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明瑤恨不得立刻就去确認。
礙于秦緒寧在一旁, 她只得忍耐着看沈澤的動作。只見沈澤勉強的擡起手,指着向了明瑤。
“賤、婦——”他咬字極為艱難,眼神中充滿了怨毒的恨意。
明瑤對他所說的話并不關心, 還下意識的上前一步。
從寬大的袖口中可以看到他的手臂,因為這些時日的囚禁和折磨,已經變得蒼白且細瘦。明瑤死死的盯着他,上面并無一絲變化, 并未有她想象中的疹子。
她還想細看時,秦緒寧已經擋在了明瑤面前。“不得對貴妃娘娘無禮!”
他平素冷清的聲音中, 也罕見的染上一絲愠怒。
明瑤不甘心, 從秦緒寧身後走出來, 有些失态的沖了上去。
她顧不得儀态,揪住沈澤的領口,他的脖子、胸口處并無紅疹, 手上和胳膊上也沒有——
“娘娘,請您息怒!”秦緒寧還以為明瑤被他的話激怒了,忙将明瑤拉了回來。
明瑤失神的踉跄了兩步。
惠妃沒必要對她撒謊,只要她問過沈遠自會證實。
這怎麽可能?
“娘娘,臣先送您出去。”秦緒寧心急如焚,扶着明瑤不敢放手。
這是他迄今以來與明瑤最親密的接觸,四年過去, 娘娘長高了些, 人卻比那時更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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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緒寧心中針紮似的, 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娘娘, 大公主還在等着您!”他見明瑤有些萬念俱灰的模樣, 只得搬出大公主來。“您千萬不要被廢太子亂了心神!”
明瑤回過神來, 察覺到自己還被秦緒寧扶着, 道了聲謝,很快恢複了常色。
秦緒寧放開了手,低聲道:“娘娘,請回罷。”
明瑤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
這只是偶然罷了,并不一定就證明安安不是沈澤的女兒。
她在心中勸說自己,讓自己先鎮定下來。
走出院子時,莺如正牽着安安,小姑娘眼中透着些擔憂之色。
“娘親,父王他……”安安低聲道:“他會好麽?”
明瑤安撫的笑笑,柔聲道:“安安不用擔心,會好的。”
母女二人仍舊上了轎子,秦緒寧和莺如都敏銳的感覺到,貴妃的情緒很有些不對。
瑤華宮。
明瑤要求沐浴更衣,時春等人立刻去準備。
她在軟塌上坐下,思緒漸漸飄遠。
只是還沒等她理出頭緒來,便有宮人通傳說是皇上來了。
明瑤只得打點起精神,準備應付沈遠。
“瑤瑤,你臉色不大好,是哪裏不舒服麽?”縱然明瑤如往常般行禮問安,沈遠還是覺察出她的異樣。
不過他令明瑤不舒服記在了沈澤的身上——他已經聽秦緒寧禀告過,說是沈澤言語上對明瑤很是不敬,還敢辱罵明瑤。
“妾身無事。”能告訴她真相的人,或許就在眼前。
明瑤望着沈遠,目光中透着她不自知的哀傷。
“瑤瑤,別理會他的污言穢語。”沈遠見到她的脆弱,試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明瑤攬入懷中。“朕知道你的委屈,是朕不好……”
這一次,明瑤沒有推開他。
沈遠心疼她的同時,心頭又忍不住閃過一抹喜悅。
“瑤瑤,重要的是咱們又在一處了。”沈遠輕撫她的後背,柔聲道:“還有安安,将來我們還會有許多可愛的孩子……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麽再能将咱們分開。”
明瑤恍惚了片刻,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沈遠也是這般真情意切的安撫她,離他們約定好私奔,只剩三天,離他失約,也只剩三天。
“我能相信你嗎?”明瑤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倒映出沈遠的身影,她喃喃道:“阿遠哥哥,你的話,還可信麽?”
沈遠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明瑤這樣稱呼他!
