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壞集體利益
如此幾次的折騰, 胡大夫斷定,周悅生病,不是身體的問題。
換句話來說, 她是被葛老婆子罵病的。
這個說法傳出來,葛老婆子如同一只戰勝的公雞,終于不再去知青點的門口罵了。
周悅也不再發燒了,只是依舊纏綿病榻。
這個時候大家也沒有多大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因為春播到了,他們得趕緊播種, 以期望年底的時候能夠豐收。
知青也忙了起來, 養豬場的豬到了, 他們得去照料着。
等人都走了,周悅才慢悠悠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自己的小櫃子裏拿出吃食來。
這都是之前過年的時候, 大家夥送的,尤其是那個地瓜幹,特別的耐嚼,她抓了一把,坐在床上慢慢吃着。
一邊吃,也一邊算着, 豬已經運過來了,她算了一下,徐平他們,約摸能撐個七天左右,那之後,就是她該出場的時候了。
難得天天躺在床上,周悅都覺得自己躺懶了, 怕露餡,她就在屋子裏活動活動,也不出去。
只是她估算的時間有點錯誤,徐平他們沒有撐七天,三天他們就撐不住了。
“你們回來了。”看着進屋的幾個人,周悅掙紮着要從床上爬起來。
“別,你身體不舒服,就別亂動了。”徐平連忙阻止她,自己也沒有過來,他今天落了滿身的豬糞,離得老遠,人家都能聞到一股味兒。
這養豬并不容易,雖然之前養過,可是養了一半的豬和剛買回來的母豬和豬崽兒,那都是不一樣的。
說起來,徐平也是頭疼的厲害,周悅病得起不來,他因為在屠宰場待過的經歷,再加上養過豬,這擔子便臨時落到了他們的頭上。
徐平也是硬着頭皮上的,他不會養豬崽,更不會照顧懷孕的母豬,就是按照之前周悅給的法子,每天打掃豬圈,還用草藥給豬洗澡。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那些豬每天都蔫蔫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精神似的,就是豬草都不像周知青喂的那樣肯吃了。
那幾個養豬的大隊讓人過來參觀學習經驗,也是大失所望,這養豬的法子,看起來是挺新穎的,可是這效果卻是一般啊。
尤其是其中一頭母豬,眼看着快生了,他們內心真是要急死了,一個弄不好,就得失去這母豬和肚子裏的豬崽子了。
喬衛國也知道這事兒,“周知青之前不是寫過什麽養豬手冊嘛,你們都識字的,就照着她寫的那樣養不就行了。”
幾個知青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就是按照周知青的養豬手冊上做的。”
“那豬怎麽會這樣?”
就是胡大夫都被叫了過來,檢查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學着周知青那樣,用草藥熬水給豬洗澡,才會變成這樣的。
“怎麽可能,周悅之前也是采的這個草藥啊,是同一種草藥。”
胡大夫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堆在地上的草藥,搖了搖頭,“是一種草藥,但你們這個草藥不行,得周知青親自采的才行。”
說完,就随手把草藥丢在一旁了,胡大夫自己也上山采過草藥,明明就是同一種草藥,可是周悅采回來的,藥效卻格外的不同。
她之前找到的葛根,已經被他切片曬幹了,找了大隊長拿了介紹信,以集體的名義賣到了城裏的藥材鋪,因為藥效高,還賺了不少錢。
只是這事兒大隊長讓他暫時不要告訴大家,等春播結束之後,買點肉給大家補補。
所以胡大夫堅信,周悅肯定是對藥材特別敏感的人,她能夠找到藥效極其好的藥材,這是別人都做不到的。
喬衛國聽完,只能嘆一聲,“可是小周知青她現在病了。”
別的病還好,還有藥醫,可是這心病,怎麽醫。
想到這兒,就恨不得把葛老婆子拖過來打一頓,這就是欺負人家知青的臉皮薄。
等下工的時候,喬衛國從家裏翻出點紅糖,難得沒有叫上周有福,自己就去了知青點。
“大隊長來了,快坐吧。”周悅掙紮着爬起來,林春連忙過去扶她,丁美華也極其有眼色的給喬衛國遞了凳子。
“周知青,你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大隊長,謝謝你的關心。”
“這說的是什麽話,你也是我們大隊的一員,我作為大隊長,關心你不是應該的,對了,這裏有點紅糖,你留着沖水喝。”
“謝謝大隊長。”周悅客氣的接了過來,見坐得有些不自在的喬衛國,便問道,“大隊長,你是有什麽事情要說嗎?”
