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選擇題
男人第二次進門時,右手挽著些布料衣物,左手單手抱了個寬木桶,大小足夠一個普通體型的成年人坐在裏面。
桶裏裝了七分滿的水,冒著煙,很有些重量。但男人臉不紅氣不喘,步伐穩定,桶子裏的水沒有濺起很大波濤,顯見這一路抱來是又穩又輕松。
龐德喝上最後一口湯,把眼前看到的默默記進心裏。
即便是自己原來那個特別鍛鍊的身體,也沒有如男人這般力量的一半。
那身肌肉果然不是裝飾,就不知這個世界的人是否都能擁有這種能力,還是因為這個男人是所謂的『北方民族』?那個據說是身材高壯、力大無窮、抗魔能力強、但普遍無法掌握元素魔法的種族?
男人彎腰放下木桶,把衣物放在旁邊的桌上,轉頭說,「水來了,你洗洗。衣服在這,洗完就得出發。」
龐德對上男人陰沈的面容,感覺有股視線在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溜了圈,暗自警戒起來,「出發?去哪?」說話之間,龐德的視線略過男人的頸脖處。
「出城,去東邊的方索城,勒司在那等我們,」男人直起身,走近一步,壓迫感更甚,「你能下床吧?」
「...能。你要我跟你走?」龐德垂下眼,假裝讓自己退了退,視線悄悄移向男人腰間。「我在這原來有份工作...」
男人的腰間別著把匕首,把手處纏繞著的皮革有些破損,看起來經常被使用,合理推測下,它應該非常好抽拿,而最好抽刀的角度是...
「可既、既然我們都...」回答的聲音有些不确定,「我得帶你走。」
龐德一聽不太對,注意力随即回到男人臉上,訝異地發現男人看著陰狠的視線,因為搔著腦袋這動作,似乎透著股跟兇狠不太相關的窘迫?
龐德有些懷疑自己看到的,定睛一看,把匕首弄進男人頸項的計畫暫停,試探地問,「我們怎麽?」
「我們都、那個了...」男人果然臉紅,臉上的疤随之猙獰幾分,但龐德能從中看出些扭捏。那實在跟男人那張臉不合。
兇神惡煞的長相在兄弟裏挺多,這種長相擺出的表情不多看幾眼挺容易錯認。
龐德盯了一陣,突然問道,「你用多少錢弄到我?」
「...1000金幣。這的管事說用你來抵任務報酬,你是個魔使,一定劃算。我就換了。」男人邊說邊低下腦袋,裝作忙碌地從他帶來的那堆布料裏挑出了條乾淨的毛巾。
1000個金幣?那相當于原來洛德找的雜工的十年薪水。
但以一張魔紋的代價來看,男人幾乎是以二十分之一的低價換到了個魔紋仆。
「可真便宜,」龐德心中卻暗嘆洛德手邊的積蓄遠遠不夠。
「便不便宜不知道,我們北方可沒你們這種仆從,他說你會魔法,我才要,我們隊就缺個魔使,」男人彎腰把手裏的毛巾打濕,擰了擰,小心翼翼地遞過來,「擦擦臉?」
「你說的是傭兵隊?你有組隊?」龐德接過,抹了把臉,發現毛巾上竟有些顏料的痕跡,龐德模糊記起,自己原先似乎有做些僞裝。
男人點點頭,見龐德擦完臉,又是一呆,半晌後才說,「那...你是地系,至少可以解毒,野外的瘴氣跟蛇獸挺麻煩,」說完指指龐德眼前的食盤,「吃飽了?」他問。
龐德點頭,男人于是端起盤子,把剩馀的肉掃進自己嘴巴,抹抹嘴。
換龐德一愣,這人的外觀跟行動,落差實在巨大,嘴裏繼續問,「所以你要我跟你們出傭兵任務?」但洛德其實連解毒都不會。
「恩,」稍後男人兇狠的五官又不自在起來,「不過我們現在都、自然就...」
「就如何?」龐德再次追問。對自己而言,這才是重點。
昨晚他們滾成一團,是因為春-藥。
但縱使自己因為藥性瘋狂地纏著這人(他被丢進這人的房間),以這人的力量,卻可以輕易把自己推開。要是他真是不想,他們之間并不會發生什麽。
可床單最終還是滾完了;昨晚做的可不止一次兩次,就不知這人是否也有把自己當玩物的打算,還是他昨晚同樣被下了藥?洛德的記憶,在藥性發作被送進這個房間之後,就模糊了。
如果是前者,自己該趁其不備一刀斃了眼前這個大家夥,搜刮錢財後逃之夭夭,且不管死了主人的魔紋會如何,走一步算一步。
但要是後者,龐德想自己可以把昨晚的事丢開,加入這人的傭兵隊闖闖外面。畢竟龐德實在不想回到老路,又過上殺人搶奪東躲西藏的日子。只要這人沒打算倚仗魔紋把自己踩在腳下、像支使蝼蟻般使喚,他可以頂著這鬼東西,跟著這人混上一段時間,慢慢找出解除魔紋的方法。
這麽想的同時,男人的粗聲粗氣把龐德拉回現實。
「狼...狼神說不能淫-亂,我、我們可不是南方人,我自會帶你回家!」
龐德微微皺眉,不太懂,「回家?」
「雖、雖然是喝酒誤事,但該幹的都幹了,我得帶你回北方!」男人粗魯地說,原先還有的遲疑一掃而空,「大哥叫我出來順便找個女人,現在也不錯,你還比女人漂亮。」
這句讓龐德表情一沈,差點一拳揮出。可男人這時竟上前一步,單手把龐德從床上整個人撈起,「我來幫你吧。」龐德心裏一驚,勉強按耐住反擊的欲-望,他還沒找到一擊必殺的時機。
而男人撈起龐德後,輕松地把人放進木桶,他抓過龐德手上的布巾,蹲下-身竟開始幫龐德刷背。龐德僵在水裏,任憑擺弄。但男人的力道用的有些大,刷的龐德白晰的皮膚一片通紅,龐德嘗試讓自己唉出一聲,果然換得疊聲道歉,手下的力道也輕上許多。
...所以,這是什麽狀況?