“瑤瑤,我不會騙你的!你相信我。”沈遠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如同誓言般的道:“瑤瑤,我只愛你一個人……”
明瑤怔忪了片刻,她什麽都沒說,卻将頭輕輕的靠在了沈遠的肩頭。
看到明瑤有所松動,沈遠以為自己只會滿心喜悅,可此時他卻更覺得酸澀。
“瑤瑤,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沈遠忘記了自己左肩有傷,激動之下牽扯到傷處,他在明瑤看不到的地方皺了皺眉,抱着她的動作卻是輕柔的。
躲在他懷中的明瑤,則是面無表情的盡量放松身子,讓自己不是那麽僵硬。
沈遠說過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會再信了。
***
天祿閣。
沈遠批完一本折子,擡頭時正看到明瑤百無聊賴的翻着書,淺淺笑了下,起身走到了她身邊。
“瑤瑤,若是覺得宮裏拘束,過些日子朕帶你和安安去行宮住。”
今日是天祿閣有不少珍貴孤本會被拿出來整理,沈遠以此為理由邀請明瑤過來。本是存着試一試的心思,沒想到明瑤真的答應了。
“沒有。”明瑤擡起頭來,“比起東宮的日子自在多了,我只是看不太懂。”
沈遠聽了,胸口悶得發疼,仿佛如同壓着一塊巨石。
瑤瑤并沒有訴苦,只是平靜的陳述事實。
他定了定神,順着明瑤面前的書看過去,發現是一本晦澀的孤本醫書。沈遠覺得有些奇怪,随手拿起來翻了翻。
“聽婆婆說娘親的醫術高明,婆婆的醫術也不錯。”明瑤嘆了口氣,像是有些遺憾。“偏生我什麽都不會,絲毫都沒能繼承娘親的天賦。”
沈遠知道明瑤的身世,見狀溫聲道:“瑤瑤,你想不想見侯府的人?”
自從明瑤重新被封為貴妃後,作為她娘家的靖安侯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然而新貴妃入宮月餘,都未曾選召過家人,着實讓人摸不準頭腦。
有人說明瑤當初入瑞王府,便是靖安侯府促成的,今上難免會不滿。
“不必了。”明瑤下意識的拒絕,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妥,改口道:“您知道的,我自幼養在婆婆身邊,跟侯府沒什麽感情。但侯府也曾養了我幾年,希望您不要因為妾身對侯府有所偏見。”
瑤瑤總是那麽善良心軟,最不喜遷怒與無關的人。
“你放心,朕不會讓你失望的。”沈遠溫聲道。
得到他的承諾,明瑤這才松了口氣。
然而她遲疑了片刻,道:“皇上,妾身有個不情之請。眼看要到七月十五了,妾身想去看看婆婆。”
沈遠聞言,墨眸中閃過一絲猶豫。
近來他事務繁忙不能離宮,那墓地所在之處離宮中一來一回要兩日的功夫,他着實抽不開身。
“皇上若是不放心妾身,妾身讓安安留下。”明瑤神色看穿了沈遠擔心她逃跑的意圖,大大方方的道:“有她在,妾身總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
他知道這兩人對明瑤的重要,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瑤瑤,朕沒有那個意思。”沈遠見近來好不容易跟明瑤關系能近一步,有重新開始的跡象,自然不會拂了她的意思。“朕會安排秦緒寧陪你出去。”
“安安年紀小,怕是經不起折騰,就随朕住在清輝堂罷。”沈遠看似貼心的又補充了一句。
明瑤在心裏無聲的笑了笑。
無論沈遠說的多麽好聽,對她仍是不放心的。
“那妾身就多謝皇上恩典。”明瑤面上沒露出半分,起身行禮。
或許瑤瑤今日肯來陪他,就是這個目的。沈遠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像是被明瑤牽着走了一般。
就當他以為明瑤會借故離開時,明瑤走到書架旁又取了本醫書,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沈遠為自己對明瑤的揣測感到一絲愧疚。
大概真的是自己想了太多,他不能再辜負瑤瑤的信任。
***
從天祿閣出來後,沈遠帶着明瑤乘銮輿一道往瑤華宮走。
這是沈遠最後一次換藥。
兩人各自分開坐在一邊,明瑤掀開簾子,忽然“咦”了聲,側過頭對沈遠道:“那是惠妃罷?”
