了口氣，正打算跟着埃爾文離開，卻被須發皆白的達利思·紮克雷總統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