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四十九章
翌日清晨, 沈意伶照常給戎栖送藥。
因為他的入住，她房間裏的味道有所變化，從之前淡淡的花香變成現在開始彌漫一股藥香，混着清冷的木香、還有淺淺的冷薄荷味道。
她去的時候戎栖早就洗漱好了坐在窗邊看書, 床頭整整齊齊地放着兩封信, 從折痕來看應是被他來來回回打開過好幾回的。
“這是今天的藥。”沈意伶收回視線，把用瓷瓶裝着的藥放到桌子上後才問：“你沒有書信需要我轉交給戎橙嗎？”
她以為戎栖背井離鄉, 應該會有很多話想對戎橙和暗影說才對, 誰知道這麽多天以來他居然從來沒有主動提過要她幫忙傳信, 就連多加詢問一下戎橙的情況都沒有。
聽到她問，戎栖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現下沒什麽要緊的。”他不嗓音很淡，帶着不疾不徐的溫和：“沈姑娘, 戎橙年紀小不懂事, 你和她不在同一個世界，我想傳信肯定需要其他的代價。”稍頓片刻，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歉意：“她要是提出一些無禮的要求，你不必理會她。”
沈意伶這才明白過來，戎栖并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想說, 就算是以前書信這麽不方便的時候, 隔了一段距離古人還要傳信呢，更何況是現在隔了兩個時空。
他只是不想欠着別人的，來到這個世界是他沒辦法阻止的，但是要不要繼續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好就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他不接受她給的銀行卡, 盡可能減少麻煩她的事情，其實就是為了不欠她那麽多。畢竟他們只認識了幾天, 嚴格來說還是陌生人。
沈意伶也不是個欠登, 別人都這麽說了她也沒有上趕着送好處的道理。
“好吧。”她口吻很淡地應了一句後就轉身離開, 在出門以前還是說了句：“你妹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沒有給我添什麽麻煩。”
除了把你送過來，她在心裏接上這麽一句。
“所以你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吩咐過去可以找我，她會給我報酬。”
說完，不等戎栖回答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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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戎栖還有些懵，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沈意伶幹脆離開的背影他總覺得她好像有點不開心，但是要問他哪裏不開心……
他也說不出來。
他的視線緩緩地落在床頭的瓷瓶上，許久沒有回神。
今天早上沈書瑜和沈稚寒都沒能起來，沈稚寒倒是可以理解，昨天晚上作死熬夜了，今天索性就擺爛了。
至于沈書瑜，她給出的理由是乒乓球課用掉了太多的體力，早上想要再多休息會。
聽到邱姨過來說這話的時候，沈意伶眉梢一擡差點笑出聲來。
要是說昨天晚上學習學晚了還能信一下，乒乓球課用掉體力？她差點懷疑在課上看到的那個不練習光顧着和江予南聊天的人不是沈書瑜了。
不過想歸想，不用和沈書瑜一起坐車上學還是挺好的一件事。
等沈意伶坐到餐桌邊，邱姨一邊給她倒了杯溫牛奶一邊提議道：“老金去給車加油了還沒有回來，要不今天你在客廳稍微看會書，等等小少爺他們倆？”
“不了。”沈意伶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餐，“吃完我先去學校。”
“行，那你慢慢吃，別着急。”邱姨輕嘆了口氣，沒再多說。
在她看來沈意伶一直都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作為家裏工作多年的“老人”，邱姨當然也希望家裏的人都能和諧相處，但也只是心裏想想，她也沒有立場要求主人家做什麽。
吃過早餐後沈意伶拿上客廳的書包準備出門，正換鞋時，卻見一身西裝的沈念生從樓上下來。
看到沈意伶一人，他轉頭問了邱姨幾句，然後才叫住正伸手準備開門的人。
“等我兩分鐘，我收拾了東西順便送你去學校。”說這話時沈念生已經到客廳收拾自己的公文包，語氣也還算客氣。
“不用。”誰知沈意伶只是開門的動作一頓，沒多理會就打開了門：“公交車更方便。”
說完，大門被她随手帶上，竟是真的一點兒都沒等他。
沈念生氣得眉頭都揚起來了，要不是手裏的東西是有很多資料的電腦，下一秒它可能就躺在地上變得稀碎。
