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段西珩給阮蘇茉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故事的開頭, 是他的父母離婚。
段西珩八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已經協議離婚,但是一直拖着沒辦,只是兩地分居。
兩年後, 他媽媽認識了現任丈夫, 預備移居國外。
段家不讓她帶走年幼的孩子, 她沒辦法,只能放棄撫養權,留下兒子離開。
從此段西珩和父親生活在一起。
父子兩關系并不親密, 以前就沒太多話。
因為離婚的事,尚且稚嫩的段西珩變得內向, 更加不愛說話,與父親更沒多少交流。
他們在同一個屋檐底下像陌生人一般生活了一段時間,一直到某次, 段西珩的父親參加晚宴回來。
那晚, 段西珩第一次把別人丢棄在垃圾桶旁的小奶貓撿回家。
他雖然內向,可是內心柔軟, 非常細心地照顧這只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
父親回到家,與段西珩說了幾句話,段西珩沒太多心思去應。
酒意上頭,他把自己被前妻抛棄的憤恨發洩到了兒子身上。
他問段西珩,是不是啞了,是不是不會說話。
段西珩知道他醉了,更不願開口,沒想到他怒火攻心, 将氣發洩到了那只無辜的小奶貓身上。
貓被活活摔死, 段西珩不止沒護住它, 他自己也被父親打得幾乎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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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力量懸殊,他只是個瘦弱的孩子,而他父親已經是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性,他根本反抗不了。
大約就是從這次開始,他的父親經常對他動手,不止動手,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父親都會去毀掉。
曾經他也是他父親最滿意的作品,是他父親逢人就誇耀自己的孩子。
誰會知道,最滿意的作品,最後會成為最想抹去的污點。
他父親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背叛自己跟別人結婚的前妻,無法發洩的憤懑就都發洩在了幼小的他身上。
所以,他開始變得隐藏喜好,不表達情緒,沒有朋友,對周圍一切都很冷漠。
段西珩知道自己還太小,暫時無法與父親抗衡。
他們家裏發生的事,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會信。
在外人面前,段西珩的父親溫潤有禮,書卷氣濃厚,一點都不像個生意人,更不像會是對孩子動手的人。
就算報警,沒有足夠的證據。而且憑段家的背景,報警也根本沒用。
段西珩一直在忍。
一直忍到十五歲。
十五歲的時候,段西珩在家裏偷偷裝了監控。
原本他是想拍下家庭暴力的證據,但是卻有了意外的收獲,他發現他的父親為了公司項目向外部行/賄。
其實段西珩并沒那麽心狠,他也有過猶豫。
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做不到那麽絕情。
可是他的父親過于絕情。
十七歲那年,他的父親并沒喝醉,只因工作上有不順心,就借故發洩到段西珩身上。
這時候的段西珩已經有能力反抗,但他越反抗,他父親就打得越狠,當時身形單薄的他仍然不是他父親的對手。
那次,他被打得進了醫院。
家裏其他人大約都聽聞了這些事,但是誰都沒有管,都默認哪個父親不會教訓孩子。
他住院的時候,只有奶奶來看過他,沒說太多,只讓他以後學乖點,別惹爸爸生氣。
心,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變硬的。
那次出院後,段西珩直接寫了一封舉報信,将這兩年裏他掌握的所有父親行賄的證據,一次性全都交了上去。
他的父親很快就被警方帶走,上了年紀的爺爺當場就給了段西珩一巴掌,痛罵他狠心無情,罵他白眼狼,罵他不配姓段。
叔叔伯伯們全在一旁看笑話。
奶奶心疼兒子,也心疼孫子,擔憂段西珩在段家的處境,便給遠在異國的秦若怡打了電話,讓她回來把她兒子帶走。
可是當時的秦若怡懷着Wilson,臨近生産,無法回國,只能求助國內的朋友黎頌娴。
在決定将親生父親送進監獄的時候,段西珩就已經沒打算留在段家,後面更沒打算跟黎頌娴走。
但是黎頌娴勸他,他還沒讀完高中,還沒成年,現在不是獨立最好的時機。
