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賀汀往前一小步， 擋在莫陌身前。
再轉過臉，男人臉上寒得能滴出水，“姜院長， 聽說我太太腳踏兩條船？傍了大款？我怎麽不知道這些事？”
食堂裏人人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能和姜院長這樣講話的在醫院裏還找不出來第二個。
這人看着年紀不大， 但身上氣息卻十分煞人，讓人不自覺後退。
先前在包廂裏說閑話的小領導速度反應過來， “賀總， 這都是誤會。”
“誤會？”賀汀笑，“誤會整個醫院都在傳？還傳到黃科長這裏？”
賀汀雙眼掃過成磊，問黃科長， “這位是？”
視線太過淩厲，黃科長顫了顫：“.我們皮膚科的成醫生。”
成磊哪還敢再說話， 原先堆笑的臉已經拉得不行。
都怪那不實傳聞，也怪他運氣不好， 偏偏撞上這槍口子。
他暗暗擡眼觀察為莫陌出頭的男人， 身形高大、衣冠整齊， 站在姜院長身邊不卑不亢， 氣勢逼人， 那是他奮鬥幾十年都到達不了的高度。
再看半個身子隐在他身後的莫陌， 一身幹淨的白大褂， 眸子散發着堅定的光，像極了當初拒絕自己時的清高樣。
他當初多喜歡這張臉現在就有多讨厭這張臉，一看見就想起被拒絕的難堪。
那傳聞他甚至沒去辨別真假，莫陌過得不好他才高興。
可誰想到.成磊再次看向賀汀， 咬緊下唇。
她居然還真傍上大款， 還結了婚。
“我和太太相識多年， 正經相愛正經領證結婚， 婚後和睦相處，并無第三者。”賀汀說這話時聲音重了幾分，整個食堂都聽得見，“還望院長做個證，還我太太清白。”
姜院長其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聽了幾句才明白大體事情經過，換平常就是醫院內部一樁小事，但偏偏被傳的是對方妻子，偏偏國建那麽多領導都在，自家臉面全都丢完。
姜院長讪笑，“是，賀總與夫人恩愛異常誰不知道。”
“既如此。”賀汀淡淡看着成磊，聲音雖低但卻不容抗拒：“那這位成醫生是不是該給我太太道個歉？”
那麽多人看着，姜院長眉頭都擰在一塊，成磊再不願也不得不低下頭，不甘開口：“莫醫生，對不住。”
賀汀回頭看莫陌，倆人視線對上，莫陌輕拉了拉他的手。
他會意，沒多揪着成磊不放，重新轉向姜院長，“姜院長，醫務工作者多辛苦您知道的，不該讓她們在工作外還要費心這些子虛烏有的傳言，一個醫院的硬件固然重要，可就醫、工作的環境和氛圍也很重要，您說是不是？”
姜院長現在只想把事情壓下去，“賀總放心，這些事以後不會再發生。”轉而嚴肅吩咐黃科長：“好好查查到底怎麽回事，醫院什麽時候起了這種不正之風！”
黃科長落了豆大一滴汗，“好的好的。”
邵國見狀也出聲：“醫院人多難免嘴雜，管理确有難處，不過姜院長可不能放任這種風氣不管，最後損害的是醫院的名聲，員工的士氣。”
姜院長：“邵總說得不錯。”
話說到這份上，再細細追究下去對雙方都不好，賀汀也不用再說什麽，側過臉問莫陌：“吃飯沒？”
莫陌看着他，搖頭。
“姜院長，邵總，那我們先去吃飯。”
邵總眯笑着應：“去吧去吧。”
倆人攜伴離去，領導們随後也都離開，只留下食堂裏一衆懵逼的觀衆。
李醫生推了推成磊，還執着于自己的發現，指着桌面的單子對他說：“磊哥，還真是那人.”