邱姨也還是第一次看到沈念生這麽吃癟的樣子。
沈念生很少會主動提出送誰去學校，接沈書瑜放學是常有的事、送她上學的次數卻很少。一方面是因為家裏有司機沒必要他來送，另一方面就是早上的時間對他來說更為珍貴。
誰知沈意伶居然是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
見沈念生黑着臉站在客廳，邱姨趕緊出聲給了個臺階：“還是先過來吃早餐吧，意伶這孩子肯定是看你不好好吃早餐才不讓你送的。”
“……”
要是沈意伶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裏有一點心疼的意思，沈念生也不至于這麽生氣了，他皺着眉擺擺手：“幫我包起來吧，我拿去公司吃。”
過了幾秒，他還是覺得不解氣，“我親自送她還沒有等公交方便？”明明是在自語，他的聲音卻不小，充滿了納悶與不爽。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不坐豪車反而跑去和別人一起擠公交的，雖然他們這附近一片坐公交車的人很少。
聽到他問，正在打包早餐的邱姨無奈地搖了搖頭，隔着客廳回他：“她是考慮到你不方便吧，神念集團和平恒中學在相反的方向呢，要是送她你倒是得多花點時間。”
“……”是這樣嗎？
不得不說在沈家幹的久了就是不一樣，光是這麽一句話就讓沈念生臉上的冷意褪去了大半。
即便心裏知道沈意伶可能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送，但是一想到還有另一個可能性在，沈年生的心情就稍微平複了下來，連收拾東西的動作都沒有那麽急躁了。
廚房裏，邱姨又是輕嘆了口氣。
這對兄妹倆也真是的，尤其是沈念生，很多時候分明就是主動在關心沈意伶，為什麽就要擺出這副勉強的樣子呢？
接送去學校這件事，送就送了，幹嘛還得加一句順便。
真是令姨費解。
沈家別墅周圍是一片別墅區，這個點路上看不到幾個人，就算有也是飛馳而過的豪車。
這裏綠化做得很好，每一條小徑上都有一堆矮灌木叢，旁邊幾束散發清香的花。
沈意伶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走路的步子都變得緩慢了些。
公交車站在別墅區走出去幾百米的地方，到站點的路上還會經過一個很小的公園，裏面有一個小亭子和一些高樹，就是在路過這裏的時候，沈意伶眼尖地注意到斜對面的地上似乎匍卧着一個人影。
定睛看清那就是一個穿着青色中山裝的老人後，她邁出去的腿一收，急急忙忙的就朝着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您沒事吧？”跑到老人身邊，沈意伶發現他臉色一陣慘白。
好在還能睜開眼，比昏迷不醒要好處理的多，因為不确定這位老爺爺身上有沒有其他傷口，她并沒有冒昧地上去扶他。
黃保忠頭痛眼暈，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早起出門鍛煉一下身體的功夫就犯了低血糖的毛病，低血糖這種病算普遍，對于年輕一點的人來說還能接受，對他們年紀大一點的就會有威脅了。
偏偏他出門還忘了帶藥。
他已經在地上癱坐了有好幾分鐘了，又是渾身發虛冒冷汗，又是沒有人路過，他連被送進急救室這種最壞的打算都做好了。
好在在他快要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了一道小姑娘的聲音。
“快、快扶我老頭子一把。”黃保忠眼前一片昏花，他朝着聲音來源伸出顫巍的手：“我低血糖了。”
沈意伶本來還在糾結，聞言也不敢再耽擱，趕緊把這位老爺子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花了點力氣把人扶到小亭子的石凳上坐下後，沈意伶問他：“您身上有藥嗎？或者糖之類能夠緩解一下的。”
黃保忠擺擺手，緩了這麽一會他總算是能看清人臉了，他有些自嘲地嘆了口氣：“我這老毛病了，前段時間調養的還算好，沒想到出來這麽一次就舊病複發。謝謝你啊小丫頭，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怕是要進急診。”
“舉手之勞。”沈意伶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就這麽離開，于是她又問：“您家離這裏近不近，您給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黃保忠倒是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有一顆七巧的心，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我家那幾個小孩我一年都見不到他們幾次，我看你這樣子還要上學，你先去吧，上學要緊。”
“那您呢？”
