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毛愛雯打心底裏不相信沈意伶的成績會好, 先不說小鎮上的孩子對學習是一個什麽樣的态度，光是教育資源他們就完全跟不上城市裏，再怎麽說雲洲市都是有好幾所重點高中的。
而灣水鎮僅僅只有一所名不見經傳的灣水中學。
毛愛雯在心裏給自己暗示了很久，現在她最能接受的結果是這兩個老師誇張了, 沈意伶其實沒有那麽厲害, 只是成績還不錯，能夠配得上一班或者二班。
如果她真的超過一班的第一名變成年級第一, 那她之前得罪沈夫人也不想讓沈意伶進一班的決定, 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盡管如此, 毛愛雯還是厚着臉皮走到了化學老師旁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也有點讨好。
“王老師, 你還沒把試卷給其他老師吧？你把沈意伶的卷子找出來給我看看吧。”
“唉, 行吧行吧。”王老師有一些不耐，但到底顧及到面子問題，還是退回去把試卷翻了出來放在她眼前：“你看吧，這張是沈意伶的卷子，後面那張是你們班的同學, 光是最後兩道大題兩人的得分已經有一定的差距了。”
說完他還忍不住念叨：“這種事情我們又不會胡說是吧, 你要是不相信也可以去看看其他老師那邊的卷子，我不敢保證沈意伶其他科目是不是一樣好，但是就理科而言真的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了。”
王老師說完就批改其他試卷去了，留下毛愛雯還拿着最後一考場的那疊卷子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翻。
最後一個考場的試卷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大多數學生碰到大題都選擇亂寫或者空着，只有最後兩張是有得分的。但是得到的分又有很大的差別, 一個幾乎得到了所有的分, 另一個扣了不少。
毛愛雯知道最後一張卷子是李曉怡的, 上次考試就她因病沒有參加，所以被安排去了最後一個考場。
可就是因為知道她心裏就更加說不出的難受，李曉怡的成績很好，可以說她的理科成績在班裏排在前十名，而現在她已經和沈意伶差了這麽大一截。
“毛老師你看好了嗎？”改完最後一張卷子，化學老師伸着懶腰站起來：“看好了我把卷子拿去給下一個老師了。”看毛愛雯表情糾結，他又嘆了口氣：“哎呀，學校多一個優秀的學生是好事，你也不要想太多，要是人家沈意伶真有那個實力，說不準還能激勵你們班的學生一起進步向上呢。”
這話是有安慰的意思，但是聽在毛愛雯耳朵裏可就不對味了，還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
學校多一個好學生當然是好事，但是如果這個學生是因為成績而被她拒絕過的呢？
要是沈意伶真的超過她班裏的學生變成了第一，那麽在之後很長一段教學生涯裏，她想起來都會是悔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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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優秀的學生對老師來說，意義不僅僅只是在獎金上，那更多的是榮譽，哪個老師、尤其是班主任會不希望學校最受關注的學生是自己帶出來的？
再多提一點，平恒中學的第一名在之後可能都是保送的，還有可能會有名校搶着要。
之前他們平恒就是出過省狀元，那可是要接受采訪的！
原本這些榮譽可能都會落在她的頭上……
毛愛雯沉默了很久，回到座位以後她拿起手邊的杯子抿了口水，在那一刻她覺得嘴裏的水都是苦的，發澀。
毛愛雯在辦公室裏郁郁寡歡，陳學石則是捧着一杯新茶蕩到了二班教室門口。
教室裏出乎意料的安靜，有好幾個同學趴在桌子上悄悄打盹，要是以前陳學石肯定又得念叨幾句，但是這次沒有，這次他的注意力全在認真刷題的沈意伶身上。
這段時間他确實發現沈意伶空閑的時間大多在刷題，但是又很少會看到她去找老師問問題或者探讨一些學習上的方法。
前幾天他還在想要不要找她談話聊聊學習方法的問題，現在看來根本是沒有必要了。
不過現在他又慶幸自己沒有找，不然尴尬的就是自己。
站在門口，陳學石對着教室裏面喊了一聲：“沈意伶，你出來一下。”
他的聲音驚動了教室裏的學生，大家都下意識地擡頭看，還有不少同學朝着沈意伶的方向轉頭看過來。
連郁夢棠都直起了身子，她下意識地以為陳學石找上沈意伶的原因是今天的打架事件。
她半睡半醒地跟着站起來，然後被沈意伶按了回去：“老師沒有叫你。”
