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雖然戎栖本質上算還活着, 但他此時無聲無息，胸口絲毫沒有起伏。
沈意伶走到床邊，拿出解毒劑兌着水給他喂下去時指腹不經意間擦過她的臉頰，觸手是一片冰涼、皮膚很嫩很滑, 令她下意識地像觸電一般縮回手。
感知到她誇張的反應, 0013有些幽幽地出聲：【宿主，請大聲說出你現在的想法。】
“嗯？”沈意伶有些茫然, 把水杯放回桌邊之際她淡聲道：“我在想這個假死藥的效果真的很好, 竟然連體溫都沒有了, 難怪你都檢測不出來他的生命體征。”
【不然你以為？我們做系統的腦子裏都有很精密的儀器的，要不是戎橙搞這些小動作——】0013想着又覺得自己受到了蔑視，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後又戳穿：【宿主你還狡辯, 你剛才想的明明是很刑的事！】
在剛才, 就在宿主的手碰到人家皇太子的時候，它清晰地感受到她在心裏感慨了一聲，還想着這位皇太子要是真的醒不過來的話，就去淺淺買一口水晶冰棺，還能多保留一段時間做欣賞。
這真的是她這樣的新時代女青年可以随便想的事嗎！就算人家真的嗝屁了, 也好歹給個入土為安的機會吧！
聽到它不自覺間就脫口而出的吐槽, 沈意伶的表情微微有一些不自然，她別過頭假裝沒有聽見它的話。
不過就是想想，想想都不行了？誰還沒有個欣賞美的事物的心了！
給戎栖喂下解毒劑後，在感受到他的體溫沒有那麽冰冷時, 沈意伶給戎橙發了信息報平安。
戎橙大概時刻守在面板前，不過幾秒鐘時間就見她回來了一大串的消息。
【戎橙：多謝群主, 群主的救命之恩戎橙這輩子都不會忘。這段時間皇兄就勞煩群主照料了。】
【戎橙：亡國公主發來紅包獎勵X1】
【戎橙：亡國公主發來紅包獎勵X2……】
【戎橙：亡國公主發來紅包獎勵X41……】
這一連串的紅包把沈意伶吓了一跳, 上下劃拉着消息再看一遍時, 她才肯定戎橙是真的發了那麽多紅包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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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她發來的那些東西，有手掌那麽大的金銀元寶、有瑪瑙玉石共同打磨雕刻成的全套首飾和玩件，還有什麽千金難求一寸的冰蠶絲，介紹裏說此蠶絲入火不燎、入水不濡，光是看着它冰透七彩的顏色就知道價值不菲。
若戎橙還是公主，有這樣的寶貝不足為奇，可她現在是亡國公主，前幾天還只是個連保暖衣物都需要捐贈的可憐人。
沒疑惑多久，戎橙發消息過來解釋。
【戎橙：這些是暗影剛剛從宮裏偷出來的，這是我們一點心意，群主你就收下吧。】
【戎橙：暗影把我帶到宮外安置好了，群主你不用擔心我，若是皇兄醒了你就告訴他我現在很好。還有我和暗影都寫了封信給他，勞煩群主幫忙轉交。】
【戎橙：亡國公主發來信函X2.】
不用想也能猜到這兩封信裏寫了什麽，沈意伶本想把金銀那些用得上的錢財留給戎橙，但她拒絕接受，說是暗影自己也有産業、完全足夠他們倆生活。
沈意伶知道她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一點，也是希望她能夠好好照顧她的皇兄。
低頭看了眼床上少年的睡顏，沈意伶突然覺得，麻煩一點也不是什麽讓人讨厭的事。
0013都不想再聽到她的心聲了，要不是知道這位宿主心智成熟穩重，它都要真的把她當做見色眼開的超級顏狗了！
另一邊，看到戎橙随手一揮一堆財寶都消失不見，暗影終于相信戎栖是被用同樣的方式送到了其他地方。
松口氣的同時，他又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以至于他許久沒說的出話。
他不說，戎橙卻有很多問題要問。
她雙手環胸，懷疑不解的視線從暗影的頭掃到腳，聲音裏都帶了一點氣惱：“你是皇兄的人，你們真是瞞得很好，連我都騙！”
到底是公主，盡管在錦繡苑被磨平了棱角，在自己人面前她還是表現出了一點驕縱。