沈遠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眼尖的發現不止是惠妃,還有兩個品階低些的宮妃。
霎時間他不由有些心虛,鼻尖隐隐冒汗。
明瑤似是沒察覺他的異常,從微微掀起的簾子一角望去,繼續道:“她們似是也看到了您的銮輿。”
惠妃帶着一衆宮妃過來,是有意還是無意?
別人也就罷了,惠妃會不知道自己跟沈遠在一起麽?
“瑤瑤,朕可以跟你解釋。”沈遠猜不透明瑤的心思,立刻道:“她們——”
“她們來了。”明瑤打斷了沈遠的話。
不多時,外面就響起了張清江的通傳聲。“惠妃娘娘、薛貴儀、董順儀向皇上請安。”
人都過來了,沈遠不能不見。
錦簾掀開,先映出來的是一張如花似玉的面龐。
惠妃還算淡定,薛貴儀和董順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這就是明貴妃!真真是個大美人,難怪引得皇上不顧朝中反對也将她搶入宮中,近來又專寵于她。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一時還是惠妃先反應過來,拉着兩人向明瑤行禮。
明瑤勾了勾唇角。
沈遠緊随着明瑤露面,甚至下銮輿時,他親自扶着明瑤走了下來。
衆人眼中閃過豔羨的目光,忍着羨慕向沈遠行禮問安。
“諸位妹妹們好。”明瑤和和氣氣的向她們問好,那張臉雖是美得驚心動魄,可她看起來卻是平易近人極為親和的。
先前還一直為惠妃抱不平的薛、董二人,忽然覺得明貴妃也不是那般不好接近的人。
大家在一處寒暄了兩句,明瑤微笑着道:“這些日子本宮身上不适,與妹妹們見得少。改日得閑了本宮在禦花園設宴,還請皇上和諸位妹妹務必賞光。”
只有貴妃能請來皇上,若是能得到貴妃的提拔就好了。
聽貴妃這意思,并不排斥和她們見面。
她們之前所能知道的消息都來自惠妃,惠妃也曾暗示過貴妃不好接近……
薛、董二人心思也活絡了起來,不會是惠妃為了自己專心讨好貴妃和皇上,将她們排斥了罷?
看着明瑤從容的應酬這些,沈遠有了片刻失神。
原先在東宮時,她雖為太子良娣,上頭還有太子妃,下面還有虎視眈眈的其他妾室。
瑤瑤如今的改變,是證明她接受了這個身份了麽?
不,他不會如此委屈她的。
等到時機成熟之時,他身邊只會有她一人。
目送銮輿離開,惠妃覺察到薛、董二人的态度有些變化,只能面色如常的招呼兩人一道回去。
原以為明瑤的性子不會參與到這些事中,許是上次她害得大公主出了疹子,明瑤對她的反擊罷了。
看來這位明貴妃,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
因着在天祿閣中兩人的關系更進了一步,再加上在半路上沈遠對明瑤的愧意,沈遠倒也痛快的點了頭,安排秦緒寧跟着明瑤一同出去。
“安安你在父皇這兒要乖乖聽話。”明瑤看着年幼天真的女兒,心中五味雜陳。
安安的生父是誰不重要,安安只是她的女兒,與別人無關。
“娘,安安記下了。”大公主如今習慣了跟明瑤在一起,驟然分開倒有些不習慣。只是她向來乖巧,不會令大人為難。
沈遠不知她心中所想,将安安抱在了懷中,溫聲道:“父皇知道,咱們安安最乖了。”
明日一早明瑤就要出發離宮,她這才依言将安安送到了清輝堂。
“讓莺如跟着你去,朕讓時春她們也過來照看,你放心罷。”見明瑤想留下莺如,沈遠阻攔道。
她若出宮,身邊不帶宮人亦是不合适的。明瑤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下來。
無論安安的身份如何,為了控制自己,沈遠是不會傷害安安的。
因在清輝堂住了些日子,安安倒也還算習慣。
她坐在軟塌上,晃蕩着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手中擺弄着上次從宮外帶回來的玩具。
“瑤瑤,你是留下還是……”沈遠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活絡了心思。
這次明瑤卻果斷的拒絕。
“今日妾身實在沒有心思。”她眸光微閃,直接開門見山道:“還請皇上見諒。”
聽明瑤這話,沈遠意識到她可能是誤會了,可那日确實是在這裏,自己再次擁有了她——
“朕送送你。”沈遠沒有再堅持。
當明瑤要走時,大公主終究還是沒忍住,從軟榻上跳下來,牽着明瑤的袖口,奶聲奶氣的道:“娘親,您要早點回來呀!”
