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嫉妒。
秦熾「雖然但是」了一通, 說不出什麽有實際意義的話來。應允有點嫌棄他耽誤時間,但還是善良委婉地傳達,“快去休息吧小秦哥, 你都困糊塗了。”
秦熾:“……”
時淮洗完了喝可樂的杯子正往樓上來。秦熾看看這個弟再看看那個哥, 無能為力地嘆氣退場,“行吧,你睡覺去吧。注意安全。”
睡個覺為什麽還要注意安全。
應允困惑地歪了下頭, 聽見時淮問兩人在聊什麽,便回答道,“小秦哥讓我注意安全, 好像是怕你晚上會暗鯊我。”
時淮:“……”
聽懂了又沒完全懂。
他只當是句get不到點的玩笑話,打着哈欠回房間了。
明天要坐火車去裏斯本,今晚睡前得稍微收拾下行李。還好帶來的衣服大多是短袖襯衫, 不占地方也不難整理。
他叼着牙刷數了一遍, 沒有搞丢的東西, 只剩兩件外套随便疊兩下塞進旅行箱,手機又在床上震動起來。他讓時淮幫忙看一眼,“誰找我?”
時淮看到屏幕上的微信備注:“鈕祜祿氏。”
應允:“……”
這個時間國內都已經天亮了。他跑去吐掉牙膏泡沫回來接甄煥的電話,“畫畫熬了通宵還是趕着去上早課?”
對面的哀怨聲嬌弱無力,“通宵畫畫後趕去上早課。”
Debuff加滿,跟外出旅游連今天是周幾都不在意的室友過着天上地下的日子。人和人的境遇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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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這麽慘了,甚至還要幫忙牽線。感天動地室友情。
應允問,“那怎麽這個時候還打電話?聽你這聲音一口氣快上不來了,幹脆翹課吧在寝室補個覺。”
“不行,我饞出勤分饞績點饞獎學金。”甄煥直入主題,“這兩天是不是有個小學弟加你微信?你給人家通過一下啊, 總無視搞得人家都迂回戰術來找我打聽你了。”
加微信的确有一個, 是不是小學弟就不清楚了。應允生出點興趣,“什麽來頭啊,幹嘛對我這麽執着。”
“你也知道他的,提一下你肯定就想起來了。就之前那個,”甄煥說,“嘉園路塗鴉牆上蓋你圖的那個。”
“嘉園路……啊,那個tea?”
“就他。你後來不是也把他的圖蓋了麽?然後他又把你蓋了,再然後你就出國玩兒去了……估計你倆蓋來蓋去的蓋出感情了吧。”
應允聽懂狀況,嘿了一聲,“他想認識我啊。”
“廢話。反正意思我傳達到了,加不加看你。”甄煥撐着一口氣出門,“不說了,我得去買個早餐續續命。”
時淮從小浴室裏走出來催他睡覺。應允應聲倒在枕頭上,舉高屏幕最後看了一眼未通過的新好友驗證消息,把手機扔到一邊滾進被子裏。
雖然他是有點好奇小學弟的來歷,不過也不是什麽緊急的事,不值得耽誤睡覺。等明天想起來再說。
隔天沒有人催促,大家果然又是睡到中午才集合。悠閑地吃了午飯出發去下一站,還在古樸優雅的火車站拍了許多照片。下午到達住宿的酒店,放下行李就去裏斯本著名的蛋撻店去打卡。
店面不大,新鮮蛋撻出爐時會有一陣清脆的搖鈴聲響,得到信號的食客便蜂擁而至,排起長龍般的隊伍,每個人還限購一盒。
應允沒什麽耐心排隊,好在是跟着哥哥們出門,坐享其成也心安理得。名揚四海的葡式蛋撻味道果然地道,灑在上面的肉桂粉也被烘焙得恰到好處。但他不怎麽喜歡肉桂的味道,所以這個「全世界最美味的蛋撻」還是沒有他哥做的蛋撻好吃。
聽到這個評價,一圈人紛紛鼓掌捧場,“牛啊牛啊。”時淮表現出寵辱不驚的神色。
放在以前秦熾還會想不愧是隊長真是看不透他在想什麽,現在看着就覺得他是不是在心裏偷着樂。