段西珩在考慮很久之後,才答應跟黎頌娴去海城。
……
故事好像很長,幾乎囊括了段西珩所有的幼年時期和少年時期。
但故事又似乎很短,因為他沒形容太多,只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了重要的幾件事。
他有考慮過找個機會告訴阮蘇茉,可一直無法開口。
因為那是他已經結了痂的傷口,是他心底自己都無法坦然面對的角落,是他晦澀的過去。
大多數人都在責怪他送父親進監獄的事,連他的爺爺都不肯原諒他,他怕阮蘇茉知道後,也會覺得他狠心。
他寫舉報信,是有一定量的報複心在的。
他确實是想報複,想親手毀掉一切。
曾經,他也想過一了百了。
那時候他的世界完全就是灰白色,就算跟黎頌娴回了海城,他也是這樣覺得。
直到去了小姨家過暑假的阮蘇茉回家。
嬌俏可愛的女孩玩心還沒收攏,就被媽媽盯着坐到鋼琴前練琴。
他們的第一面,就是她回來的那天。
那日盛夏午後,隔着璨爛搖曳的薔薇,他看到坐在鋼琴前的她,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久違的光。
……
擋風玻璃前的雨刷器在緩慢而有規律的劃動,夜裏的雪越來越大,世界仿若因此變得安靜。
雪落下的聲音就在耳邊。
阮蘇茉的手很涼,不止是手,她全身都有些冷。
明明車內開着暖氣。
“段西珩,”她再開口時,嗓子有些啞,還帶着先前的顫意,“你現在……還在恨你爸嗎?”
“恨吧。不然怎麽他死了,我都沒有回去看他的想法。”
段西珩提起父親的時候,雙眸冰冷,并沒忘卻父親給他帶來的痛苦。
可他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視線平直地望着擋風玻璃前的雪。
他很少有這種頹然脆弱的時候,聲音低沉,問阮蘇茉:“會覺得我狠心嗎?”
阮蘇茉沒有一秒的思考,立刻搖頭。
“真的?”
“真的。”
段西珩側頭凝視她許久,緊繃的心好像松懈幾分。
阮蘇茉迎着段西珩的目光,與他對視着,過了一會,問:“你當年不告而別,是不是因為……”
“嗯。”
段西珩仿佛猜到阮蘇茉在問什麽,他說:“那時我爸要出獄了。我爺爺給他找了律師,當時只判了一年,後來因為表現好,又減了幾個月。出國後換了聯系方式,也是因為他。”
阮蘇茉安靜地聽着,眼睫眨動一下,一滴眼淚就滴落下來。
她悄悄撇過頭擦去,然後就聽到段西珩問:“怪我嗎?”
她怔了怔,重新看向他。
他說:“整整六年,都沒聯系過你。會怪我嗎?”
“以前會。”
阮蘇茉坦誠地說:“我一直以為你考完試就會回來,當時我還在想,等你回來我一定要問清楚你到底把你的紐扣送給誰了。可是我沒等到你回來,你走了,出國了,連個告別都沒有。”
聽她這麽說,段西珩喉結微滾,心內揪着疼。
“後來我給你發信息,你一直沒回我,我每天都很難過。我媽很久之後才告訴我,你因為你家庭的原因,換了聯系方式。這樣一想,我心裏就平衡了一些,至少你不是故意不理我。”
“然後我就在想,也許你放假了,會回來一趟。于是我就等啊等,等到我高中畢業,等到我大學開學,再等到我大學畢業……一不小心,六年就過去了。”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我在等什麽,我好像也沒有為了你一直等在原地,也想試着去喜歡別人。可是好奇怪,我就是喜歡不了別人。”
“當我媽告訴我你回來了,告訴我想讓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在想,結婚挺好的。就算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們結婚了,你就不能喜歡別人了。你總會喜歡上我的——”
說到這,阮蘇茉忍不住笑了,擦着眼淚說:“我是不是很傻。”
段西珩眼底透露着心疼,伸手撫住她的臉,拇指輕輕揩去她臉上淚水。
“不傻。”他半阖着眸,沉沉看着她,“對不起。”
當年他或許應該早點表達愛意,也更應該細心一點,早點發現她的少女心思。
可是就是那麽巧,他們兩個人,都沒勇敢踏出那一步。
他傾身過來,親吻她的眼角,吻去她溫熱的淚水。
“在國外這幾年,很想你。”
他一面吻着她的臉,一面說:“偷偷加了你微信,總有那麽幾次克制不住,想要聯系你。就算是挨你的罵,我也願意。”
“看你每天發的動态,想象你在國內的生活,你開心的時候,我跟着開心,你難過的時候,我也會難過。”
“看到鋼琴就會想起你,怕忘了你教我的曲子,我一直在努力練習。”
他親吻到她的唇,輕聲說着:“我應該早點回來,不該讓你等這六年。”
阮蘇茉委屈地應着聲,可是很快,她就往後退了一點,跟段西珩唇瓣分開,非常認真地說:“注意你的用詞,我才沒有等你六年。”
段西珩單手揉着她後腦勺的頭發,眸色沉沉。
“真的考慮過別人嗎?”