見周悅直接問了,喬衛國也就不瞞着了,“是,是有一些事情,有關于養豬場的。”
“養豬場怎麽了?咳咳咳咳咳。”周悅瞪大眼睛看着喬衛國,突然就咳嗽起來了,怎麽止都止不住。
趙霞連忙倒了水遞過來,周悅喝了口水才好了點。
喬衛國也被吓到了,他沒想到周悅竟然病得這麽重,這下心裏都不安起來了,人家周知青,到他們這個地方來,就是響應國家號召過來的,也真實的在為他們做事,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們大隊的人傷成這樣。
看着周悅這麽虛弱,卻還在關心着養豬場的事情,內心不由的一陣愧疚,絕對不能讓周知青失望啊。
“養豬場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你安心養病吧。”
說完,人就起身走了。
周悅:“……”事情進展怎麽同她想得不一樣?
好在知青裏也有人在養豬場,直接問他們就行了。
徐平也好奇,“周悅,你是不是真的一下子就找到藥效特別好的草藥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就是從小就喜歡植物,一直到下鄉才忽然接觸到這麽多的植物,可能同這個有點關系吧。”
“你不在養豬場,我們就跟缺了主心骨一樣。”
“是啊,養豬總感覺不得勁,也沒有那麽有精神。”
“我還聽到那些來學習養豬的大隊,說我們就是不想教給他們,存心瞞着他們的。”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他們确實不會養豬,真正會養豬的病了,擱床上躺着呢。
越是這樣的話傳出來,他們就越是着急想要把豬養好,這樣反而适得其反。
“那,那我明天,明天上山去找些草藥給你們吧。”
“可是你的身體?”
“沒事,我好多了。”
第二天,周悅果然同他們一塊起來,準備上山去找草藥。
趙霞不放心她一個人上山,之前不就是在山上差點出事,也是那次之後,周悅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想到那個葛大,都被送到農場改造去了,居然還有這麽大影響,真是個禍害。
只是周悅堅持要上山,只好讓丁美華陪着她一起去,怕她出什麽事情。
一路上山,總會碰到大隊上的人,大家都知道周悅被葛老婆子罵病了的事兒,心裏對她很同情。
“周知青,你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葛老婆子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她就那張嘴毒,你越在意,她越高興。”
聽說自己把那個害她兒子的知青罵病了,葛老婆子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這會兒大家夥都不願意搭理她,她也不在乎,還天天到處嚷嚷。
她們剛說完,葛老婆子就不知道從哪裏溜達出來了,一臉陰沉的看着周悅。
被她這麽盯着,周悅吓得連連後退,那葛老婆子一開口,話就有些不堪入耳了。
周悅聽得搖搖欲墜,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等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知青點的床上,耳邊是葛老婆子的叫罵聲。
周圍一群知青擔憂的看着她,周悅抹了抹眼淚,“我,我不想出去了,我把養豬的法子寫下來給你們吧。”
說着,就掙紮着下床去拿比,結果整個人都站不起來了。
“是我沒用,都賴我,都賴我。”
周悅自責的落了眼淚。
“周悅,你別這樣。”
都是他們沒有用,連一個葛老婆子都應付不了。
正說着,牛嬸子和吳嬸子推門走了進來。
“周知青,你醒了。”牛嬸子連忙走了過來,把手裏的籃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給你帶了些雞蛋,你餓不餓,給你沖個雞蛋水喝好不好?”
“不用了,我喝不下。”
“那個挨千刀的葛老婆子,她這是做大死呢。”吳嬸子把籃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擱,“牛桂花,咱倆出去會會她去。”
牛嬸子點頭應了,兩個見面三句話就得撕吧起來的人,難得那麽團結一致。
知青點門口的罵仗一聲聲的傳到大家耳朵裏,換別的時候,他們都覺得吵,這會兒,肯定是希望葛老婆子輸的。
結果如他們所願,葛老婆子被罵得灰溜溜的跑了。
“不給她點教訓,她還不知道厲害了。”
雖然大隊裏都說葛老婆子罵人厲害,可牛嬸子心裏還是不太服氣的,她那是沒有出手,要不然有葛老婆子什麽事情,而且争見這種事情,說出去也不好聽,對她男人大隊長的名聲有影響。
“周知青,你別怕她,越怕她那個老婆子就來勁兒。”
“對,有我們在呢,她要是再來找你的麻煩,我們幫你把她罵跑。”
喬衛國因為周悅病了,養豬場的事情徹底沒有支撐了,那些過來學習的大隊,走的時候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尤其是高長貴,一臉失望的看着他,“老喬啊,你要是不樂意讓我們學習,就算了,也不用這麽糊弄我們吧?”