“哦。”郁夢棠又懵懵地應了聲，和平時的高冷大相庭徑。
其實和郁夢棠這樣的人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有時候還有些呆。
陳學石找上沈意伶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就是她帶給他的驚喜太大了，讓他忍不住就想來多了解一下她的情況。
雖說老師要一碗水端平，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成績好的學生總是會受到更多的關注，特別還是在高三這樣關鍵重要的階段。
人是叫出來了，不過一時之間陳學石倒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想了想還是先關心了一句：“意伶啊，這段時間在班裏學習怎麽樣？老師上課的方式還習慣嗎。”
以前他擔心的是沈意伶能不能跟上平恒中學的學習節奏，現在很明顯是多慮了，她怎麽會跟不上呢？
沈意伶點了點頭，中肯道：“挺習慣的，老師們講的知識點都很清楚。”
陳學石心中的石頭落下，終于把話題引到了重點上，“你來了這麽久我還沒有問過你以前的情況，我看到你資料上寫的是灣水中學，能和我說說這是個什麽樣的學校嗎？”見沈意伶的表情有些許疑惑，他也實話實說道：“是這樣的，我剛才和幾個老師在改試卷的時候看了你的考卷，這次的試卷對你來說好像沒有太大的難度。”
沈意伶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于是陳學石又問：“我也問過其他的學校老師，其實不管是對哪個學校的學生來說這樣難度的試卷都是有比較大的挑戰性的，但是你的答卷讓我很驚喜，三門理科你的最後兩道大題目前為止都是全對，所以我才想着問問你，是不是灣水中學的學生都有這樣的水平。”
“那倒不是。”沈意伶如實回：“灣水鎮就一所中學，老師也不多，學校裏并沒有那麽注重升學率，成績稍微好一點的就年級段前十名這樣。”
她沒說的是灣水鎮就這麽一所高中，所以年級段總共有好幾百個人，但是能上一本的大概就前面那麽幾個，而她每年都是第一名，每次考試幾乎都是将近滿分的成績。
在先前那兩年不是沒有支教老師建議過她去其他的學校，但是沈意伶都沒有答應，時間一久也就沒有老師繼續提這件事了。
“前十名啊。”陳學石了然地點了下頭，他對灣水鎮并沒有那麽了解，但因為之前宋希存這匹黑馬的存在他也稍微看過一點新聞，事實确實是沈意伶說的那樣。
但就是因為灣水鎮的師資力量和學校教育沒有那麽出色，他才更加好奇為什麽這樣的學校能夠教育出沈意伶這樣優秀的學生。
如果說有什麽是他可以借鑒學習的，他一定會不留餘力地提升自己。
“意伶，你也知道現在對于每一個高三的學生來說都是沖刺的階段，這一年至關重要。我們二班的同學你也看到了，老師不是說他們成績有多不好，但是和一班的同學們相比總是有一些差距，所以我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問問你，你平時都是怎麽學習的？有沒有什麽好的學習方法可以教給同學們。”
其實學習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學習方法。
就算沈意伶現在不想把自己的方法說出來陳學石也不會覺得她自私。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沈意伶一點也沒有顧慮地把自己平時學的做的都講了出來。
“從我自己的學習方式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還在灣水中學的時候我就是每節上課前都會把書裏的內容預習一遍，上課的時候鞏固複習，每一次的作業都在第一時間完成。”
陳學石點頭，神色認真：“這是我一直提倡的學習方法，還有嗎？”
沈意伶換了個稍微舒服一些的站姿，“還有就是刷題，從高一開始我就一直在刷題，每一周我大概就能刷完一本練習冊的量，有些是課外資料裏的題，有些是之前學長給我的，還有網上找到的。”
“對我個人來說刷題的效果很好，畢竟高中的知識還是有限制好的範圍的，很好了解自己的學習弱點和強項。”沈意伶娓娓道來，說話語氣不卑不亢，沒有因為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老師就刻意的說一些話或者立什麽人設。
陳學石是一直知道沈意伶做題多的，但他沒想到會多到這個地步，一星期一本那是什麽概念，算下來就是她每周空餘的時間幾乎都在學習，可能別人睡懶覺出門玩樂休息的時候她還在家裏刷題。
他始終提倡勞逸結合，但是不得不承認，沈意伶能有現在的成績都是她長期以來努力的結果。