把自己當成女人...是指把自己當個玩物?一個帶回家的玩物?
龐德表面上不顯,心中卻忍不住皺眉。果然還是得走上老路嗎?
男人卻繼續道,「你、你不要怕我,我只是長得兇,又有疤,我知道,女人看著都怕,」雙手忙碌地擦向龐德的下腰部,臉色有些暗紅,「你挺好,沒發抖,大哥說『結戶』就要找這樣的。」
「『結戶』?」龐德不認得這個單字。
「喔,你們南方人不知道。在北方,找女的叫結婚,找男的叫結戶,」男人搓洗到了龐德的小腿、腳趾,之後擡頭讨好地笑笑,「南方也有吧?」
龐德眼角一跳,「你想跟我『結戶』?」
男人理所當然地點頭,「管事說你們這種魔紋沒得解,一輩子都得認主,昨天我們又...,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龐德緊盯男人的表情,想找出一絲虛假。
但他找不出,若不是這人真傻,就是厲害的連自己都看不出來。
「匕首借我。」龐德突然開口。
男人一愣,「做什麽?」
「把頭發弄短,」龐德答。他現在的頭發在肩膀以下。
男人歪頭看了眼,「我覺得挺漂亮,」卻還是抽出腰間匕首,遞給龐德。
龐德面無表情地接過,「整理太麻煩,」接著左手往後腦一抓,右手輕輕一劃,及肩的發絲頓時俐落地被切斷。
龐德玷了玷匕首,擡眼說道,「這挺鋒利的,」竟然就這樣給了我?
男人流露出高興的表情,「你喜歡送你,」之後又想到什麽,在左手上的戒指一摸,右手心裏頓時出現了個小小的圓形鐵盒,「這是藥,你...恩,痛的話可以抹一些。」說完臉又紅了些。
龐德垂下眼接過藥,「謝謝,」另一只拿著匕首的手卻松了又緊。
殺?還是不殺?
殺了,自己又得開始逃亡;在帝國境內平民殺人仍是犯罪,除非貴族。自己初來乍到,沒錢沒勢,什麽都還弄不清,風險太大。但要不殺,這人似乎挺惦記自己的屁-股。有魔紋在,自己哪都逃不掉。
所以,士可殺不可辱?...不,上輩子,這句話只是明哥用來擴張地盤的藉口。
龐德不認為明哥有那種不能被踩踏的格,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問題只是取舍而已,舍哪些換哪些?是利益還是兄弟?總是如此。
想了想,龐德決定做最後一次試探。
「結伴不行,你太大,」龐德視線往男人的兩腿間橫了眼,「再做會死。」
正牌的确實也死過了一遍。
男人沒料到這個話題,一張兇臉又紅又噪,「會、會好的...你你不還小...?」
龐德「刷」地一聲從水中站起,全身赤-裸地面向男人,「你要等?」
「等...等什麽?」眼前白晰完美的軀體讓男人呼吸失速,全身肌肉緊繃許多。
「等三年,三年後再結伴,」龐德一手扶上男人的下巴;也是頸項,「否則被魔紋弄死也比被-幹死好。」
男人被龐德激的渾身一抖,嘴巴張張開開,赤哼好一陣答,「...好。三年!」
龐德稍稍放松一直捏緊的匕首。試探到此,男人的個性似乎還算實誠。即便以後男人被證實上面都是虛假,下次龐德會毫不遲疑地取這人性命。而有了三年,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龐德想自己總會找出另一條解決的路。
想完,龐德慢慢坐回木桶,「你的名字?」
「放克,」男人拿著毛巾湊了過來,「放克.沃爾裏克。」
龐德沒有拒絕放克的擦洗。
「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