“當然考慮過。”阮蘇茉不想撒謊,誠實地說,“但那也只是想法。就是想着,段西珩這個人沒有一點消息,幹嘛還要喜歡他,為什麽不看看外面這一片森林。”
段西珩靜靜看她,她閉了一下嘴巴,把剩下的實話趕緊說完:“但是看了森林也沒用,沒有心動的感覺,一點都沒有。”
段西珩聽完,好像沒太大反應。
阮蘇茉抱住他的脖子,頭在他下巴處蹭了蹭,小聲說:“段西珩,我應該是比我想象中,更喜歡你。”
所以,并不是覺得自己在等他,但其實就是在等他。
許久之後,段西珩用吻來回應阮蘇茉。
他吻得比任何一次都深,沒交雜情/欲,只是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完結啦。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蘇茉也是治愈了我們小段,嗚嗚嗚T-T
-感謝在2022-07-15 22:01:02~2022-07-16 09:30: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祖宗啊、橋本環魚魚 5瓶;有一天我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 53、尾聲
這場雪連着下了兩天才停。
海城被白雪覆蓋, 還未消融,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段西珩在公司忙完回來,在小區樓下的小孩堆中拎走玩的全身都是雪碴子的阮蘇茉。
這場雪下的大, 積雪深厚的空地成了小孩子的樂園。雪停之後, 他們成群結隊地堆雪人, 打雪仗,家長們在旁邊看着。
阮蘇茉不知怎麽加了進去,被一群十來歲的小孩追着扔雪球。
在電梯裏, 随着電梯不斷上升,阮蘇茉拍打着衣服上的雪, 埋怨着:“你讓我再玩一會啊,光我被他們追着扔,我還沒贏回一局呢。”
段西珩靜靜說道:“明天不想演出了?就穿這麽一點, 怎麽能不感冒。”
“……”
阮蘇茉趕忙捂住他嘴巴:“呸呸呸, 烏鴉嘴!快撤回!”
段西珩被靠進來捂嘴的阮蘇茉壓得半個身子往後仰,右腿往後退一步, 勉強站穩。
電梯正好到達他們的樓層。
他捉住阮蘇茉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把她牽出電梯。
“撤回了。”
段西珩說着,走到門口,然後開門,先把阮蘇茉推進去,“快去洗澡換衣服。”
阮蘇茉其實也覺得有些冷了,趕緊換鞋跑上樓,跑到一半她折返, 問段西珩:“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現在才下午三點, 平時不到天黑她都見不到段西珩。
“明天聖誕節。”段西珩說。
“對啊, 明天聖誕節。”阮蘇茉不大明白,“所以呢,跟你現在回來有什麽關系?你要兼職去當聖誕老公公?”
段西珩被惹笑,無奈道:“你明晚不是演出麽,今天提早陪你過聖誕。”
他問:“定了餐廳,去不去?”
“去!去!去!”
