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允師兄好牛。
回到熟悉的家裏無限放松, 應允惬意地翻身卷起薄被,攤開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時淮一只手調低了溫度,另一只手壓在脆弱的小紙片上, 珍惜地看了許久。剛收好, 家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掩上房門出去接電話,對這場對談的發生已經有所預料——比預想中來得還要更快些。
約會才結束幾個小時,時牧桓得知後大發雷霆。不僅因為他跟家裏千挑萬選的相親對象劃清界限, 變成了純粹的工作夥伴,更因為他在約會時順便一提,“你喜歡男人?”
時牧桓簡直不懂這個兒子的腦子裏在想什麽,“我居然要從一個外人的口中聽到這些事。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自從妻子去世後,他唯一的兒子就變得越來越難以管控,即便如此, 在重大的人生問題上還是服從了他作為父親的權威——
比如聽取他的安排, 成為今天這樣聲名遠揚的明星。業內無人不知, 都是因為有他這個父親在背後運籌帷幄的功勞。
在私生活上,時淮的公關團隊向來業務輕松, 沒想到表面省心的兒子玩的是一手陽奉陰違, 在這個節骨眼上叛逆了一把,“你現在在哪?立刻回家一趟。”
“能讓你知道就不錯了。”時淮說,“沒空陪你談心。”
今天他的約會對象是個聰慧敏銳的女人,他也懶得再找別的借口搪塞, 直接說開了拿August演唱會的合作邀約彌補,兩不相欠。
至于正式向家裏人出櫃這件事,從來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時牧桓知道就知道, 消息不通就自己糊塗着, 他并不關心。
一通不愉快的電話結束, 時淮回到卧室,弟弟依舊睡成小豬,被子亂七八糟地纏着腰腹,像只膨脹的可頌。
他把手機丢在離床很遠的地方,抽出皺皺巴巴的被子展開蓋在兩人身上。他們習慣相同,都喜歡把空調開得很低。略有重量的被子變成一層柔軟的繭,足夠将兩人包裹,仿佛一同回到出生之前,回到最初被孕育時毫無憂慮的安心。
應允嘟哝着聽不懂的夢呓,一個潇灑翻身,熟練地擡腿搭到哥哥身上。
時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給他搭着,側身抵着他的額頭等了一會兒,垂眼看那兩片淡紅的唇瓣磨蹭着開合,耐心地等他說完了夢話,才低頭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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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允沒有醒,卻下意識地吸吮他的入侵,睡夢中依然對熟悉的氣息來者不拒。
他跟時牧桓真的很像。少時父慈子孝的表象下是強勢對幼弱的掌控,等成長到能夠獨立的年紀,他也曾試圖反過來控制自己的父親,使其順從自己的想法。
過去兩年的對峙和沖突未果之後,他看清了兩人無法相容的事實,就不再做無用功了。他不再強烈地憎惡時牧桓,甚至有些理解,因為他們是一樣的人,只願意高高在上地指使操控,不願受他人影響遷就。最好的情況就是各過各的,少來往少糟心。
抛開個人喜惡,時牧桓為他選擇的光明前途無可厚非。明星這種身份其實很符合他的性格,只适合被虛無地崇拜,而非得到有溫度的愛。
但他就是得到了。得到的太早,太久,太多,太好,絕不可能再大方地拱手讓人。
近在咫尺的呼吸逐漸變得紊亂窒塞。一個漫長的吻不得不結束,在應允被憋醒之前,時淮稍稍拉開距離,平複呼吸後親了親他的額頭。
在不确定是否要将一切引入不可挽回的境地時,他曾經故意把應允當成孩子看待,制造罪惡感來困住自己,避免自己犯錯。
小時候他覺得應允像晴天娃娃,什麽都不用做,只要搖頭晃腦地出現,一看到心情就會變好。
可貪心與私欲膨脹的速度永遠超出人的想象,占有的意味也變得不再那麽單純。
他原本并不懼怕犯錯,因為對迄今得到的一切聲名與成就都并不留戀,付得起一無所有的代價。
可他漸漸也明白,生命中有些人是不容失去的。
對他而言只有一個人,是不容失去的。無論對錯。
——
一覺睡到開學,應允頭重腳輕地被哥哥叫醒洗漱。
他還想再休息兩天,但長長的假期後要面臨的是即将到來的學期考試,再不回學校績點就危險了。
從浴室裏出來,他雙眼無神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吃着吃着忽然清醒,朝身上看了一眼。
洗完澡他身上的衣服裏裏外外全換掉了。記憶再倒帶到剛起床的時候,他好像也只穿了條褲衩,“我……昨天那條褲子呢?”
