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想不想換?”……
“大哥去扒河了, 大隊長說,參湯只給勞力喝,誰喝了, 誰就得去扒河。”葛二終于有機會把話說了出來。
“啥?你說啥?”葛老婆子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她家老大去扒河了?那她豈不是坑了老大?
不過這也就是一瞬間的想法,她自然不會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她把錯全都推到了葛二身上。
“你,你就沒同大隊長說, 是你自己主動把參湯讓給你大哥喝的?”
“說了, 可大隊長不讓。”葛二低着頭把喬衛國的話重複了一遍。
可是葛老婆子不信, 她不信大隊長能說出這種話來,“好你個葛二,你居然敢用大隊長的名頭來騙我, 你給我去把你大哥換回來,要不然今天就別進這個家門。”
“就是,快把我男人換回來,我家那口子,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去扒河, 身子得虧多少啊,娘,葛二這個壞心眼的,就是故意想害他啊,就不該把他留在這個家裏。”
“分家,等老大回來,我就把這個不孝的東西分出去。”葛老婆子又急又怒的, 她想要去找自家大兒子,可她也不知道大隊分的河道在哪邊,只能幹着急。
最後也只能去使喚葛二。
葛二哪裏有什麽辦法,捂着臉躲在地上,整個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葛二媳婦兒抓着他的胳膊,“他爹,咱們要怎麽辦啊?”
“我也不知道。”大隊長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他要真去找了,不知道大隊長會怎麽做。
兩個人在家門口站了一會兒,一起到大隊口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就在那裏傻站着。
葛二媳婦兒看自家男人的模樣,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她了解自家男人,他不會說謊,所以大隊長肯定說過這話的。
如果去找了大隊長,他們葛家,會不會被趕出大隊?
忽然,她想到了周悅,她知道,因為周知青有本事,所以大隊長很看重她。
如果向周知青求求情,讓她幫忙說說話,會不會好一點?
“他爹,咱們去知青點找周知青吧,讓她幫着咱們向大隊長說兩句,你看成不?”
葛二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只能順着媳婦兒的話去想。
兩個人又朝着知青點過去。
被他們念叨的周悅這時候正看着眼前的人發蒙。
“你是……”
“周知青你好,我是齊亮的爸爸。”
“齊亮?”周悅仔細回想了一下,她知道的名字裏帶亮的人只有,亮子!
“你是亮子的爸爸?”
“對對。”齊偉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擴大了,“我聽亮子他媽說,亮子之前貪玩跑到山上去了,被毒蛇咬了,多虧了周知青,才撿回了我家亮子的一條命。亮子媽說她也沒謝過你,這是一點小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順着,齊偉就要把手裏的東西往周悅手裏塞。
“不不不,不用了,順手的事兒。”周悅覺得這些人實在是過于熱情了,本來她采草藥的目的也不是這個,這真的是誤打誤撞,倒是同胡大夫解釋過幾次,可他就是不信。
面對齊偉,周悅也是這樣的說法。
“周知青,你是在是太客氣了。”齊偉堅持讓周悅收下。
他們也沒說幾句,齊偉把東西給周悅,倒了謝就回去了。
等他走了以後,其他人坐在桌子上看着齊偉帶來的東西。
“這個齊偉是幹什麽的?居然能買這麽多東西來?”楊紅看着桌子上的東西,有什麽麥乳精奶粉紅糖大白兔,還有一些地方特産,随便一樣,都不便宜,這個齊偉出手頂大方的。
老知青還是知道些情況的,“齊偉以前是當兵的,後來複員回來當了長途司機,基本過年才會回來,一回來就大包小包的帶着,亮子家條件在大隊裏算好的了。”
“難怪啊,原來是長途司機。”跑長途的司機,經常跑外省,自然弄到好多好東西,就是這長途危險性也大,齊偉能夠平安,多虧了他當過幾年兵,有點身手在。
衆人不免羨慕的看着周悅,可自己又沒有人家的本事,說什麽也是白搭。
“周悅,有人找。”外頭有人喊了一聲,再聽到又有人找周悅,其他人不免又期待起來了。
周悅出去的時候,大家夥都忍不住向外看。
見到滿臉喪氣的葛二夫妻,周悅也鬧不明白他們這是做什麽。
“你不是該去扒河嗎?”