阮蘇茉瞬間就揚起唇角,轉頭蹭蹭跑上樓,不忘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你在樓下等我!”
……
阮蘇茉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卻在換衣服的時候為難。
段西珩在樓下等了很久,沒等到阮蘇茉下來。
他有些疑惑,上樓走去卧室,在淩亂的衣帽間找到人。
各式各樣的漂亮裙子堆了一地,阮蘇茉坐在毛絨絨的地毯上,身上裹着浴袍,頭發濕答答的披在肩頭,擡頭朝段西珩看過來時,小臉滿是憂愁。
“段西珩,我完了,我竟然選擇困難了。”
段西珩:“……”
停頓幾秒,他蹲下來,手指輕碰她還未完全吹幹的頭發,撚着濕漉發尾。
“穿什麽都好看。快去吹頭發,別着涼。”
“那你給我選吧。”
阮蘇茉說着把地上的衣服收成一團,全都塞到段西珩懷裏。
“我先去把頭發吹幹。”
阮蘇茉風風火火地跑去浴室,留下段西珩收拾殘局。
放在樓下的手機響了,段西珩放下衣服,下樓去拿手機。經過浴室時,說:“衣服選好了,左邊挂着的那條白色裙子,我下樓接個電話。”
吹風機的聲音短暫停了幾秒。
聽段西珩說完,阮蘇茉點點頭,然後繼續吹頭發。
阮蘇茉比較能磨蹭,等她慢吞吞吹完頭發出來,段西珩已經回來,順帶還把她亂丢的衣服折疊整齊。
“剛才誰的電話呀?”
“姜助理,問了點工作上的事。”
“噢……”阮蘇茉走過去,拿起段西珩為自己挑的裙子,順口問:“你的叔叔伯伯,這幾天還有給你打電話嗎?”
段西珩淡聲回答:“沒有了。”
“沒有就好,他們真壞,想把你騙回去氣你爺爺。”
阮蘇茉說起這個就憤憤然,她太心疼段西珩了。
那群叔伯狼心狗肺,等不到老爺子咽氣,就想打着見最後一面的幌子,把段西珩騙回去,想氣死老爺子。
“以前巴不得你走,現在你有利用價值了,又無數個電話打過來,還讓你當壞人。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
阮蘇茉越說越生氣,當事人反倒比她冷靜許多。
甚至還安慰她:“不理他們就好。你別這麽生氣。”
“我是為你不平哎,我是心疼你。”
“好,我知道,你心疼我。”
自己說出口的話被段西珩這麽一重複,阮蘇茉忽然覺得臉頰發燙。
“不許學我說話。”
段西珩笑了一笑,點頭:“好,不學。”
阮蘇茉準備換衣服了,換衣服前,想到什麽,問段西珩:“其實,你爺爺身體不行了,你真的……不想回去看看嗎?”
段西珩眸色沉了一下,而後平靜地說:“他不想見我。沒見到我,或許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後面這句就像在開玩笑了:“萬一我回去,真把他氣死了怎麽辦。”
阮蘇茉知道他是故作輕松,看他的小眼神就更加心疼了。
這時候,段西珩的手機再次響起。
阮蘇茉催他出去接電話:“肯定又是姜助理,你去接吧,我換衣服了。”
然後她把段西珩推出衣帽間,簾子一拉,阻斷了他的視線。
段西珩走去床頭櫃,拿起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眸色頓滞。
熟悉的座機號碼忽然催生出什麽遙遠記憶,嗡嗡的震動在他手心,卻連着他的心髒一起震動。
他停滞了許久,最後,才緩慢地接起電話。
……
阮蘇茉換好衣服出來,拎着裙擺開心地轉了個身,問段西珩:“好看嗎?”
段西珩坐在床邊,情緒看着很淡,看着阮蘇茉,輕輕回了一句:“好看。”
“你怎麽了?”阮蘇茉敏銳覺察出段西珩情緒的不對,他雖然看着沒太多表情,可是她還是能知曉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現在他就是低落的狀态。
她看了看他一直拿在手裏的手機,有所預感般,問:“誰的電話?不是姜助理嗎?”