“我再坐會，恢複點力氣就回家吃藥去。”
這老爺子很明顯病勁還沒過去，從他抓着石凳邊緣還在微微顫抖的手就能看出來。
沈意伶倒是也想就這麽離開，但是好不容易才把人扶過來，要是等她走了人又暈了那不是白白浪費力氣了嗎？
趁着老爺子皺眉眯着眼睛試圖緩解症狀的時候，她也飛快地在面板的那一堆藥丸裏挑選起來。
代蘭琴給她送過來的那堆藥丸長得差不多，就連用來裝它們的瓶子都是所差無幾的，幸虧面板功能豐富，每一瓶藥的下面都清楚地标明了藥效和使用情況。
比如說美白丸最好在夜間服用，能夠給身體更多排毒吸收的時間，但是其中還有玫瑰提取的精華，所以對玫瑰過敏的人禁止使用，又比如強身丸供身體虛弱、濕氣較重的人使用，能夠起到補血補氣的作用，但是禁止将它當做促進感情的升溫劑，沒有那個效果的，吃了也是白吃。
視線飛快地從那些藥上掃了一圈後，沈意伶終于找到了眼下最合适的藥，那就是凝氣丸。
別看這藥丸看上去很不太靠譜的名字，其實就使用症狀來說，還真就是治低血糖的藥。面板屬性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可使用于頭暈眼花、伴随意識障礙、冷汗心跳加快等症狀（低血糖、貧血、氣虛等）。
沒猶豫多久，沈意伶還是從面板裏把凝氣丸提取了出來。
“我朋友之前給我送過點治低血糖的藥，不過是自己練的。”她倒出一粒遞給黃保忠，說：“您要是相信我的話可以試試，效果應該還不錯。”
這顆藥丸剛拿出來，黃保忠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藥味，和中藥藥材混合在一起的苦味不同，這股藥味是很幹淨的，除了藥材分明可辨的氣味外還帶着一點清新的酸甜香。
黃保忠有些驚訝地将這顆彈珠大小的藥丸接過來，放在鼻尖細細地聞了聞，“五味子、紅豆、葛根、還有一點雞內金，我只能聞到這麽些藥材，但确實都是治低血糖的。”
沒有多加懷疑，他幹脆地将藥丸放進了嘴裏。彈珠大小的藥并不好吞，但意外的是這藥的味道居然是微甜，就算嚼碎也不會覺得難以下咽。
沒一會兒，感受到自己的胃部被首當其沖的一股暖意包裹住後，黃保忠的眼睛都亮了，神情變得激動。
上了年紀以後，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氣虛體弱都還好，最難熬的就是手腳開始發冷，怎麽動身體都熱不起來。
然而這顆藥吃下去，不過一會的時間他身上居然就有了暖意，四肢好像也恢複了不少力氣。
“小丫頭，你說這藥丸是你朋友給你的？”他看着沈意伶，急問道：“你朋友可有這煉藥之人的聯系方式？”
見沈意伶驚訝，他輕咳了一聲趕緊解釋：“其實我自己就是中醫，但你知道現在的中西結合，很少有這麽純粹的煉藥方式了，就算是我也只是配藥方讓他們自己熬。”
想了想，他又用十分敬佩的語氣道：“你給我的這顆藥可不簡單，從藥效來說就比我在吃的要好上幾倍有餘，所以我才想問問你有沒有那位煉藥人的聯系方式，老爺子我想讨教讨教。”
沈意伶似乎也沒想到眼前的這位老爺子自己居然就是中醫，難怪能夠這麽精準地說出藥裏有哪些藥材。
不過這聯系方式，也确實是給不出去。
她惋惜地搖了下頭，“抱歉，我朋友并沒有向我透露過這些。”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後黃保忠也露出了遺憾的表情，身體越暖、虛弱的症狀越是減緩，對于不能結識這個藥理天才的遺憾就越深。
見沈意伶正準備把瓷瓶放回去，黃保忠臉上焦急神色一閃，連忙叫住她。
“小丫頭，老爺子我這一把年紀時常犯病也不容易，你看能不能把這藥丸賣給我？”
“賣？”沈意伶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瓶子，眼神還有些驚訝。
見狀黃保忠的表情變得更加親和了，笑得和藹可親不見眼：“半瓶，半瓶就行，我可以給你一顆一千的價格。”
一千一顆，聽起來好似很貴，完全就是天價藥丸。
但是親自試吃過藥丸的黃保忠知道，這藥的作用可不僅僅只是緩解了低血糖的症狀，它最主要的功效怕還是在調養，是從根本上解決體虛這個問題。
要是能在一個療程內根治，一千一顆都是他賺到。
沈意伶沒說話，黃保忠就更着急，他緊緊地盯着她的手，生怕下一秒她就把瓷瓶放回去了。
“一千五！”他就像拍賣似的加價，激動的語氣哪裏還聽得出剛才的顫微虛弱。
沈意伶的表情更驚訝了一些。
她是知道代蘭琴練得藥藥效好、在現代價值高得出奇的。但那也僅限于那些所用藥材稀缺的珍稀藥丸，就像延命丸凝血丸之類的。
這凝氣丸……沈意伶隐約記得當初代蘭琴随手送過來的時候說過，這是用練其他藥剩下的藥材随手練得，哪天她感冒體虛的時候可以吃一顆。
現在用邊角料練得藥丸居然能賣一千五一顆？
沈意伶突然覺得自己手上拿着的不是瓷瓶，而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鈔票……紅豔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