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複生
熱、很熱...痛...又麻?...
龐德直覺地動了動,卻陷在黑暗裏。
身體就像是夢魇時被鬼壓床的感覺,明明醒了卻使喚不動四肢。身上傳來的各種感覺,也像是被隔了層厚厚的紗,忽遠忽近,似真似假...
龐德短暫地放棄掙紮,想着這種狀況過會兒就該好。此時耳邊竟傳來麻癢的感覺,伴随燙人的熱度,好似有人在旁邊粗喘地噴着氣?
...這種距離!?誰?!
從沒有人可以距離自己這麽近!即使是...
龐德再度聚力掙紮,這次力道的反彈,讓龐德确認了有什麽制住自己的四肢。
他确定自己可以動,卻有另一股無法撼動的力道把自己硬生生固定住,甚至是眼皮。
頓時龐德危機感四起!
掙紮的力道更大,想着至少睜開眼,可所有的努力都被那股無法撼動的力道給壓制住。不過随著掙紮,龐德所能感知到的熱度,卻越來越明顯...
從身體裏面、到身體外面,熱的幾乎帶上了灼燒,裏頭更摻著古怪又酥麻的感覺...
一波接著一波...這是在幹嘛!?
又驚又疑的同時,龐德察覺到自己異常沈重的心跳,好似心悸一般,一跳跳快速地似乎要沖破胸腔,連帶沖擊耳膜,龐德朦胧之中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果然,呼吸也帶著同樣的短促與急促。
除卻古怪的酥麻,這種感覺倒似曾相似...
就像是...重傷之後,在老頭那,用著馬虎的麻醉縫著傷疤...
所以,自己又受傷了?...這次傷在哪?又痛在哪?
老頭的麻醉似乎進步不少,這次他沒感到痛,只是又熱又麻,頭暈腦漲...
...但為什麽受傷?怎麽受傷的?
無法動彈的龐德強迫自己思考。
A港的貨不是已經順利交了?完美的誤導計畫,他們很好地擺脫條子...
足夠讓明哥立足A城的交易,不是順利完成了!?
交易完成的隔天,龐德記得他還跟著明哥與沈幫大頭會面...
沈幫的頭沈天從一臉陰郁,卻也無法跟明哥撕破臉。從交易完成開始,沈幫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邊的勢力...他們終于可以在A城與沈幫勢均力敵...
一切都順,順的出乎意料...接著呢?接著發生了什麽?
越來越清晰的回憶,讓龐德原已急促的心跳帶上不穩的頻率。
...
煙霧缭繞之中,明哥抽著的七星味道最是明顯。
廢工廠,昏黃的燈光,兩排壁壘分明的人馬...
「阿德,你跟我這麽多年,誰都知你是我手下第一猛将。」
「今日既然沈哥開口,相信他必定如我一樣,絕不會虧待你,你怎麽說?」
「這雖然突然了點,但只要你說不,阿德,沒第二句話,我肯定幫你拒絕!」
「今天兄弟都在,沈哥的人也在,只要你說不,沒人會為難你。」
「難道你還不信我?阿德,兄弟這麽多年,我可不能讓人寒心。」
「就算沈哥欣賞你,願意用西街的地換你,但去不去,還是你一句話的事!」
「你怎麽說?」
...你怎麽說?我怎麽說?自己還能怎麽說?
龐德忘了那時自己有沒有笑,現在的龐德挺想的。
畢竟重點從來不是自己的答案。當明哥在所有人面前把選擇甩到自己臉上,就擺明了默認這筆交易。用自己換西街的地,那塊明哥志在必得的地。自己的身價看起來還算不錯。
即便自己跟了明哥十幾年,即便自己也算第二把...
想到這,龐德失笑的感覺一頓,像是被冰水澆了一身。
狡兔死,走狗烹。
自己是明哥身邊最後一個大院出來的兄弟,怎麽遲遲未曾想到?功高震主,用自己換地盤,可以全了明哥與沈幫合作的條件,也可以把自己的勢力從明哥這邊拔的一乾二淨。
但龐德自認從無二心,向來一口令一動作,像條聽話的狗。
如此這般,仍是不夠?
又或者,這已是明哥的恩德?算是讓自己待在沈幫『養老』而不取性命?
想來沈幫向明哥讨要自己,美其名交流,實則是消減戰力,明面上是不該亂動自己性命,直到兩幫和平相處的平被打破的那一天。
而龐德猜測,那該是好幾年後的事。這段期間的争權厮殺,兩邊都已元氣大傷,任一邊若再挑起對立必定得付出慘痛代價,除非有他人相幫。
所以,還是不壞,不是嗎?