母女連心,明瑤摸了摸大公主的小手,含笑答應下來。
哪怕她要走,也會帶走女兒。
翌日。
明瑤表面上稱病,瑤華宮閉門謝客,實則一早換下了宮裝,帶着莺如乘軟轎到了宮門前。
秦緒寧正帶着十二個羽林衛在等着她。
這只是明面上的人罷了,經過那次在宮外發生的意外,沈遠不敢掉以輕心,還命秦緒寧暗中安排人保護。
“貴妃娘娘請。”秦緒寧引着明瑤和莺如上了馬車,自己跟随馬車一旁。
很快寬大舒适的馬車在官道上平穩的行駛,莺如替明瑤在腰後墊了大迎枕,讓她能靠的舒服些。
若快馬加鞭大半日也就到了,馬車要足足花一日的時候。
明瑤朝她笑了笑,閉上了眼。
她幾乎一夜都沒有睡,腦子裏來來回回想的,除了長大後的遭遇,還有年幼模糊的往事。那時娘親撒手人寰,婆婆撫養她長大。婆婆總說等她長大了、嫁人了,自己就能享清福,順便還能幫她帶孩子。
那時她也以為,總會有一天她會把婆婆接出來,跟她一起生活。
可婆婆終究沒能等到這日。
明瑤想着這些事,終究是抵不過困倦,竟也真的睡着了。
坐在她身邊正給她倒茶的莺如,見狀取出了一條薄毯,替明瑤搭好。
娘娘最近容易累,經常夜裏睡不踏實,白日裏偶爾打盹兒時,她從不敢驚擾。
不止是身體上的疲倦,更是心累。
只希望這次過來,能讓娘娘心裏好受些。
***
等她們到達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馬車駛入隆興縣城中,在一處看起來甚是朗闊的三進宅子前停下。
“娘娘,住處已經準備好,您暫且在鎮上安歇,明日一早臣再安排祭拜之事。”秦緒寧翻身下馬,隔着馬車對明瑤道。
明瑤掀開了簾子,見已是日薄西山,知道今日不适宜過去,颔首道:“秦統領安排便是。”
莺如扶着明瑤下了馬車。
雖是在京郊的鎮上,這院子卻很是別致,牆角的石榴樹,在枝葉間能看到已經長成還未紅透的石榴。
明瑤一面仰頭去看,一面對跟在他身後的秦緒寧道:“既是到了宮外,就不必叫我‘娘娘’了。”
秦緒寧恭聲應下,立刻改口:“夫人。”
明瑤頓了片刻,心中哂然笑笑,如今她早就不是什麽“明姑娘”。
她沒什麽心思看院子如何,說是直接回院子休息。
正院自是留給明瑤的,有丫鬟和婆子已經等在了院中,見到明瑤進來,紛紛上來見禮,對明瑤稱呼為“夫人”。
她們像是提前得了吩咐,引着明瑤主仆進到了卧房後,便沒再進來。
一旁的淨房中已經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水,還有三套幹淨的衣裙。這次明瑤輕裝簡行出宮,為了安沈遠的心,她甚至主動提出讓人在住處準備好換洗衣物。
“夫人,您且泡會兒疏散疏散。”莺如也跟着改了口,她替明瑤往熱水中加了些舒緩安神的玫瑰香露,将明瑤的長發散開。
“莺如,我等會兒要去這兒江見師兄,你留下替我打個掩護。”等水聲響起後,明瑤才低低的對莺如道。
事先莺如已經猜到娘娘近來态度大為轉變,又放下大公主出宮,必是有什麽行動。
“是,奴婢知道該怎麽辦。”莺如點點頭。
她對師門的使命已經完成,如今她要報恩的只有貴妃娘娘而已。
哪怕是娘娘要離開,她也會拼盡全力幫娘娘達成心願。
待到明瑤出來時,特意只穿着家常的衣裳,也并未束發,還未幹透的長發披散在身上,顯然一副不打算再出門的模樣。
“夫人,奴婢送晚飯來了。”很快有丫鬟提着食盒來送飯。
待到那丫鬟進來後,莺如接過了食盒,有意讓她看到了此時的明瑤,那丫鬟訓練有素,行禮後就很快退了下去。