暗影恭敬地站在她身邊，沉穩的聲音帶着一點愧意：“公主，皇太子是為了您考慮，知道的越多您會遇到的更多的危險。”
“所以你們就一直瞞着我，要是我沒有把皇兄送走你會怎麽辦？”戎橙冷着臉問。
暗影頓了頓：“我會盡力把他帶走。”話是這麽說，這兩人卻都知道戎栖不會走，要是走了皇帝就會起疑心，除非是他們這輩子都不複興戎國，否則靠近皇都一步都意味着會面臨更大的危險。
“公主，皇太子希望您安好，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您也能獨當一面。”暗影說道：“他培養我們的目的就是保護您，在他離開之時也能助您一臂之力。”
戎橙徒然瞪大了眼，眼眶裏緩緩聚起淚水，“你們真是瘋了，有什麽比他活着更重要！”想到什麽，她眼中震驚更甚：“半年前有人想推我下湖，最後她自己掉下去了，是不是你？”
暗影疑惑了兩秒才想起來，“是我，不過我只是朝她扔了塊石頭。”那一塊石頭，讓那位郡主腿跛了将近半個月。
話匣子一打開，戎橙才發現這一年多來自己遇到過很多事，曾經她是萬人之上幾人之下的公主，後來落魄了有人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也是正常的事，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人後來或多或少都遭遇了點什麽不好的事。
“我還以為是……”
“以為是那個狗皇帝？”暗影的聲音裏多了幾分嘲諷，到了這種時候索性也懶得對他用敬稱：“要不是宮人提到，他哪裏還記得您和皇太子在錦繡苑。”
作為暗衛，暗影知道的事情那可就多了去了，比如說狗皇帝從來沒有出面保護過戎橙，又比如他看上去一心政事，實際上還便裝出去喝過花酒。
“公主，我知道作為下屬我不應該多嘴，但他并非良配。”暗影說話并不含蓄，還把戎栖搬了出來：“皇太子并不希望你和他有瓜葛。”因為在戎栖的計劃裏，這個男人遲早是要死的。
這點暗影沒有說出來，但戎橙還是聽得很明白。
精神松懈下來，她的表情又變得豐富起來，再加上小臉上還沾着黑灰，看上去又逗又帶着點可愛靈動。
“我怎麽可能把他當做良配，我還不至于蠢成這樣。”戎橙輕哼了聲，漂亮的眼睛瞪了暗影一眼：“幸虧我把皇兄送走了，要不然還不知道你們這麽不珍惜自己的命。還有你，皇兄沒回來之前不要再做什麽危險的事，不然他會以為我沒有保護好他的手下。”
她說保護？
暗影有一些發怔。
他們暗衛長期以來接受訓練就是為了保護主子，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就算去死也在所不惜。可是現在戎橙說保護他？
雖然知道她現在還做不到，可說出來就足夠讓人為之動容。
暗影英俊帥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因為風吹日曬、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不然這會戎橙大概就能看到他臉頰泛起的一點紅潤了。
戎橙這一年來已經學會了不少生活技能，就連鋪床都不需要宮女了。此時她一邊往床上鋪床墊，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身後還沒離開的暗影命令道：“皇兄自己應該也還有産業吧？你幫我整理一下換成金銀，他在那邊也用得上。”
暗影：“是。”
如果不是知道戎栖現在還安好，聽這個語氣暗影都差點以為他是去了極樂世界。
到底是公主的閨房，暗影領了命令後就離開了，而戎橙在整理好床鋪後就坐在桌邊走起神來。
現在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是莽撞的，可能戎栖就算沒被送走也不會出什麽事，暗影能把她帶出來就可以把戎栖帶出來，況且暗影不是一個人，他們背後肯定還有一個更大的組織。
只是即便知道這件事，她依舊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從平時的聊天中就能感受出來沈意伶那邊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那裏沒有濫殺無辜，聽說殺人的人都會受到懲罰，還有醫術，聽說那裏有更好的救治方式，在他們這裏被認為是絕症的病在那邊都能被輕易解決。