周悅看着葛二,心裏也是疑惑的很,本來該去扒河的人,這會兒卻站在她面前。
還是葛二媳婦兒先憋不住了,抹着淚把事情說了。
周悅:“……”既想喝她的參湯,還不想去幹活兒,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我覺得大隊長做的很對,誰喝了參湯,誰就得去幹活兒。”
“現在我娘想讓我把大哥換回來,可是大隊長說,說……”葛二實在說不下去了。
“那你想不想換?”
葛二一臉掙紮,不說想,也不說不想。
“我不想換,可是婆婆她說,不換回來,就不讓我們進家門。”葛二媳婦兒倒是堅決,抛開所有條件不說,大隊長的做法真讓她痛快,就是苦了她男人,被婆婆連打帶罵的。
“那不就行了,等大隊長回來,讓大隊長同你家說去。”
“可是……”
“別可是了,大隊長這明顯是在幫你們,你們要是現在他那邊,後面自然不用發愁,要是站在你娘那邊,你們就去說,不過他是大隊長,得罪了他,你們也要知道後果。”
葛二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內心顯然是經歷過一番掙紮的,最後終于下定了決心,“那我就去村口等,等大隊長回來,為我主持公道。”
周悅滿意的點了點頭,還算上道。
夫妻兩個走了之後,其他人也唏噓不已。
趙霞有些擔憂的看着周悅,“葛老婆子不是好惹的,早知道這夫妻兩個來找過你,她要是不如意,會跑來罵你的。”
“沒事,我不怕。”周悅不在乎,她敢過來,她有的是辦法治她。
到了下午下工的時候,一群人從河道那邊回來了,雖然衣服都是髒兮兮的,可看上去精神明顯就很足。
葛二早早就伸着頭等了,眼看着人過來,立馬跑了過去。
“葛二,你站在大隊口幹什麽?”
“我娘說,我要是不把大哥換回去,就不要我進家門。“一邊說,葛二眼神一邊在人群裏找,“大隊長,我大哥呢?”
“後面呢。”喬衛國随手一指,葛大正被幾個社員擡過來呢。
“大哥他……”
“沒事,累暈過去了。”喬衛國還沒說話,擡着葛大的一個人就開口了。
剛去的時候,葛大是各種找借口準備走,一會兒頭疼,一會兒腰疼,真就是哪哪都疼,氣得大隊長讓人壓着他,今天要是不幹完活兒,就別想離開這兒。
大隊裏大半人都圍着他,葛大慫了,認命的幹了活兒。
中午的時候,大家坐在河道邊上吃着自家帶來的幹糧,葛大是臨時被捉過來的,啥也沒帶,其他人都是一個人的口糧,分給他自己就不夠吃了,加上大隊長有意教訓他,所以葛大就沒有飯吃,餓了一頓。
吃完飯,他們還得接着扒河道,他也挺能撐的,愣是太結束了才暈過去,就這一舉動,讓大家認為,葛大哪裏有葛老婆子說的那麽虛弱,都是躲懶的借口罷了。
聽說大哥沒事,葛二媳婦兒連忙拉了拉他的手臂,葛二頓了一下,才看向喬衛國,“大隊長,我有事和你說。”
“啥事?”
“我,我想分家。”
喬衛國有些詫異的看向葛二,這話可不像葛二嘴裏能說出來的。
眯着眼睛看向葛二,“父母在不分家,你娘同意了?”