成磊看向那新聞單子，一把捏過，咬牙切齒。
秦沛揚起頭，“成醫生，做人還是留點底線，不然晚上噩夢做多了，還得求着莫主任給你看病。”
成磊一張臉又青又綠，秦沛心情大好，轉身去打飯，張俪和詹西西跟上。
張俪心還一直砰砰跳，她不知道是該激動莫主任身上的污水終于洗清還是激動見着了她這幾天仰望的男神，或是激動她的榜樣和偶像居然是一對，反正就是激動。
她拉着秦沛問：“秦醫生，我剛剛沒看錯吧？那個真是建築研究所的負責人賀汀？”
秦沛打好了飯，坐下後才答她：“沒錯，貨真價實。”
張俪做了個掐人中的姿勢，往後靠，一手攀着詹西西，“西西，救我。”
還沒等詹西西回話，她又立即活過來，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給詹西西安利。
十分鐘後，張俪總結：“賀總實在是太帥了！莫主任太幸福了！”
而不在場的人也都收到了消息，那些跟風的早就一邊倒的開始斥罵傳假消息的人，同時不少人對成磊不齒，這裏面就屬他最活躍，活該被當場打臉。
不到半個小時，醫院各種大群小群完全換了新風向，或吃瓜或嗑CP，也有人扒出莫主任這老公的底細，又掀起一番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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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莫陌直到走出醫院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牽着，意識過來後想要掙開，可走在前面的人完全不讓，又牽着她過了馬路，找到餐廳坐下後才松手。
莫陌捏着手心，心裏很是複雜。
她從小到大習慣什麽都自己扛着，父母能起的作用極小，陳倩年紀小的時候比她還不懂事，上了大學後倆人各處一地，很多事莫陌也不會拿去煩她，而秦沛也這兩年才熟起來，她除了自己扛，沒有別的辦法。
小到中學時抽屜裏出現死去的軟體動物，大到獨自一個人住院割闌尾，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這件事在他來之前她不是不能處理，無非就是上夜班時候的男朋友和他的身份讓人誤會，多的是方法解決。
只是他來了，她就什麽都不用再做，只需要靜靜站在他身後。
那一刻才覺得委屈，成磊說話太難聽，當時那麽多人質疑的、不齒的眼光把她架着，彷佛她真做了傳言中的那些事，說心裏沒有不好受是假的。
不過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為着被誤會的這件事還是別的什麽，她身體起了反應，她的手在抖，可惜他握得太緊，那點顫栗一點一點融化，雙眼不止泛紅，裏頭其實已經濕潤，可她忍了下去。
太丢臉了，在那麽多人面前哭太丢臉了。
莫陌慢慢冷靜下來，等點完菜，問他：“你這樣做會不會對你的工作有影響？”
她認出來幾個醫院的領導，另外一些雖然不知道都是誰，可個個看起來職位都不小，當時姜院長臉僵得不行，場面算不上和諧。
賀汀給她倒了杯水，“沒事，項目都已經開工能有什麽影響，而且這件事占理的是你，姜院長不會為難。”
這件事.莫陌察覺不對，沒記錯的話他下樓後可沒人給他解釋前情，“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聽食堂員工在讨論。”他簡單帶過，說起另外一件事，眉眼含笑：“所以男朋友是我？大款也是我？”
他倒不知道自己在她這裏還有這麽多身份。
但就是沒有正名。
莫陌拿起水抿了口，沒好意思多解釋，只好也微笑着應：“是，都是你。”
賀汀突然舒暢，沒有正名就沒有正名了。
再說，現在不是有了？
“那個成醫生經常為難你？”
“沒有，我們不熟，他只是人品不好。”莫陌放下水杯，有些不齒，“.醫術也不太行。”
賀汀難得見她這樣露出喜惡，“以後這種人少接觸。”
“嗯。”莫陌乖乖應下，朝餐廳廚房探了幾眼。
“餓了？”
“有點。”可能一大半都是被氣的。
賀汀站起來，到前臺去催了催。
等上完菜，莫陌傻了。
兩個人，五個菜，四個大肉。
她茫然擡起頭：“你很餓？”
“我不餓，給你點的，能吃都吃了。”
莫陌笑得不行，“我又不是豬。”