傍晚時分,太陽正悠然沉落,小廣場上的景色十分宜人。觀看日落的人們各得其樂,不遠處有情侶甜蜜地依偎,有一家三口出游在哄着孩子不要亂跑,也有孤獨的旅行者獨自坐在樹蔭下的長椅,合上膝上的詩集,遙望西方被日落染紅的天空。
他們一行人也沒有再趕去別的地方參觀。廣場上有不知名的樂隊在街頭表演,應允和哥哥們人手一支啤酒,坐在草地上聽一首關于初戀的歌。
應允在音樂上沒有太多天賦和興趣,對語言也不擅長,不懂他們在唱什麽。聽許青藍說是關于初戀的,還有些不理解,“可是聽起來很悲傷。”他聽過的小情歌大多都是在講甜甜的戀愛,活潑明快的那種。
許青藍是August著名翻譯小能手,撿着自己聽懂的歌詞說給大家聽,贊同地點頭,“是悲傷的初戀诶。”
這首異國曲調裏對愛情的描繪充滿傷感和遺憾,更像是經歷過世事的成年人在回首過往發出惋嘆,配着落日的景色欣賞,有種穿透人心引發共情的力量。
小廣場上喧鬧的聲音平息了許多,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叔叔阿姨們,紛紛轉頭望向樂隊駐唱的位置。大家都忘記交談,安靜地傾聽。直到悲傷的歌曲結束,下一首是歡快的曲調,才又重新開始聊天。
“可能年紀再大點聽這種曲子會更有感觸。”夏贏随口道,“我們這群人裏,離初戀最近的估計也就是小允了。”
除了時淮一個異類,August人均早戀年齡都在十四五歲。應允一想,“我好像也差不多诶。”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起來,“這個我們都知道。”
關注弟弟的感情問題曾經是團內的吃瓜熱點之一。也不能怪大家太八卦,實在是事情巧合,想不知道都不行。
應允上高一那年,時淮心血來潮去開家長會,剛錄完節目連慶功宴都沒吃,就直奔學校去了,沒想到一進校門就在籃球場上把早戀的弟弟抓了個正着。
更有趣的是那個女孩後來被星探挖到他們公司,還差點參演了August的新專輯mv,在公司偶然碰到時淮,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聽說你當初直接去教務室發了脾氣,把人家小女孩都吓哭了。”秦熾啧啧道,“知道你是小允的哥哥以後,她每次到公司都先打聽着你在不在,避着你走。”
以前聽這種事只覺得時淮管弟弟管得嚴,怕耽誤學習才不許早戀,現在再細細揣摩,又多出一層耐人尋味。
目前為止,還只有他一個人在尋味。秦熾看了一圈,大家都只當是說起弟弟的糗事,打趣地笑笑便罷。連當事人都沒放在心上,“哎呀都什麽時候的事了,那算什麽初戀嘛。不提起來我都不記得了。”
時淮喝完了啤酒,一直在看他,有意無意地觀察他的反應。他卻沒有在意。廣場上有小孩在玩吹泡泡,夕陽裏飛起來五彩斑斓,他跳起來想去抓泡泡。時淮想抓住他的手,就落空了。
晚上回到新的住處,分房間時他們依舊住在一起。秦熾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自我安慰,沒事起碼裏面有兩張床。
應允進了房間,依舊把其中一張床用來扔行李。他有點認床,晚上大家在樓下一起玩就沒去摻和,自己趴在床上打游戲,跟新床磨合。
時淮也很早就上來休息,陪他打了幾把游戲後躺下醞釀睡意,不知怎麽又提起傍晚廣場上聊起的那件事,對他說了聲對不起。
應允感到很意外,沒想到他哥還在記挂着。“我不介意啊,早就不介意了。反正你是為我好,我又不傻,不會怪你的。”
他不知道,時淮并不是在為自己做過的事道歉,而是為自己做過以後直到現在都不後悔的私心而道歉。
時淮嗯了一聲,問他,“當時籃球場上有那麽多小女孩,你為什麽只接了她的水?”
