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升高三那年的夏天,段西珩轉學到海德高中。
開學之前,高三生提早上了一周的課。
海德是私立高中,很注重學生形象。
校服偏學院風,男生是白襯衣黑色西褲,女生則是白襯衣配格子百褶裙。學校要求學生每天都要穿校服,不允許穿私服。
而在一些重要日子和場合,還得系上校服配套的領帶或領結。
正式開學那天,阮蘇茉第一次跟段西珩一起去學校。
她特意比平時早起了一小時,穿衣打扮,連平時最不喜歡的校服領結都規規整整地系到襯衣領口。
等開門出來,房間在她隔壁的段西珩也正好打開房門。
他好像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帶着少年感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單薄卻挺闊。
皮膚又白,露出的脖頸修長幹淨。
阮蘇茉第一次見他,他就穿着校服。
可是無論已經看了多少次,她胸腔內的小鹿都會悶頭亂撞。
段西珩似乎是注意到面前女孩一動不動的眼神,停在原地,平靜與她對視。
而阮蘇茉這時才回過神,腦海風暴一番,給自己剛才的失态找了一個非常好的借口:“你沒系領帶。”
“今天開學,會扣儀表分的。”
段西珩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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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蘇茉趁機跟上去,但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問他:“你會系嗎?要不要我幫你?”
從衣櫃裏取出校服領帶的段西珩背對着阮蘇茉,本想回答“不用”,他會。
但是卻停了幾秒,到了嘴邊的“不用”硬生生變成了:“嗯。”
他回過頭,臉上依舊不起任何情緒。
“我不會。”
阮蘇茉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跑進段西珩的房間,接過領帶在系到他脖子上的時候,眼中的小得意是那樣的鮮活生動。
那時候的段西珩已經很高,為了遷就阮蘇茉的身高,他彎着身,想在阮蘇茉踮腳時候扶她一下,卻不敢伸出觸碰的手。
十七歲,喜歡是想碰觸,卻不敢碰觸。
而現在,他可以在她踮腳時輕輕扶住她的腰,不用怕她站不穩。
阮蘇茉熟練地給段西珩系好領帶,得意的小表情跟當年一模一樣。早起未施粉黛,白皙臉蛋上細小的絨毛柔和,令人心動。
系好了,她擡眸看他,嘟着嘴說:“我發現了,你好像長高了。”
段西珩悄無聲息地松開自己的手,站好,調整了一下領帶。
阮蘇茉問他:“現在會了嗎?”
“應該吧。”
“段西珩,你不是腦子很聰明嗎,為什麽這個就是學不會?”
高中的時候,每次都是她幫他。
段西珩低着聲,好像也是在問自己:“是啊,怎麽就是學不會。”
阮蘇茉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欺負他的機會:“因為你笨。”
段西珩看着阮蘇茉滿臉的小驕傲,贊同地點頭:“嗯,我笨。”
時間差不多,段西珩要走了。
本來現在他已經在回去路上,但是折騰了一番……
這會兒有點趕時間。
“我先走了。”
阮蘇茉“嗯”一聲,又回到了床上躺下。
“再見,不送。”
段西珩多停留一會,問:“你什麽時候走?”
“還要十來天吧,起碼要等音樂會結束。”
段西珩沒說什麽,最後整理一番,預備離去時,還是停下了腳步。
他側頭看向床上用被子遮掩嚴實的人,問她:“還在跟你爸生氣?”
阮蘇茉一愣,連忙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
“他又找你了?”
“這兩天打過兩個電話。”
“他說什麽了?!”
“沒什麽,只是讓我勸你回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阮天成這麽锲而不舍,說明是真的想找阮蘇茉談。
可阮蘇茉一點都不想跟他談。
面前這個傻子還給他帶話——
阮蘇茉撇撇嘴,說:“你別管他。”
“等你回去後,我會跟你正式上門一趟。”
“去幹什麽?”