賀汀心裏想，也難得笑這麽多。
她一邊吃飯，賀汀一邊跟她說話：“下午做什麽？”
“還是坐診。”
“病人很多？”
“不确定，不過今天天氣不好，人相對少點。”
賀汀望了眼窗外，天氣是有點暗沉，看起來像要下雨，“帶傘了嗎？”
“帶了，車裏有。”
有一搭沒一搭說着閑話，最後五個菜莫陌只吃了一小半，她皺起眉，“下次別點這麽多了，浪費。”
“好。”
臨分別莫陌才想起來問：“你今天來醫院幹嘛的？我是不是耽誤你了？”
“參觀，沒有，已經結束了。”
“那行，我回去上班了，路上小心。”莫陌停頓一會，說：“今天謝謝。”
是真的謝謝，無論如何，他幫她解決了一件事。
賀汀只點頭，然後看着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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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事件平息，不過莫陌受到的關注只多不少，先是黃科長那邊把她叫了過去，說是當初傳流言的人沒找着，黃科長親自跟她道了歉，讓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莫陌沒說什麽，道謝後離開。
張主任倒是把她罵了一頓，罵她沒早點告訴自己真相，白白受這個氣。
平時走得稍微近一點的醫生也來問候過兩句，不過重點都在賀汀身上，完全不在她。
至于成磊那些人就沒有再見過，聽秦沛說是休假了，不過他們怎樣也都不關她事。
張俪和詹西西這兩個小朋友是找着機會就找她聊天，恨不得把她和賀汀的“感情史”扒光。
周五這天她請了半天假，中午快要下班時沒了什麽病人，張俪又又又湊過來，“莫主任，這周末有空嘛？”
莫陌正在整理今天的單子，“怎麽了？”
“沒，就周六我生日，你要不要過來玩？”張俪滿臉真摯的邀請。
但莫陌沒答應，都是小孩子她去做什麽，而且周老師剛來，她怎麽說也要陪陪。
“不好意思啊，周末我有家人從蘇城來。”莫陌停下手裏的活，“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張俪連忙擺手，“哎呀莫主任你太客氣啦我又不是問你要禮物的。”再者她心裏也知道莫主任多半不愛參加這種活動，本來就不抱什麽希望，轉而問起：“那你下午是要和賀大神一起去接人？”
“嗯。”
張俪握起雙手，放在下巴處，一臉羨慕：“哇~好恩愛啊~”
莫陌失笑，忽然間想起那天在食堂賀汀說的那些話，當時沒注意到，後來晚上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什麽太太、正經相愛、婚後和睦相處，也虧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些來。
正經相愛四個字跟他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和睦相處嘛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不住一起，一個月見不了幾面怎麽能不和睦呢？
要是成磊知道倆人的實質情況，說不定還能再傳上一輪。
“莫主任，你笑什麽呢？”張俪不解發問。
莫陌驀地回神，“沒什麽，周六給你發給大紅包。”
“嘿嘿，那就先謝謝莫主任了。”
倆人正說着話，門口來了人。
張俪以為是病人，一擡起頭，一雙眼睛瞬間睜圓，慌亂中去拍還在整理單子的人，“莫.莫主任.”
是賀汀，看起來是剛從研究所過來，一身黑西裝，今天有點不一樣，多戴了副細框眼鏡。
莫陌在他的眼鏡上停留一會，直到對上他越來越暧昧的眼色，快速移開，冷靜說：“怎麽上來了？”
他走進來，“來接你。”看了幾眼她的辦公環境，随後視線落在她手上，“還在忙？”
“沒有。”莫陌看表，12點過了，把單子放好，往裏走，“我收拾收拾就行，你等等。”
“嗯。”
大概是張俪視線太過灼熱，而莫陌明明看到了張俪這麽看自己卻沒什麽表示，賀汀蹙額，稍微轉了身子，往離間看，隔了一張薄薄簾子，隐約可見她在換衣服。
張俪看着看着就沒忍住，小聲說：“那個，賀大神，你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
賀汀：“.簽名？”