她顯然是聰明的，偏偏還這麽刻苦。
有句話說得好，天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還努力。
沈意伶就是這樣的又有天賦又努力的學生。
見陳學石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欣賞，沈意伶到底還是稍微謙虛了一下：“我的成績能進步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母校的學長對我幫助很多，他所有的筆記和資料都會在學期結束的時候給我。”
聞言，陳學石眼睛一亮，拿着杯子的手都微微一緊：“你的學長是？”
沈意伶笑了笑，聲音平靜：“兩年前的國家高考狀元，宋希存。”
果然！
陳學石杯中的茶水再次不受控制地灑出來了一些。
在沈意伶提到學長的時候他心裏已經想起了宋希存這個名字，但是親耳聽到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震驚，震驚不可置信的同時心裏微微有些開心激動。
“我知道宋希存，原來你們認識！好，好啊。”陳學石忍不住伸手鼓勵地拍了拍沈意伶的肩膀：“老師了解了，一會你先回去吧，我也要酌情考慮一下你說的這些，他們作為高三學生我可能确實對他們太寬松了，看來要加大作業強度。”
“額，好的。”
聽他說要加大作業的強度，沈意伶有些尴尬地咬了下唇，心中對教室裏的那些同學有了一點同情。
這段時間她總是聽班裏的同學抱怨作業太多，回到家玩手機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本人做題速度快、作業多一點倒是無所謂，但是同學們要是因為她的原因要面對更多的作業壓力，她還是會有點過意不去的。
只是陳學石表情堅定，沈意伶也沒好再多說什麽。
高三的學生們八卦心還是很強的，更何況今天高三段剛出了這麽一件嚴峻的事，因此沈意伶被陳學石叫出去以後，離門和窗最近的學生都忍不住把耳朵貼在了牆上。
本來以為能聽到什麽和打架有關的消息，結果他們聽到了什麽？！
老石說沈意伶物化生考試的最後兩道大題都是全對？！
回想起那幾張試卷，這幾個學生的痛苦面具都差點裝回臉上，當時做這些題的時候他們差點淚流滿面，拼了命的想要多寫一點公式，還有人連題目都抄了就是為了從老師手裏摳幾分出來，現在告訴他們有人這樣的試卷都能做全對。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之前吐槽過的要來拉低班級平均分的學生……
最右邊第一排的學生嘴巴張得快塞下雞蛋，她像個機器人似的一卡一噸的回過頭，看到了後排窗邊和她同樣表情的同學。
一排一坐：“……”你聽到了嗎？
一排二坐：“……”我聽到了。
兩人用眼神交流着。
大概是她們的表情過于僵硬，旁邊幾個想聽聽不到的學生抓心撓肺地好奇，不停地催促着：“怎麽了怎麽了，老石批評沈意伶了？不是說犯錯的是徐希姜想那幾個人嗎，老石不是這樣不講理的人呀。”
這幾個同學忍不住替沈意伶抱不平，那兩個同學卻緩緩搖了搖頭，聲音僵着。
“不是，老石說的是考試的事……”
“考試？”旁邊幾個學生的臉瞬間耷拉下來，露出我就知道的苦惱神情：“完蛋了，肯定是沈意伶成績太差拖後腿了老石才找她談話，那我們班平均分掉下來我們不是又被他念叨了。”
徐珍珍離她們近，聽到這話還有點不樂意，板着臉幫忙辯解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哪有什麽前腳後腳的？再說了，你自己想想如果你是小鎮上出來的，說不定你連書都沒在讀了，還嫌棄上別人了。”
周圍同學：“……”又沒說你，你在不高興個什麽勁呢？
徐珍珍一副不爽的表情，還氣鼓鼓的，看得那幾個先開口說話的學生都不敢張嘴。
什麽時候徐珍珍和沈意伶的關系變得這麽好了，剛才不是還在那邊道歉呢嗎？
教室這一小塊的氛圍有些許尴尬，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那兩個學生也不敢再賣關子，連忙出來解釋。
“不是，你們都搞錯了，沈意伶被找不是因為成績差，恰恰相反她是因為成績太好了！老石找她是為了問她的學習方法。”
“對對我也聽到了，你們一定想問為什麽說她成績好，老石說是因為她理科後面兩道大題全做對了！老石這人你們也是知道的，反正物理他肯定是把前面的題一起看了才确定沈意伶就是厲害。”
聞言，驚訝的人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圈。
尤其是剛才說沈意伶拖後腿的那個男生，那兩個女生的話就像是在他臉上啪啪甩了兩個巴掌。但是震撼讓他都顧不上尴尬，連忙湊過去追問：“真的？老石真的是這麽說的嗎！之前還從來沒聽說他找誰問學習方法啊！”