他一下着急了,站起身徒勞地摸了摸空蕩蕩的褲兜,“我口袋裏的……”
時淮放下咖啡,好整以暇道,“什麽?”
“沒什麽。”他驀地剎住了話頭。
寫的時候是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真到說起來難免還是有點子讓人害羞。
按照時淮愛幹淨那樣,肯定早就把他髒衣服扔洗衣房裏了。他擡腳就往洗衣房走,餘光裏卻見他哥不緊不慢地拿起一頁紙晃了晃,“找這個?”
碎紙片們各就各位,拼好後已經被覆膜塑封過,光滑平整。他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寫的真情實感大作文,靠了一聲就伸手去拿,“還給我。”
時淮象征性地從他眼前晃完就收了回去,如同炫耀,也毫無歸還的意思,“不是給我寫的麽。”
“那我也還沒送你啊……是你自己拿走的。”
應允嘀咕着,在心裏權衡了一下。這時候要是再講究儀式感拿回又親手送出去,好像讓人更不好意思,于是想開地擺了擺手,“算了,拿就拿吧。你好好收着啊,我半輩子都一口氣沒寫過那麽多字了。”
“嗯。我今天有時間,送你去學校。”
達成共識,時淮去拿車鑰匙,“晚上秦熾過生日,放學我會過去接你。”
應允眼睛噌地亮了,“真的啊。”
他哥要忙的事太多,很少會親自開車接送他去學校,上一次好像都隔了半輩子那麽久了。偶爾被專車接送一次都感覺自己是個寶貝小少爺,路上的時間恨不得延長再延長。
他抓起面包叼進嘴裏,拿了瓶檸檬茶興沖沖地跟出去,打開車門往副駕上坐。
副駕上還卻留着成熟女人的香水味沒散幹淨。他皺了皺鼻子,關車門時興奮的心情有些回落,不樂意道,“你還親自接人去約會?”
時淮嘴角一彎,“昨天倒是沒聽你計較這個。”
“昨天我哪有心情。”他悶悶不樂地大口把面包吞完,灌了半瓶檸檬茶,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跟他哥談戀愛,“我現在要是說不準別人坐你副駕,你是不是應該答應啊?”
時淮說,“當然。”
他精神了些,想想又說,“那我要是要求你以後也跟我彙報行蹤,去哪跟誰吃飯都要告訴我,你會答應嗎?”
時淮又點頭,“可以。”
這麽言聽計從的哥哥還是頭一回見。應允振奮地想了一路,還有什麽好處是能趁機薅來的,憋着壞的心思都擺在臉上明明白白。
時淮看破卻不言明,開車把他送到教學樓下,拉開安全帶叫他,“既然得到了男朋友的權利,也要履行男朋友的義務。”
他還沒來得及問自己都有什麽義務,哥哥的吻已然欺到嘴唇上,不客氣地深入。
午夜粥店裏震驚到麻木,昨天又睡得太死一無所覺,這是他真正意義上清醒接受的第一個吻——在他哥已經積累了經驗攻城掠地的時候,他還只停留在接受的階段予取予求。
履行完男朋友的義務,應允暈頭轉向地下了車,手腳發軟,步伐輕飄。
他懷疑時淮是故意的,好讓他一整天都想着這個吻。課間時還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眼神渙散,甄煥言辭精準地說他一臉欲求不滿的表情,“在想男人嗎。”
“呃……”這個事,怎麽說呢。
應允這才想起還有朋友們要一一解釋。
雖然大家肯定會像他一樣震驚,但反應過來估計也都不會太介意。一遍遍地反複說也是件累人的事,幹脆到時候發條朋友圈什麽的官宣一下得了,等問問時淮的意見再說。
從前的朋友們暫且不提,有一個新認識的小師弟是怎麽都瞞不過去的。姜茶下課後特意跑到他教室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怎麽樣?怎麽樣!”