“是啊，簽名，萬一以後你火了我就是你頭號粉絲！”張俪迫不及待解釋，“你微博上的每張照片我都看了，你之前參賽的視頻我也看了，賀大神，你太牛了！”
莫陌已經穿好外套出來，笑道：“你要不就給她簽一張，她很喜歡你。”
“是的是的。”張俪再次冒星星眼。
簽名是簽了，可是坐上車的男人還是沒能想明白，問她：“你帶的這個實習生喜歡我？”
“喜歡”兩個字重音。
“是啊。”莫陌系好了安全帶，因為早知道他會過來接，所以她早上是坐地鐵過來的。
等了一會，他沒開車，莫陌轉過頭去，疑惑：“怎麽了？”
賀汀盯着她的眼睛看，可惜看來看去都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無奈啓動車子，“沒事。”
他突然冷了臉，莫陌沒搞懂，不過她對另一件事比較好奇，“我怎麽不知道你近視？”
初中三年，包括之後不常接觸的高中三年，他一直沒戴過眼鏡，視力好得不行。
反倒是莫陌看的書看多了有點小近視，那時候因為個子高，莫陌被安排坐在比較靠後的位置，平常是沒什麽影響，不過上英語的老師寫的字特別小，而她又習慣板書板一堆，莫陌看起來就有點困難。
當時倆人不是同桌，隔了一條道，第一回 時莫陌實在沒看清，不得已開口問他借了筆記看，之後不知道怎麽借着借着，她那一學期所有的英語筆記都是抄的他的。
後來，他竄了個子，莫陌也被安排到前面的位置，就再也不用抄筆記。
所以她印象裏他是不近視的，并且寫的一手好字。
賀汀手上轉動方向盤，心裏還氣着，沒看她，“對着電腦畫圖畫多了就是這樣，兩百多度，工作時才戴，今天忘記取下來了。”
“噢。”莫陌提醒，“那你多注意用眼衛生，別再加深度數。”
“你呢？”
莫陌怔愣，有些驚訝他還記得。
“我度數也低，工作上不需要，連眼鏡都沒配。”
賀汀低笑：“那我們還換過來了。”
“是。”莫陌也笑。
莫陌家裏還收拾了些要帶過去的東西，距周老師到的時間還早，倆人就先回家拿東西，順便簡單解決午飯。
吃飯的時候賀汀問：“什麽時候開始改造？”
“可能過完元旦。”
賀汀點頭，那就是還有十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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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坐的高鐵，倆人在出站口接人。
周老師本來只有以為兒子來，所以看到莫陌那一刻平靜的臉上換上笑容，直接把行李推給賀汀，握起莫陌的手就往外走，親切說：“今天不上班呀？”
“請了半天假。”
“請假幹嘛，讓賀汀來不就好了。”周老師回頭瞪一眼賀汀，“不懂事。”
賀汀：“.”
莫陌笑：“沒事，算在年假裏的。”
“這樣啊，那還行。”
倆人一路上說着話，到雅園時快5點，賀汀放好行李後出門買菜。
莫陌幫着把周老師的行李拿到次卧，“媽您看房間裏還缺什麽，順便讓他在外面買了。”
周老師匆匆看幾眼，滿意得不行，“不缺不缺，挺好的了。”
莫陌給她開了窗，再出來時才發現周老師站在主卧門口打量。
她其實就那天來過一次，兩三個小時前因為趕時間也僅是把東西放在客廳就離開，因此她記憶中主卧還是一副空蕩蕩的樣子，怕周老師生疑，立即解釋：“我們才剛住進來不久，東西還比較少。”
沒想到周老師回過頭來，看着她，臉上都是笑意，“你們年輕人喜歡的風格和我們不一樣，你們小兩口住得開心就行。”
說完眯着笑臉去往客廳，莫陌這才有機會推開主卧的門。
窗簾只開了一條縫，昏暗不清的環境莫名讓氣氛變得暧昧，床上被子稍顯淩亂，一看就是有人睡過的痕跡，床尾的沙發靠背上随意放着他換下來的居家服，不規則，才顯得自然。
再看梳妝臺，她上次明明只放了幾瓶必要的護膚品，而現在，滿滿當當，該有的不該有的都有。
從門口的位置只能看到衣帽間一角，就這一角，她的裙子和賀汀的西裝緊緊挨着，硬是營造出一種衣服多得放不下的感覺，黑白藍綠，乍一眼看，竟是出乎意料的協調。
最重要的其實不是這些，而是不透氣的房間裏到處充斥着他的味道，那種淺淡的溫和清新的木調松香，內斂、沉穩，像從落滿雪的叢林深處散發出來，久久不散，一下讓莫陌腦袋亂了。
這樣的環境.今晚該怎麽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