難得他哥主動聊起談戀愛這回事。應允本來也想好好聊聊,可想了半天,只能誠實道,“因為她長得最好看。”
“呃……”時淮好像被他無語住了,半天都沒再說出話來。他等得犯困,嘀嘀咕咕地閉上了眼,“像我這種脫離了高級趣味的人,還指望我能說出什麽深刻的理由嘛。”
他從來不去想什麽複雜深刻的問題,喜惡也都建立在簡單純粹的基礎上。這樣的性格好也不好,更何況他表裏如一,就長的一張人傻錢多笨蛋小少爺的臉。時淮常擔心他會被人誘騙利用,也會反思他到底是天生就這樣,還是被養成這樣的。
他很快就睡着了,像往常一樣。睡姿放松充滿信任感,微微張開的唇瓣飽滿紅潤,手指按下去會陷進溫熱的唇肉裏。
時淮回過神時,指腹已經探進太深,抵住了濕滑的舌尖。
在應允的人生中,某些有可能存在的,不健康不安全的隐患都被他以哥哥的身份一一排除。以至于到了今天,他才是應允身邊最大的隐患。
他曾想過無數次,一切被戳破攤開時應允會有怎樣的反應,是離家出走還是乖乖就範。他在應允心裏一直是無所不能的完美形象,如果發現了自己向來崇拜的哥哥其實是個龌龊卑劣的惡魔,那顆單純的心會不會崩潰。
他或許盼望着發生些什麽,才會故意把不可告人的秘密透露給一個口風不嚴的朋友。
可他明明也知道,什麽都不發生才是最好的。不只是擔心會得到應允的怨恨,說到底是不忍心把弟弟往歪路上帶。
這樣的生活能維持多久就維持多久。
四十歲吧。時淮想。
等到應允四十歲,他也已經年近半百了。步入衰老的後半生,身體裏的沖動消退,心理上應該也會接受得更平和一些。
他會親自挑選一個合适的女人,各方面條件都不用非常優秀,只要品行善良,能真心地陪伴照顧他這個弟弟度過餘生就足夠。雖然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人會像他一樣,能夠愛護應允直到生命盡頭——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否希望再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時候會不會真的能像現在所想,從容地把一個女人安排到應允身邊。
時淮又想起看到那個女孩的那一天。
籃球場上,那個漂亮的女孩跟應允面對面站着,兩人間的距離不斷縮近,被一群人起哄圍到中間。應允接過她手中的水,腼腆地單手抱了一下她的背。
那時他以為自己會為弟弟感到驕傲。可實際上,驕傲的存在感微乎其微。以無法忽視的分量占據他整個心的,是嫉妒。
他也可以像那女孩一樣遞給應允一瓶水。應允一定會接過,但永遠也不會在所有人面前給予他擁抱或一個吻。
他真的很讨厭看到應允對着那個女孩子笑。
當天應允被揪到教務處挨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早戀之所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是他哥親口跟老師告的狀。
他的哥哥卑鄙地隐瞞了一切,裝作剛到學校接他的樣子,甚至加重語氣跟老師一起訓斥他“你能不能安分點別跟我找事。”
應允心裏很愧疚,認為是自己太不懂事給哥哥添堵了,回家後晚飯都沒怎麽吃,半夜睡不着覺還悄悄地在他耳邊道歉。
一起睡的每一個夜裏,他都比應允睡着得更晚。那句小聲的「對不起」傳入耳中時,他幾乎控制不好呼吸的頻率,心想自己死後應該會為此刻的私欲下一次油鍋。
但應允之後再沒有跟那個女孩單獨說過話,對談戀愛也不怎麽感興趣了。
他又覺得下油鍋也值得。
作者有話說:
來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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