這話說的讓喬衛國委屈,他哪裏是糊弄人,是那個主事的人她生病了啊。
這話說出去也沒人信他,都覺得喬衛國在找借口,這麽大的養豬場,莫不是只有那一個會養豬,騙誰呢?當他們都是傻子不成。
喬衛國心裏苦啊,他們大隊,還就那麽一個會養豬的,這會兒正擱床上躺着呢。
他急得嘴上都起泡了,還被陳書記拉過去訓了一頓。
他說周悅病了,人家問怎麽病的,他又說是被葛老婆子罵病的。
陳書記那質疑的眼神,喬衛國覺得自己短時間內是不會忘記的。
結果剛進大隊,又聽說那葛老婆子又把周知青罵暈過去了,喬衛國一腳踢飛了路邊的小石子。
“他娘的,我還治不了一個老婆子了。”
說完,就讓民兵把葛老婆子帶過來,自己去打谷場敲鐘,讓大家夥集合開會。
等到的時候,見葛老婆子被壓在臺子上,正在喊着冤枉,而大隊長一臉陰沉的望着她。
見人差不多都集合了,喬衛國拿起了喇叭,“鄉親們,知不知道今天為什麽要把大家聚集在這裏?”
衆人搖頭,他們不知道,卻不妨礙他們一臉好奇的看向臺上的葛老婆子。
“今天,把大家叫過來,就是為了批.鬥葛老婆子,批.鬥她破壞集體利益。”
不僅大家驚呆了,就是葛老婆子自己都驚呆了,回想了一下自己做過的事情,沒想起來她什麽時候破壞了集體的利益。
“大隊長,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啥時候破壞集體的利益了。”
喬衛國無視了她的話,拿着喇叭對着底下的社員,“大家夥想一想,周知青來了之後,為大家做了什麽事情?”
衆人不明白,這怎麽又扯到周知青了,不過也還是順着喬衛國的話去想了,周知青給他們大隊養出了一級标準的大肥豬,還賣了不少錢,過年的時候,他們不僅吃到了肉,還分到了錢。
“不止這些,我想大家沒有忘記,之前周知青上山,找了一些葛根回來,胡大夫把葛根切片曬幹後,以我們大隊集體的名義拿去藥材店賣,我本來想春播之後再告訴大家的,現在不得不提前告訴你們了,大家夥,你們說,周知青對咱們好不好?”
“當然好了。”
“周知青對咱們,那是沒話說,我就沒見過比周知青還好的人。”
“可是,現在有人存心不想讓周知青對咱們好。”大隊長話題一轉,把矛頭指向了一旁的葛老婆子。
衆人恍然,難怪剛才大隊長說葛老婆子破壞集體的利益了。
周知青給大家夥做了這麽多事情,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葛老婆子,可她不但不感謝人家,還逮着人家罵,還把人罵出病來了。
周知青被她罵病了,養豬場的活兒就落下來了,最近養豬場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這也不算秘密,那些過來學習的大隊一走,那話幾乎就傳開來了。
要不是葛老婆子,這會兒周知青還要好好的養豬呢。
這豬要是養不好了,損害的可是集體的利益,葛老婆子逮着周知青罵,還把她罵病了,讓她不能去養豬場工作,可不就是在損害大家的利益。
這麽一想,看向葛老婆子的目光就變了。
真沒想到,這個葛老婆子心思居然這麽惡毒。
人就是這樣,在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時,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之前周悅被罵成那樣,大家心裏也只是同情她,覺得她倒黴,被葛老婆子給纏上了,這會兒卻是如同自己被罵了一樣。
“打倒葛老婆子,打倒葛老婆子!”
不知道誰先喊出聲來了,底下頓時振臂高呼,“打倒葛老婆子。”
臺上的葛老婆子頓時抖得跟篩子似的,她怎麽都想不通,怎麽就罵個人,就變成破壞集體利益的壞分子了,她不是壞分子啊!