因為驚訝他的聲音放大，其他離得遠的學生都看了過來。
“這種話當然是真的。”第一排的女生有些嫌棄地看了這個男生一眼，再次扔下一個爆/炸級消息，“而且你知道沈意伶的學長是誰嗎——”她拖着長音，在大家都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才幽然道：“是宋希存！”
“而且沈意伶自己說了，她自己刷題的同時，宋希存還給了她自己的筆記。”另一個女生幫腔，兩人一唱一和，成功讓周圍的同學們瞳孔地震。
他們聽到了什麽，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沈意伶竟然是宋希存的學妹！
“……”
“卧槽？!宋希存，是我想的那個宋希存嗎？！”
伴随着一陣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氣的聲音，班裏的學生們不由得想起了兩年前那個被好幾所名校争搶的學神。
那年他們才剛上高一，原本國家高考狀元也不是那麽令人矚目，但是宋希存不一樣，他的分實在是太高了！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這個男生長的白白淨淨、又高又瘦的，簡直就是校園男神一樣的存在。
大家都是正值青春的年紀，看到這樣的學神加帥哥怎麽可能不注意，陳學石那個時候還給他們放過宋希存接受采訪的視頻，迷倒了他們班不少女生。
現在告訴他們，宋希存竟然是沈意伶的學長……
這讓他們怎麽能夠不驚訝。
他們的嘴都快張得脫臼了！
這種驚訝延續到沈意伶重新回到教室，腳剛踏進教室她就感受到了一道道熾熱灼烈的視線。
要是眼神有溫度，她這個時候已經着火了。
她從兩排桌子之間的過道走過，注意到徐珍珍滾燙的視線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時，她腳步微頓，聲音中帶了一點不解：“有話要和我說嗎？”
徐珍珍眉心一跳，連忙把視線移開：“沒、沒有。”
沈意伶心中的不解又多了幾分，她總覺得徐珍珍這個樣子很古怪，還有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點像看怪物？
回到座位，見郁夢棠也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她還是忍不住側頭問：“我臉上有東西？”
郁夢棠神色一頓，收回視線：“沒有，是他們聽到了你和老石的對話。”
沈意伶點了點頭，然而表情依舊疑惑：“所以呢？”
這回，饒是郁夢棠都有點郁悶了，她探究地打量了沈意伶一眼，語氣有一些古怪：“你成績很好，高考狀元還是你的學長，這些你之前都沒有說過。”
其實郁夢棠是有一點不開心的，她和沈意伶同桌這麽久，居然才知道她優秀到這個地步，虧她前一個小時還在擔心沈意伶會不會和她一樣只知道打架鬧事，怕她以後會沒有前途。
現在算是明白了，她該擔心的是她自己！
明白班裏學生在驚訝什麽以後，沈意伶的态度反而更加淡定，“這種東西沒必要說。不對，”想到什麽，她又突然提到：“我和你說過的，十六考場太吵了我想去第一考場。”
看她一副無辜加我很真誠的表情，郁夢棠啞口無言。
誰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哪個人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嘛！
一想到幾天前她還在心裏默默吐槽沈意伶，郁夢棠覺得自己就是個小醜：）
坐在前排的班長是個理科迷，這兩年來他一直把宋希存作為努力的目标，說是偶像也不過分。
想當初看完視頻他就熱血沸騰，立誓要成為宋希存那樣理科滿分的學神。
可惜這兩年他離目标還有很遠。
原本以為宋希存是很遙遠的存在，誰知道現在他突然變成了他後桌的學長！這和追星成功已經沒有太大差別了。
猶豫許久，他還是回頭找沈意伶，眼睛發亮，“沈意伶，宋希存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他平時都幹些什麽？”
班長像個癡漢，好像宋希存做什麽他也要做什麽一樣。
“他？”沈意伶回想了一下，老實道：“高中的時候就學習，也經常打籃球玩游戲，大學以後就一直在實驗室。”
班長眨着眼睛，好一會沒等到其他回複，“就這樣？”
“對，我能确定他學習的時間沒我長。”沈意伶輕嘆了口氣，“但他照樣能考滿分，應該是比我聰明。”
聽着她有些遺憾惋惜的語氣，班長差點暈厥。
最紮心的是什麽，就是不自覺的凡爾賽！都考滿分了，居然還在遺憾自己不夠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