“嗯,她說我要是不把大哥換回來,就讓我分家,我不想換過來了。”
其實一路走過來,葛二也想了很多,壓在他身上最重的,無非就是一個孝子,親娘哥哥弟弟時時刻刻都拿這個字壓他,可結果呢,他給家裏當牛做馬的,弄得他媳婦兒裏外不是人,連帶一雙兒女都不受重視,兒子還好,女兒直接就成了賠錢貨。
這是憑啥呀,他寧願苦點累點,也不想老婆孩子同自己受苦啊。
“大隊長,大哥既然喝了參湯,那就讓他去吧。”
喬衛國滿意的點了點頭,今天這一出,倒也不完全是要幫葛二,主要是葛家做的太過分了,要是有急事,臨時換人也不是不行,可他們葛家,又想占便宜,又不想上工,哪能讓好事都給他們占了。
所以才示意大家夥把葛大強行拖走的。
不過葛二想清楚了也好。
葛二當然想清楚了,其實大隊裏的人同情他,他也知道,可是迫于他娘,也只敢背地裏說說,可是大隊長和周知青都幫到明面上了,他再不領情,也忒不是東西了。
有時候,孝敬也得讓人看見了,內裏如何,關起門來,都是自家的事兒。
一路擡着葛大到家門口,葛老婆子和葛大媳婦兒早就等着了,一看人被擡回來了,葛老婆子直接就暈過去了。
“大寶他爹啊,你這是咋了?大隊長,我男人這是咋了?”葛大媳婦立馬撲上去哭嚎起來。
沒等喬衛國說話,洪英直接沖着葛二去了,“葛二,都是你,你把你大哥給害死了。”
剛剛緩過來的葛老婆子一聽這話,眼一閉,又暈過去了。
“行了,什麽死不死的,你男人就是累暈過去了,也有可能是餓的,你們老葛家,知道去扒河道,不知道給弄點幹糧吃嗎?”
“啥扒河道,大隊長,都是老二瞎說的,這個不孝子,自己不想上工,把他大哥推上去,我可憐的兒啊。”葛老婆子聽到兒子沒死,又恢複過來了。
喬衛國轉頭看向葛二,“你來說說,是怎麽回事?”
葛二又把話重複了一遍,葛老婆子聽了,氣得又想抄東西揍他。
“幹什麽?當着我的面都敢胡鬧,想去小黑屋裏蹲着?”喬衛國板着一張臉,語氣也是十分嚴肅,看起來很能唬人。
葛老婆子被吓了一跳,雖說她敢跑到人家門口去罵,可那也分人的,像大隊長,她肯定是不敢得罪的,尤其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大隊長這麽生氣的模樣。
不過,葛二讓她看着不順心,教訓這個不孝兒子還是很有必要的,“分家,馬上分家,大隊長,我要把老二這個不孝子給分出去。”
聽到葛老婆子說這話,葛二莫名的放松了,分家對他們二房,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娘,不能分家。”躺在木板上的葛大忽然醒了過來,伸出一只手,緊緊握着葛老婆子的手,“我不想去扒河道,我不想去了,不要分家。”
在場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向葛老婆子,期待她會怎麽說。
葛二有點蔫吧的低下頭,娘最聽大哥的話,他說不分家,這家就分不成了。
誰料葛老婆子居然猶豫了,她現在很不喜歡這個二兒子,看見他就鬧心,可是把他分出去了,那之後,大兒子不是還得去扒河道?
猶豫再三,還是葛大媳婦扒着她耳邊說悄悄話,葛老婆子這才說道,“分家也行,不過老二,接下來的日子,你的替老大去扒河,要不然,就算分家了,你也一樣東西都別想拿走。”
“葛二,你覺得呢?”
“成,不過娘,您得說話算話。”
“你放心,有我和這麽多社員在這裏給你做見證,等你扒完河道回來,我就給你主持分家。”
“謝謝大隊長。”
喬衛國揮了揮手,就讓大家都散了,回去吧。
看着人都走了,躺在地上的葛大還是緊緊的抓着葛老婆子,“娘,我要吃飯,我好餓啊。”
“哎哎,娘這就給你弄吃的去。”葛老婆子和葛大媳婦兒一左一右的給人扶進去了。
“他爹,我們也進去吧。”
葛二點了點頭,扒個河道,讓他徹底認清了家人,這心裏卻是難以描述到底是一種什麽滋味兒。
夫妻兩個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