臺下原本正看着熱鬧的洪英和老三媳婦兒,這會兒難得齊心,準備開溜,沒想到矛頭卻忽然對準她們,“還有她們兩個,我聽到之前她們還說周知青活該呢。”
“不不不,沒有,不是,都是我婆婆她讓我做的,你們也知道,這哪有兒媳婦不聽婆婆的話的。”
“就是就是,我們也是孝順老人家,哪裏想到我婆婆是這樣的人。”葛三媳婦兒也跟着說道,生怕晚了,自己也成了壞分子了。
葛老婆子那個氣啊,就知道這兩個媳婦兒不是個好的,目光在臺下尋摸了一圈,想找另一個兒媳婦兒,結果連影子都沒看到。
她哪裏知道,葛二帶着媳婦兒過來的,看到臺上的葛老婆子,就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就又走了,不想看見接下來的場面。
“胡說,你們都胡說,我根本就不是要破壞集體,是因為那個小賤人害了我兒子,我才去罵她的,我不是要破壞集體的利益,我哪裏知道她被罵兩句就倒了。”到底是城裏人,就是嬌氣。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衆人的臉色都難堪起來了,周知青害了她的兒子,她還有哪個兒子被害了,只有那個被送到農場去改造的葛大呗。
這個葛老婆子,當時可是親口說不認葛大這個兒子,要同壞分子劃清關系的,這會兒又說是為了兒子。
“葛老婆子,你是不服氣對葛大的處置嗎?”
“就是,那是周知青害了他嗎?分明是他自己作的。”
喬衛國也陰沉着一張臉,就因為這個事情,讓周知青差點出事,原本是想讓葛老婆子長個記性的,這個,倒不如一塊把她送去農場陪她的兒子。
聽到自己也要去農場改造,葛老婆子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不過這樣也改變不了什麽了,喬衛國一刻也耽誤,連游行批.鬥都不做了,滿足了葛老婆子想兒子的願望。
衆人也是唏噓不已,這個葛老婆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哪家出了兒子耍流氓的事,恨不得藏在家裏不出來,她倒好,還巴巴的跑到苦主門口罵,這下好了,把自己罵進去了吧。
呸,也是活該。
自從葛老婆子走了之後,周悅的身體也在慢慢變好,真如胡大夫說得那樣,她是被葛老婆子罵病的,現在葛老婆子走了,她也在好轉。
大隊幹部辦公室裏,喬衛國和周有福商量着,要不把周知青接到家裏養病,或者像有些大隊那樣,讓知青入住農戶。
這也不是沒有的,像有些大隊沒有知青點的,知青過來後,都是住在當地的社員家裏。
“也行,周知青現在身體那麽弱,再聽着什麽閑言碎語的,萬一……”周有福吞下了嘴裏的話,是什麽結果,又不是沒有先例的。
“那就這麽辦,回頭我讓我家婆娘把人接過來。”喬衛國可不想周悅再出什麽事情了,那養豬場裏那麽多小豬崽子還等她養呢。
雖然把重擔都放在一個人身上有點不要臉了,可誰讓就周悅一個人會養豬呢,其他人看她的養豬手冊都學不會。
“還是我婆娘去接吧,這周知青同你本來就有流言,去你家不是正好坐實了。”周有福搖了搖頭說道。
“啥玩意兒?”喬衛國眼睛都瞪大了,想起了之前葛老婆子的污蔑,心裏頭氣得不得了,“那是葛老婆子瞎嚼蛆呢。”
一旁的會計喝了一口茶,悠哉悠哉的說道,“誰不知道那是謠言啊,可人真住到你家,那可就不好說了。”
喬衛國一口氣堵在心裏,恨不得把葛老婆子拖回來打一頓,她那張破嘴。
“行了,你也別氣了,要我說,還是讓周知青去我家吧,你倆都不合适。”
“你家?那還不如去我家呢。”婦聯主任說道。
他們覺得喬衛國的主意不錯,可是周知青不能去他家,去自己家最合适。
其實也是有些私心的,想着跟着周知青後面學學,家裏的孩子們以後也能出息點。
“行了,咱們說了也不算,還得讓周知青自己決定。”
他們叭叭說了半天,想去哪家,也得讓周知青自己說。
得到自家男人的話,吳嬸子頭一個就上門了。
“入住農戶?”周悅一臉茫然的看着吳嬸子。
“是啊,你就去我家,同我閨女一塊住,她大姐早年嫁出去了,她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呢,她那房間裏也寬敞,到時候我讓她拿個簾子給隔開,你住得也舒服。”
聽她說得,周悅有些心動了,從十幾個的大通鋪,搬到二人間,挺有誘惑力的。
“這怎麽好意思呢,我,我住這裏就行了。”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住我家,就是最合适的,你看,我男人也姓周,咱們就是本家,你來我家,才是最合适的。”
最後,在吳嬸子的勸導下,周悅終于同意搬到大隊書記周有福家去住。
其他知青一臉羨慕的看向周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