“拜見岳父。”
“……”阮蘇茉後知後覺地抓抓耳朵,“噢……”
“你是因為鋼琴的事跟他吵架?”段西珩問。
阮蘇茉搖頭:“也不全是……”
“鋼琴我已經找人看過,沒什麽問題,過段時間就能修複好。”
段西珩說着,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語氣比剛才匆忙了一點:“我走了。”
“噢。”
說要走的人沒走,又看了阮蘇茉一會,看得阮蘇茉覺得奇怪:“你不是要走了嗎,還不走?”
“我只是在想,”段西珩像是在思考,不緊不慢地說着,“新婚夫妻在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要有一個離別吻?”
“……”
阮蘇茉捂住嘴巴,咻一聲躺下了。
段西珩唇角漾起一個不明顯的笑,轉身離開。
段西珩本來留出三天假期,想在度假村陪阮蘇茉。
可是他公司的事情實在太多,三天假期被壓縮成一天,被迫臨時回去。
他走後,阮蘇茉在床上多躺了一會,實在睡不着,給林珊妮發了消息。
沒過多久,林珊妮帶着換洗衣服過來。
“你老公真好,這麽日理萬機還特意抽空來陪你一晚。”
林珊妮坐在小沙發上等阮蘇茉洗漱換衣服,順手翻着酒店提供的時尚雜志。
阮蘇茉刷着牙,停了一下。
對啊,他好像是特意來找她的,剛回國,就來了。
而且看他帶的行李,好像是有意在這邊多留幾天。
“蘇茉,昨晚我是不是跟你們一起走的?”
林珊妮的聲音把阮蘇茉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吐掉牙膏泡沫,漱了漱口,在浴室回道:“是啊,不過臨走前你跟你說的那個帥哥喝了杯酒。”
“我為什麽跟他喝酒?”
“因為我游戲輸了,他主動幫我喝酒,你替我感謝他。然後你就端起桌上的洋酒幹掉了。”
“……”
林珊妮傻眼了,她一點都記不起來。
阮蘇茉洗好臉走出來,見林珊妮一臉懵,不禁問:“你斷片了?”
林珊妮點頭:“完全斷了。早上我醒來的時候還以為我酒後亂性讓哪個野男人爬上了我的床。”
現在她十分慶幸,拍着胸脯說:“幸好是我哥把我接了回去。”
“……”
阮蘇茉回想了一下昨晚從酒吧離開後的事,說道:“其實,不是你哥接你。”
“啊?”
“我本來打算送你回去,正好在大堂碰上你哥。”
“然後呢?”
“珊妮,你知道八爪魚吧?”阮蘇茉覺得自己應該說的形象一點,“你就像八爪魚,在大堂衆目睽睽之下抱着你哥不撒手,甩也甩不開。最後你哥沒辦法,只能帶你回去。”
阮蘇茉說完,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林珊妮捂着胸口,絕望閉眼。
怪不得她哥早上脾氣那麽差,她已經有預感,昨晚她對他做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
“我現在換個星球生活還來得及嗎?”
阮蘇茉安慰道:“沒關系,一輩子很快的。”
林珊妮:“……”
因為這次醉酒的事,林珊妮覺得自己實在沒臉面對梁宴,轉頭就打包好了行李時刻準備離開。
後面幾天天氣很好,三場音樂會結束得非常順利。
阮蘇茉想找一趟阮天成,在音樂會結束之後就決定回去,林珊妮也不多留,趕緊拎着自己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和阮蘇茉一塊離開了度假村。
在遠離塵嚣的森林度假村待久了,回到市區才發現,七月的海城已然進入酷暑。
烈日當空,悶熱空氣裏沒有一絲風。
阮蘇茉回來後,先把小茉莉交給寵物中心,給它做一個毛發護理。
自己則去了位于金融商圈的天成集團。
阮天成的秘書送上剛倒好的茶水,恭敬說道:“阮小姐,阮總正在忙,馬上就過來。”
這個私人接待室,阮蘇茉并不陌生。
早在幾年前,因為父母離婚的事,她三天兩頭地過來找阮天成麻煩,每次都是在這個接待室裏。
現在想想,自己的脾氣可真夠差的。
幹了好多傻事。
阮蘇茉懶懶靠在沙發上等,瞥一眼泛着熱氣的大紅袍,是他爸的品味,她不感興趣。
再看一眼一直站在沙發邊的秘書小姐——
“你是新來的嗎?”