想到這裏，戎橙心裏升起更多的期盼。
要是皇兄能在那裏治好他的身子，那把他送過去就會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好的決定。
戎橙那邊還在為戎栖祈禱，沈意伶這邊卻是手忙腳亂。
喝下解毒劑以後，戎栖那慘白的臉色确實恢複了一些，身上漸漸有了一點溫度，臉上也稍微有了一點血色。
只是沈意伶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他身上的溫度就越來越高，不過半個小時時間白皙的臉頰就染上了一層淺色的不健康的粉，她覺得不對勁，再探手往他額頭一覆時險些被那溫度燙到。
“發燒了。”沈意伶沉重地嘆了口氣，“這麽嬌貴，長這麽大也真是不容易。”她杏眸落在戎栖身上，帶着審視和一點同情。
0013也跟着嘆氣：【給他吃退燒藥？】
沈意伶搖了搖頭，起身往浴室走：“這人身上有藥味，肯定是長期喝藥，假死藥再加解毒劑，我不确定他身體裏還有什麽藥物殘留。要是現在盲目給他塞退燒藥，吃死了那真的是我的罪了。”
【那要怎麽辦？】0013也有點急。
沈意伶從櫃子裏拿出了兩塊幹淨的毛巾，一邊打濕毛巾一邊沒好氣道：“能怎麽辦，物理降溫，一直照看着呗，實在不行就先送到醫院去。”至于支撐她做這些麻煩事的動力，自然就是戎橙送來的那些寶貝了。
所謂拿人錢財□□，拿了好處總是得付出點什麽的。
這麽想着，沈意伶的動作更麻利了點。
不知道戎栖經歷了什麽，可能被送來的路上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導致他高燒不退。
冷毛巾放在他的額頭上時只聽到他從喉間發出一聲細微的悶哼，透着一絲難耐，帶着啞意的氣音還有些莫名的魅惑勾人。
沈意伶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她給代蘭琴發了詢問症狀和治療方式的消息，只是那邊暫時還沒有回複。
無奈沈意伶只能重複着把升溫的毛巾打濕，再把新的毛巾覆上去。方法是有點笨，好在有點效果，至少他沒有持續升溫。
同樣的動作不知道重複了幾次，床上的少年終于不再是無聲無息地躺着了，在沈意伶準備把一塊剛擰幹的毛巾放上去的時候，只見少年英氣不缺柔和的眉毛微微一皺，鴉羽似的長睫上下輕顫了兩下，随即緩緩的睜開眼。
“嗯？”沈意伶嗓子眼一動，杏眸定定地落在他的臉上：“醒了？”
腦海裏，0013的機械音好像也松了口氣：【總算活過來了！】
戎栖的腦子還有點轉不過來，意識停留在戎橙給自己喂藥，他沒多少防備心地吞了下去，緊接着就感覺有只手攥住心髒一般，呼吸都變得困難。
沒一會神智就不清醒了，耳邊只有戎橙帶着哭腔的“對不起”。
“燒傻了？”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頭頂突然傳來一聲略帶疑惑的清冷女聲，緊接着一塊粗糙的涼毛巾貼在他臉上，還有一只微涼的手觸碰在他的額頭。
戎栖渾身燙的難受，那抹涼意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側頭去迎。
只是在看清眼前離自己只有幾十公分遠的漂亮又陌生的臉時，他深棕色的眸子頓時黯了下去。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戎栖偏頭躲開這位陌生人的手，因為發燒而變得喑啞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認同：“請你離開。”
他的動作不劇烈，但毛巾還是滑落在床上，再看他因為不适閉起來的眼睛，沈意伶突然輕笑了一聲。
“可是，這裏是我家诶。”
作者有話說：
小戎∶是誰被賣了還在幫忙數錢？歐，是我～
寶子們，我還在寫，明天等你們睡醒就有新章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