在路上兩人都沒怎麽用飯,明瑤招呼莺如在她身邊坐下,兩人一起用了晚飯。
明瑤心事重重,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湯匙。
“娘娘,您得保重身子。”莺如也停下了筷子,眼神中有些擔憂。“今日您幾乎沒用什麽東西,這樣下去您身子會垮了的。”
明瑤笑了笑,輕聲道:“許是趕了一日路,胃裏不大舒服,不大想吃東西。”
見自家主子臉色确實不大好看,莺如也不敢再勸,只得扶着明瑤先去軟塌上休息。
離跟江玄越見面還有一段時候,明瑤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
期間有丫鬟來過兩次,送了一回糕點蜜餞,又送了一回熱水,第二次來時道:“夫人,若是有事請這位姐姐吩咐奴婢們便是,奴婢們就守在次間。”
“有勞了。”明瑤神色溫和的道。
等房中再次恢複了安靜,莺如立刻替明瑤将長發绾了起來,用兩根簪子簡單的固定。她取了套輕便利落的裙子幫着明瑤換上,看着再無任何不妥,她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後一步,點了點頭。
當時辰鐘的指針堪堪指向亥時,時辰鐘響起報時的聲音,明瑤提着裙擺,在衣櫃的暗格處按了幾下,一暗門被悄無聲息的打開。
明瑤特意用鐘聲掩飾,沒料到着機關本身就考慮到了聲音問題。
她本來帶了兩顆夜明珠照亮,從臺階上摩挲着下來後,卻見一條青石的密道上,兩邊點着蠟燭。看燭淚堆積的狀态,像是才點上不久的。
明瑤心中一暖,提着裙擺步伐輕快的走到了密道盡頭。
當她拾級而上時,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手持燭臺的等着她,映着燭火,他朝着她伸出手,神色溫柔的笑了笑。“小師妹,來。”
明瑤沒敢耽誤時間,将手遞給了他,由江玄越扶着她上來。
“江師兄。”
當兩人走出來時,已經到了隔了一條街對面的院子裏。
“你住的那座院子從三日前被征用了,很是用心布置了一番,如今也是護衛得如同鐵桶,等閑人根本別想進去。”江玄越撥亮了燈火,請明瑤在一旁坐下。
明瑤面露感激之色,輕聲道:“多虧了您幫忙,否則我是斷斷出不來的。”
“小師妹,不必跟我客氣。”江玄越待她态度親切,說起往事,眉眼間染上了一絲愧色。“師父臨去前囑托我,若是找到師姑,找到小師妹,一定要保護好你們。如今看來,倒是我遲了許久。”
“有什麽事盡管開口,只要我能辦的,一定幫你。”
明瑤對母親的師門并不了解,先前聽江玄越說,是以醫術見長。
“師兄,先前您說,是有辦法确認兩人的親緣關系對麽?”她說着,解下了身上的香袋,取出了三塊沾着血跡的帕子。
早有民間傳言能滴血認親,但明瑤也知道,這是能作假的,并算不得準确。她只能寄希望師門有秘藥,能幫她确定。
江玄越接了過來,看明瑤做了分類,一塊粉色,一塊白色,一塊月白色。
“當然。”他仔細的收好,溫聲道:“只是需要兩日功夫,你需要等一等。”
明瑤點點頭,盤算着在此處拖上兩日不算什麽難事。
看着時候不早,明瑤準備回去時,卻見江玄越望着她的臉,微微蹙起了眉。
“小師妹,你臉色不大好。”他叫住了明瑤,讓她将手腕放在小幾上。他并指替她診脈時,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正當明瑤以為他診出了自己有什麽病症時,江玄越放開了手,問道:“這些日子你可有什麽不适?”