應允嘆一口氣,點點頭,“談上了。”
姜茶:“我就知道!”
他自己想談戀愛的時候都沒這麽激動過,果然戀愛還是看別人談比較好嗑,“當時你總說起你哥,我就覺得你們不對勁。”
應允立刻反駁:“只有他不對勁,我沒有。”
但一想到自己腦子裏回味了大半天的吻,這話說着就不那麽理直氣壯了。
“才怪呢。談戀愛這種事最馬虎不得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姜茶說得頭頭是道,“只要你覺得可以接受,肯定就是有。要是一點都不喜歡,肯定連将就一下都不願意的。”
他說着,語氣逐漸變得惆悵,“我為什麽總是在見證別人的愛情。”
“呃……”
“遇到你之前我都已經助攻了好幾個朋友了。我不管,你得想個辦法補償補償我,給我介紹點帥哥吧小允師兄-春天都快過完了。”
應允的确覺得對不住他,聞言爽快道,“行啊。今天晚上就有的玩,到時候帶上你,随便挑。”
他跟秦熾打了聲招呼,想帶個朋友去生日派對不是什麽難事。
倒是放學後時淮過來接,看到他身後還帶着個小跟屁蟲,表情不是明朗,“一起去?”
“正好遇上了,順便嘛。”他大大咧咧地拉開後車門,“我跟小秦哥說過了,他說沒問題。”
這可不是小秦哥說沒問題就沒問題的事。
姜茶顯然沒料到來接的司機居然是時淮本人,一路上挨着車窗往窗外看,氣都沒敢吭一聲。
昨天偷聽牆角被人抓包也就算了。往前推時淮對弟弟起異心的時候,他還跟小允師兄談了三天網戀。時淮雖然沒說什麽,但看他的眼神不可謂不意味深長。
把前男友帶到現男友的車上。小允師兄好牛。
生日派對的地點在江邊的游輪上。江畔夜景頗為璀璨,姜茶堅定不移地望着窗外,等車一停穩就很有眼色地先下車,沒走出幾步,迎面正撞上秦熾來接。
秦熾詫異地看了看車,又看了看他,打量的目光驚疑不定,“時淮帶你來的?”
“是……前輩你好。”
居然一下車就見到今天的主角。姜茶連忙雙手送上自己準備的小禮物,一番解釋後秦熾聽懂了,是那倆人帶着他一塊來的,放心後随和地招呼,“去吧今晚随便玩,我去看看他倆。”
連小跟班都下車了,那兄弟倆在搞什麽。秦熾一無所覺地大步走到車跟前,敲了敲車窗,“幹嘛呢還不下來?”
車窗應聲下降。
應允的後腦勺最先露了出來,被抵着車窗壓得動彈不得。時淮只露出一只眼睛,眼尾上揚,望向車外愣住的人,目光裏仿佛帶了鈎子,察覺來人後才退回駕駛座,分開時啵的一聲響。
秦熾沒忍住爆了句粗口,趕緊解釋,“哎對不住對不住,我就是那個什麽,咳,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得這種場面,感覺有點造孽。”
“呃……”應允臉紅到脖子根,蜷在副駕上捂着臉,丢人丢得頭頂冒煙。
“哎呀,我開玩笑的哈。”眼見把弟弟刺激成得沒臉見人了,他又連連找補。“可能多看幾回就适應了。”
作者有話說:
來唠!
今天不短小!
幾天沒更新手速就變慢了;
加更明天中午更吧;
大家都不要熬夜!
早點睡mua!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