年輕的秘書點頭微笑:“是的,剛入職不久。”
阮蘇茉沒再說話,就是在想,如果家裏那位年輕後媽知道丈夫身邊又有了一位這麽漂亮的秘書,心裏會不會很慌?
她小三轉正前,就是阮天成的秘書。
這時候,接待室的門開了,阮天成走進來,秘書便出去忙,順帶關上了門。
很多時候,阮蘇茉都會疑惑,她媽這麽漂亮有氣質,為什麽會看上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以前她也問過黎頌娴,黎頌娴的回答是,這個男人年輕時候風趣幽默,在她當時的圈子裏很特別。
換言之:當初瞎了眼。
黎頌娴可以用離婚來糾正當年的錯誤,拍拍屁/股走人,但是阮蘇茉作為阮天成的女兒,還是得面對他。
現在父女倆就面對面,相互對視了許久。
最後還是阮天成先開口:“終于肯見我了?”
阮蘇茉眨眨瞪累了的眼,撇嘴道:“你找我做什麽。”
“談你結婚的事。”阮天成不跟阮蘇茉兜圈子,直說着,“以你的條件和我的背景,你完全可以嫁一個更好的。”
“我老公條件不好嗎?我覺得我老公完全養的起我。”
阮蘇茉故意一口一個“我老公”來氣阮天成,“你找的那些人沒一個能比得上我老公。”
果然,阮天成一聽“我老公”三個字就頭大。
“他條件是好,我承認,年輕有為,以後也大有可為。但是你知道他在江市是什麽背景?你什麽都不知道,爸是為了你好。”
“爸爸,你能不能別總一口一個為了我好?你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你真這麽不喜歡他,為什麽還總給他打電話,為什麽要找他麻煩?”
阮天成:“我不通過他給你壓力,你會主動見我?”
“那你現在是想做什麽,讓我離婚?”阮蘇茉冷着臉,非常堅決地說:“就算你要我離婚,我也不會答應,所以你最好別開口。”
阮天成嘆氣,看着被自己寵着長大的女兒,說道:“婚姻不是兒戲,既然你們結婚了,我不會非逼你們離婚。我是想讓你找個律師,做一下財産公證,婚姻裏要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
“你們婚前肯定沒做財産公證吧?”
阮蘇茉停頓一下,說:“我不會離婚的,就算離婚,我也不會虧,我沒多少財産。真離婚,虧的人是段西珩,不是我。”
她還故意挑釁阮天成:“這樣說來,離婚的話,我還賺了呢。”
“你手上有我們公司的股份,每年你都拿分紅,還有房子車子——”
阮天成沒好氣地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傻?”
“我沒跟你裝傻,分紅和股份你愛給不給,你給我的房子車子,你看我要了嗎?你和我媽離婚的時候我就一個人搬出來了,我那時候就已經獨立了。這幾年我沒花你一分錢,所以你也別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
阮蘇茉真的生氣的時候,一張小臉幾乎不會有什麽表情,她站起來,臨走前對阮天成說:“你放心,我在結婚前就已經簽了婚前協議,如果離婚,不管什麽原因,他都會淨身出戶。”
覺得不夠,她決定給她爸會心一擊:“爸爸,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這麽自私的。”
走到門口,她又停下。
“不要再給我老公打電話,他很忙的,你不要妨礙他賺錢養我。”
作者有話說:
副cp是林珊妮,僞骨科,但是正文不會寫太多,都是一筆帶過。後面再看要不要寫成番外。
還是以男女主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