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少主……”
長長的地下通道中,難聽刺耳的聲音回響着。
面目猙獰,整個身子藏在黑色的長袍之下的男子,亦步亦趨地跟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前面大步走的秦絡軒。
沒有理會身後的男子,秦絡軒陰沉着臉,邊走邊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結果越扯越亂,氣惱地用手指一劃,整件衣袍被分割成幾塊,簌簌垂落,被秦絡軒不耐地一腳踢開。
片刻後,長長的通道往兩邊分開,秦絡軒大步跨進左側的拐角,身後的男子有些猶豫地頓了頓腳,張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喪氣地垂頭跟了上去。
拐角後是兩間對面而立的石室,石門皆有兩人高,刻有詭異的細紋,宛如活物般流轉着黑色幽光。
秦絡軒停也沒停,身上彌漫出幾條黑絲,嗖地竄入石門上的細紋處,黑色幽光更加暗沉了些,沉重的大門也以極快的速度往裏打開。
與石室外幽暗陰森的模樣不同,石室裏布置的很是清爽。石壁上鑲嵌着一些夜明珠,明亮的光線下,書案,長榻,小桌一應俱全,桌上還擺放着藍紋茶盞,和幾盤精致的點心。
熟料,秦絡軒剛剛進來,眼角瞄到小桌後,卻突然暴怒起來,寬袖一揮,整張小桌都被掀起,“嘭”地一聲砸到遠處的石壁,落到地上噼裏啪啦的一陣亂響。秦絡軒還嫌不夠解氣,親自走上前去,用腳狠狠地碾壓散落在地的點心……
“少,少主,是時候……”
男子小心翼翼的話想起,立刻引來秦絡軒的斜眼一瞅,直瞅的他哆嗦地後退一步,本就明亮的雙眼卻散發出詭異的光彩。
又來了,明明怕的要死,還一副等着被虐的興奮樣。看着男人那堪稱變|态的模樣,讓準備要拿他出氣的秦絡軒嘴角直抽抽,按着額角,慢慢走到長榻坐下,單手撐着腦袋,幹脆地閉上了眼睛省的更煩。
眼看被再次無視了的男人,雙眼黯淡了下來,一步步地慢慢蹭過去,吞吞吐吐地說道:“少,少主,是時候去準備修……”
“行了,出去。”
男人蠕動了幾下嘴唇,到底還是沒有接着說下去,撇撇嘴,無奈地轉身往外走。
石室大門被關上的沉悶聲響起,片刻後,又歸于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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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睫毛抖了抖,秦絡軒慢慢睜開眼睛,深邃漆黑的眼眸裏,隐隐的流光劃過,“啪啪”的響聲接連而起,一個個的夜明珠瞬間化為粉末,石室慢慢陷入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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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紅色的厚重大門緊緊地閉攏着,空蕩的大殿彌漫着壓抑的氣氛。
“誰給你的權力,随便動用清音決?”
青淩真人看着下面站立的沈舟,眉間微微皺起,手指敲打着扶手,口氣雖平靜,眼中卻有怒火閃動。
“弟子以為,用的正是時候,只可惜……”
不等他說完,青淩真人直接打斷,冷着臉接道:“可惜你沒能一擊殺死他,還是可惜你現在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越說越氣,青淩真人啪地一聲,把旁邊案幾上放置的茶盞掃落在地。
果然生氣了,沈舟看着濺在青色地板上的一片水漬,心中暗嘆,好在現如今只有他在場,不然青元宗的掌教如此孩子氣,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你又在心裏罵本座?!”氣憤地瞪着眼,看着沈舟一副你在說什麽的無辜臉,咬着牙道,“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要鑽牛角尖,也要看是什麽時候!”
你要是真的知道我在想什麽,只怕真的是要氣死了!
偷偷地在心裏撇嘴,沈舟面上自是不敢顯露分毫,恭敬地微微低垂着頭,道:“掌教教訓的是,但是秦絡軒的修為,精進的太過神速,實在讓弟子很是憂心,只怕現在不能加以制止,以後必成大禍。”
聞言,青淩真人卻是有些訝異,疑惑地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是要他想辦法除了秦絡軒?按照沈舟的性格,應該是想親自動手才是,所以能動用清音決,還在他的預料之中,但如今這是……?