“不是。”段西珩像是深呼一口氣,垂眸,低着嗓說:“是我奶奶。”
是段家的老太太。
他六年沒有再見過的奶奶。
阮蘇茉愣了一瞬,眨了眨眼:“你奶奶?”
“嗯。她說,我爺爺想見我。”
這句話,從段西珩口裏說出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悲傷,像是長途跋涉經歷了幾個漫長春秋,終于被他等到。
“他想見我。”他喃喃着,在說給自己聽。
那年他回去看望爺爺,被趕出來,老人家說着難聽的話,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如今,他說,他想見他。
阮蘇茉怔愣愣着,過了一會反應過來:“這是不是代表他原諒你了?”
段西珩的手指攥緊手機,一圈銀色婚戒在無名指泛着微光。
“……應該吧。”他說。
“什麽應該呀,肯定就是原諒你了!”
阮蘇茉瞬時間激動起來,立刻去拉段西珩:“你還坐着幹什麽,快回去呀!”
段西珩的手臂被她拉動,但他還是坐着,之後伸手攬過她脖子,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不急,我先陪你過完聖誕。”
阮蘇茉停了一會,随後小手捧住段西珩的臉,說他傻。
“別傻了,我們又不差這一個聖誕節。你爺爺在等你,他比較重要。你先回去看他。”
段西珩聽着,心裏情緒翻湧,用力将阮蘇茉抱緊。
她還站着,他把頭靠在她胸口,離她心髒最近的位置,聽着她的心跳,問:“你跟我一起去嗎?”
阮蘇茉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明天有演出,走不開。”
許久之後,段西珩說:“我會回來看你演出的。”
阮蘇茉笑了,抱抱他的頭。
“好,我等你。”
……
天色漸暗,天邊沉重而深邃,世界銀裝素裹。
雪停之後,原本受天氣影響取消的航班都恢複過來,江市那邊天氣狀況良好,飛行不受影響。
段西珩定了晚上的機票,現在出發去機場。
阮蘇茉送他出門,在玄關處,她把一直抱在懷裏的外套遞給他。
“到機場了跟我說。”
段西珩接過外套,展開,穿好。
然後靠近過來,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嗯。明天我就回來了。”
阮蘇茉摸摸自己額頭,像是懷揣着什麽小秘密,看着段西珩的眼睛眨啊眨的。
最後她還是什麽都沒說,踮腳在他嘴唇上啵了一口。
“明天見。”
段西珩将她摟到懷裏,低聲說:“明天見。”
幾小時後,段西珩登機。
他按着機票顯示的號碼找到座位,脫下外套,簡單疊了一下。
好像察覺到什麽,他重新展開外套,從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個不屬于他的東西。
薄薄的,長方形的,粉色信封。
上面是稚嫩的筆跡:
致我最喜歡的人
……
致:我最喜歡的人
段西珩:
你好,我是阮蘇茉。
今天是你畢業的日子,以後,你都不能再陪我一起去學校,晚自習也不能再在我教室門口等我。
你一定很舍不得對不對?
沒關系的,不要難過,如果你還想等我一起回家,每天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因為,我挺喜歡你的。
小兔子遇到喜歡的人,它的世界就會下胡蘿蔔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好像也看到了無數的胡蘿蔔。
你喜歡不喜歡胡蘿蔔?
你喜不喜歡我?
不喜歡也沒關系,現在可以試着喜歡一下,我不介意你從現在開始喜歡我。
噓,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你千萬別告訴我媽媽。
我們偷偷早戀,不告訴任何人。
段西珩,夏天到了,我們一起去吹吹夏日晚風吧。
你可以偷偷牽我的手,我會假裝不知道的。
最後,祝你畢業快樂,前程似錦,永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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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飛機起飛。
段西珩将這封遲到了六年的情書小心翼翼地折疊好,貼在胸口,與跳動的心髒無限靠近。
他會和她一起去吹夏日晚風的,他也會牽她的手,或許,她也會裝作自己不知道。
冬天已經來了,夏天不會遠。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