趁著修養的這些年,他可以淡出江湖。一個沒有手下的小首領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即便以後兩邊再戰,自己也早已無足輕重。
于是龐德記得,自己最後是答應了。
想著算是幫明哥最後一把;想著這不是背叛,只是提早幾年順了自己退休的意。
但龐德沒想到明哥竟還留著後手。
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明哥的親信出現在龐德的公寓,拿著把槍對著自己。
「一路好走,德哥。」
想到這的同時,龐德感到身上竄過一陣顫抖。
爆裂的白光,沖擊著龐德的全身上下,有種極樂的錯覺。
龐德自嘲的想。
死亡,還挺像場痛快的高-潮。
***
當龐德再度睜開眼,視線裏繁複的木雕裝飾與精致的彩繪花邊,古典雅致,與自己住處熟悉的慘白天花板,迥然不同。
鼻尖充斥著一股不熟悉的味道,像是潮濕的泥土與某種苔癬植披。隐約的鳥鳴與明亮的陽光,一切感受起來和平可親,更是自己絕少會待著的空間。
龐德警覺地撐起上半身,可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竟從尾椎處傳來,龐德沒有預料到這個,禁不住呻-吟出聲,并僵住所有動作,停了幾秒後,龐德半驚半疑地再動了動腰。第二次的,身體內部傳來同樣灼燒般的劇痛!
龐德額間沁出些汗,直覺快速地檢視周遭一圈。精致的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在唯一的一張床上,身上還蓋著毯子。接著是壁爐、石板磚、挂毯、石桌、跟桌上一座罩著繡布燈罩的銅制提燈,看著像是富有人家刻意的歐風裝飾,但龐德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
接著再把視線投向唯一的窗戶,綠葉在窗外搖曳,鳥鳴與風聲,讓龐德直覺現在該是早晨沒多久。綠葉雖是遮蔽了部分視線,但一眼望去還是可知窗外似乎是...是片視野開闊的高地?
靜悄悄的,沒有什麽人聲動靜,龐德越看越是莫名,打算移動到窗邊卻牽動了灼燒般的傷口,皺了皺眉,龐德轉而确認身上的狀況。
這時龐德早記起了公寓裏的刺殺。道上混的,沒人可以睡的安穩,龐德練就一身立即從睡夢中警醒的功夫,現在卻真的有些糊塗。
睜眼之前,龐德确定某顆子彈,經由明哥親信手上的槍,被切實地送進了自己的胸膛。
劇痛、不甘、怨恨...在最後那刻,同時在胸口-炸開。
但現在...自己竟是還活著!?
半信半疑地,龐德邊摸上左胸,低頭确認,卻更是心頭一跳。
視線裏,平滑的胸膛上沒有槍傷。
更詭異的是,手下的這副身體...竟不是自己熟悉的!?
赤-裸的胸膛,視線沒有阻礙。胸口白晰的肌膚就像白種人似的,與原有的小麥色調差了不是一色半色。身上原有的大小傷痕也不見了,膚質平滑細致的像是出身富貴人家,在幾束窗外照進的光線下,甚至像陶瓷般映著光。單薄的胸膛帶著點薄薄的肌肉,卻不是成年人的線條,看著像是名少年的更多。
龐德臉色越見難看,視線移向同樣陌生的右手掌。
只見随著自己心意張握的那支手,五指纖細修長,上頭不再有拿槍的繭。
原是短而俐落的指甲現在擁有狹長的線條,隐隐透著健康的粉色。
緊握、張開、再緊握,龐德忍不住再次确認眼前的是否真是自己的手。
龐德驚疑不定地想弄清楚狀況,腦袋裏突地湧入許多畫面。
那畫面來的詭異,龐德說不上是從哪感受到這些,只覺眼前一黑,一陣陣暈眩與耳鳴随之而來,太陽穴突突地跳,龐德禁不住閉上眼,這時就像關了燈的幻燈片,畫面竟更為清晰。但畫面實在太快,一幕幕閃過,就像是十六倍速的快轉電影。熟悉的不熟悉的;連貫的又不連貫的,越來越快,弄得龐德更暈,若非咬牙,幾乎是要吐了出來。
幾分鐘後,龐德滿頭冷汗地擡頭,臉色青白地起身,蹒跚走向房間左側的一面連身鏡。
之後久久龐德都瞪著鏡中的倒影。
鏡中一名全身赤-裸、年約十八-九歲、五官姣好的金發少年,跟著龐德說眨眼就眨眼,說偏頭就偏頭,少年的右手同樣慢慢擡起,狠狠在臉頰上一捏!
「!」
爆發的痛感,讓龐德不得不相信腦袋裏竄過的那些記憶。
自己似乎死透了,然後頂了另一個似乎也是挂了的苦主的身體。
在一個超越以往認知範圍的魔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