“弟子知道,秦絡軒現在剛入劍尊境界,便已連闖天劍門和我青元宗,若是放任不管,将來必為大禍,請掌教真人速下決斷。”
一如既往的平靜臉龐,口中吐出的卻是如此冰冷話語,青淩真人靜靜地看着沈舟,心中震動不已。
沈舟護短、懶散、性格略冷漠,偶而會倔起來,這他都是知道的,他一直以為,在秦絡軒的事情上,需要避開沈舟,以防他做錯事。而沈舟,居然可以在再見到秦絡軒的時候,不惜同歸于盡也要除掉他,這是他從未見識過的沈舟另一面,絕情而理智……不像他……
不自覺地想起過往,青淩真人揉揉眉心,點了點頭,“既然你覺得要盡快處……”
步出大殿,沈舟一步步緩慢地走在長長的階梯上。來往的弟子們,恭敬地對他行禮問好。
為什麽大家都能好好地呆在門內修煉,而秦絡軒非要走上一條不歸路?是他的教導出了什麽問題,還是一切像掌教所言,都是注定的……?
“……師兄,大師兄!”
袖口即将被扯住的一瞬間,沈舟身影微側,避了過去,看向呆站着的楊遠,“何事?”
好帥!楊遠回過神來,看着沈舟恭敬道,“大師兄,師弟看你有些神情恍惚,可是身體不适?”
“無礙。”
“大師兄!”看到沈舟轉身欲走,楊遠急了,“大師兄,師弟有事要跟大師兄說。”
沈舟此時心情很不好,并不想聽什麽廢話,搖搖頭,“改日再說吧。”
“是關于秦師兄的事情。”
急急地說完,看到沈舟果然停下了腳步,楊遠心中暗籲口氣,卻也有些惱怒,那個秦絡軒性格一點也不讨喜,金大腿幹嘛總是對他那麽好?!
“哦?”
沈舟轉回來的臉色依舊平靜如常,讓楊遠不禁有些疑惑,按照劇情來說,現在金大腿應該是各方調查真相,擔憂着秦絡軒的生死才對,這樣的表情不太對啊……難道是在他的翅膀效應之下,主角的光環開始減弱了嗎?!
“大師兄,弟子聽說,天劍門現如今在外,大肆宣揚自家門派聖物被盜,而秦師兄……秦師兄就是盜走聖物之人……這事只怕……”
楊遠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舟,平靜的臉上卻并無一絲情緒外洩,讓他心中越來越沒底,這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你倒是給個話啊!
“恩,我知道了。”打斷楊遠支支吾吾半天的‘只怕’,沈舟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留戀地轉身走人。
被抛棄的楊遠苦着張臉,看着遠去的背影直嘆氣,大師兄到底幾個意思啊!難道聽到這種期盼的消息後,不應該趕緊地啓程,前去天劍門打探一番嗎?這麽悠閑的姿态,是要坐視不理?那他辛苦策劃的事情,又要怎麽辦?!
“誰?!”微弱的呼吸聲穿入耳中,楊遠警惕地回頭看向一旁,厲聲喝道。
“是我,楊師兄。”
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不等楊遠細細回想,一抹明亮的身影便映入眼前。不同于其他弟子慣常衣着的鵝黃長裙,随着微風輕輕蕩起裙擺,踩着碎步慢慢走出樹後的,是一名纖弱的少女,略施粉脂的臉蛋還沒有褪去稚嫩,一雙大大的杏眼,正怯怯地看着楊遠,欲語還休。
又是她,上次金鼎殿的事情,倒是讓楊遠對她印象深刻,私下裏也打探過,據說很是受內門弟子們歡迎。不過楊遠可不吃她那一套,裝可憐什麽的,誰不會啊,輪得到你?!
心裏對唐玉鈴楚楚可憐的模樣,狠狠嗤之以鼻,楊遠面上也沒有多客氣,似笑非笑地揚起僵硬的嘴角,“原來是唐師妹啊,怎麽好好的藏在樹後了,這習慣可不好,萬一被當成闖入內門的妖修,可就危險了。”
楊遠拐着彎地提醒她曾經放妖修入內門之事,唐玉鈴自是心下清楚,卻并不生氣,乖覺地點點頭,輕聲道:“楊師兄教訓的是,師妹謹記。”
…………
似乎跟上次見面,有些不同?楊遠狐疑地瞅着唐玉鈴看來看去,到底也沒看出哪裏不同,輕咳一聲,讪讪走人。
遠遠目送楊遠逐漸消失的背影,唐玉鈴撫了撫耳邊的秀發,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春風拂面,花瓣紛落,美人垂首微笑,真真一副好景色。沈舟站在不遠處的樹上,目睹着眼前發生的一幕,眼中不辨情緒。
“大師兄?”
清脆的聲音響起,沈舟聞言順手摘下旁邊的一枚桃子,遞給樹下等待的孩子,沈舟微笑地看着孩童瞬間綻放的稚嫩笑臉,心中的陰影也随着消散了些許。
稚童總是有着最簡單的快樂,最是無辜無助,随着時間的流轉,空留下殘缺的記憶,溫暖卻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