明瑤本能的想要搖頭,可想到他精通醫術,怕是瞞不過去,只得道:“沒什麽精神,也沒什麽胃口。”
“你要注意多休息,飲食上用些清淡的,不能不吃。”江玄越沒多說什麽,只是道:“下次來,我替你開些藥調理。”
明瑤領了情。
這次回來是江玄越将她一路送回來,明瑤上去後發現,江玄越一路回去将燭火都熄了。
明明可以直接讓她做的……
明瑤心中一暖,她小時候聽母親提起師門的時候雖是不多,每次都是美好的記憶。
正當她想推開的衣櫃的門,忽然察覺到自己腕上的明珠不見了。
那是娘親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明瑤心中焦急,想着左右比原定時辰還早回來了,她回去密道裏找一找。
她拿出了夜明珠,正低着頭順着原路去找,忽然看到不遠處似是有淡淡的暗芒亮了亮,形狀大小也差不多。
明瑤趕緊摸索着去撿,不知按到了哪裏,竟然有一道門被打開。
她吓了一跳,眼看珠子狀的東西滾落了過去,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了過去。好在那珠子已經停住,這裏也沒有任何人在。
幸而這一片都是江玄越先前買下的宅子,若是去祭拜婆婆,沈遠不願委屈她住在農家的話,只能在這裏選個宅子,這才給了他們機會。
她看着機關的精巧布局,心中暗暗納罕,對自己娘親原先的經歷也更多了些好奇。
估摸着時辰快到了,明瑤收回心思,撿起珠子準備原路返回。
還不等她邁步,忽然聽到推門聲響起,她屏住呼吸,不敢再有別的動作。
“皇上,您怎麽來了?”明瑤心頭悚然一驚,竟是秦緒寧的聲音。
更令她意外的是,沈遠怎麽跟過來了?她皺起眉,沈遠竟放心安安獨自在宮中?
“貴妃處可有什麽異樣?”果然沈遠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還透着幾分疲态。
秦緒寧回道:“貴妃娘娘許是趕路疲憊,聽丫鬟來禀,已經歇下。您可要現在過去?”
明瑤聽得心中一凜,想着要快些回去,不能露餡。
“先不去打擾她了。”只聽他又道:“阿寧,你也坐罷。”
房間中。
秦緒寧依言坐下,這裏的路程最快也要小半日,還要以行軍的速度,片刻不停歇。皇上是發現了什麽不對的地方?
沈遠沉默了片刻。
他晌午本想哄着安安在書房午睡,沒想到自己竟也睡着了,還做了個夢。
夢裏明瑤頭也不回的離他而去,最後望向他的眼神,全是恨意。
醒來後他心中不安極了,安排好人保護大公主,自己只帶了兩個護衛便微服出宮。
“瑤瑤态度的改變,反而讓我有些不安。”沈遠此時不再是那個睥睨天下的帝王,許是在深夜,也許是疲憊讓他神情柔軟了下來,甚至他沒再自稱朕。
秦緒寧是他唯一可以訴說的人。
“皇上,娘娘心裏還是有您的。”秦緒寧遲疑了片刻,他始終想勸沈遠親口告訴明瑤真相,總好過一直隐瞞下去。
他總隐隐感到明瑤的反常,雖是說不出來,卻一日日加重。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阿寧,朕知道你想說什麽。”沈遠望向他,語氣也有些冷。“難道你讓朕告訴瑤瑤,安安是朕的骨肉?”
“還是讓朕說,四年前那夜,是朕将計就計,跟瑤瑤在一起的人是朕?”
“她有多恨沈澤,就會十倍、百倍的恨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的一切困惑都迎刃而解。
他們還在說着什麽,明瑤煞白着一張臉,再也并不到了。
好像突然砸下了一記重錘,她兩耳嗡鳴,只本能的靠在牆上,幾乎站不住。
作者有話說: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恭喜狗子邁入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