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世上只有哥哥好。
時淮脫了外套扔到行李箱上,捏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哼唧什麽?”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很聊得來很喜歡的那個網友。”
他哭喪着臉,“我今天跟人家告白,被拒絕了。”
“呃……”時淮怔了怔,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眼底成形。向來穩重高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居然會露出這種表情,多多少少是帶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應允看得也是一愣,惱羞成怒地給了他一拳,“你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
“确實不怎麽有。”
時淮握住他的手腕擰到背後,輕描淡寫地說,“多大點事。睡一覺你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這個脾氣,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也不愛鑽牛角尖,有什麽事兒心裏都攢不住,要麽就利落地解決,要麽就幹脆地忘了。
“這回不一樣。”
他語言匮乏,跟這個沒有同情心的人說不清楚,掙紮了兩下才想起問,“你不是去出差麽,提前結束了?怎麽不回家先到這兒來了。”
“機場離你這近。”時淮說,“累得不行了。”
他說累的時候一點匹配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實際上精力已經逼近了極限。應允見識過他在練習室裏連續待十二個小時,很平靜地說得休息一下,然後倒在地板上被送去醫院輸葡萄糖。
他們兩個就是兩種極端。他是事兒還沒怎麽着就先嚷嚷,幹打雷不下雨。他哥是死到臨頭了才吱聲,會因為送醫太晚搶救無效的那種。各有各的不省心。
“那你不早說,我剛才沖過來把你給撞折了怎麽辦。”應允暫時把自己失戀的小事抛在腦後,掙開他的手轉了個身背朝着他,“我背你。啧,趕緊上來啊,又不是背不動。”
時淮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兩秒,沒有拒絕弟弟的運輸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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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是長大了。少年人單薄的背脊在他懷抱裏無助發抖的情形仿佛還在昨天,一轉眼便已經能夠負載一個成年人的重量,背着他走過臺階,“這算什麽,我還能抱你呢。健身房總不能白去。”
應允把他放在洗手間門口,像模像樣地躬身行了個禮,“請沐浴吧,公主殿下。我去給您拿睡衣。”
高大的公主殿下倚着門框,擡擡手都能碰着天花板了。在外面經歷了風吹雨打,回到家也是需要被忠心耿耿地呵護的。
“去給我拿個水,不要甜的。”
“好的呢。”
應允興致勃勃地去冰箱拿水,托盤裏端着杯子和零食一起上樓。
十來分鐘後時淮洗完澡出來喝水,面無表情地看桌上花裏胡哨擺了一堆。
他的好弟弟半夜作妖,把半瓶礦泉水收到一邊,倒好水的杯子往他手邊推,“公主喝水要用高腳杯,不然不高貴。”
“呃……”時淮被迫高貴地喝完了水,帶着一身濕熱的水汽倒在被子上,白天黑夜連軸轉了兩天,沒勁兒陪玩。應允自覺地找吹風機幫他吹頭發,前吹後吹,連眉毛和眼睫毛上的水珠也要吹吹幹。
時淮不耐煩地閉着眼,倒也沒拒絕他的擺弄,抿着嘴唇躺在他腿上,冷白的膚色被熱風吹得透出緋色,整個人都溫和許多。
應允盯着他的嘴唇看,淡紅柔軟,想到昨天見過的心動場景,覺得跟程識相比并不遜色,好像也很好親,忍不住按了一下,手指頭陷進一個淺窩。
時淮皺起眉,“睡不睡?”
“睡睡睡。”
他見好就收,關燈上床老老實實地平躺,開始進入睡前emo時間。
時淮好像不怎麽把他失敗的告白當回事兒,但是他還在真切地傷心着。
或許不只是傷心,沮喪和挫敗更多。他從小到大也算是要什麽有什麽了——大部分都是沒有要就有的,日子過得一帆風順,乍受打擊才會有點自我懷疑。
可談戀愛這種事,最重要的還是兩個人能不能看對眼吧?就算他再優秀再完美,程識不喜歡他這個類型也是沒用的。他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現在不都流行年下小狼狗麽,配溫溫柔柔宜室宜家的美人老婆多合适啊,怎麽他看中的老婆偏偏就喜歡沒什麽情趣還總擺臭臉的老男人呢。
錯過了程識,下次再遇到這麽喜歡的老婆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了。
他都二十了!還是個母胎單身,說出去丢不丢人。
愁到傷心處,他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時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着濃重的睡意,“還想呢?”
“睡不着。”他翻了個身,借機賣慘試探着問,“哥,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要是時淮懶得搭理他就算了,反正他臉皮厚,哼唧兩聲就當沒這回事。
片刻停頓後,耳邊傳來布料摩挲的細碎聲響。時淮掀開了被子,“過來。”
世上只有哥哥好。
應允一頭紮進去。
他都二十了,還是喜歡被抱着睡覺。不是以往時淮為了避免他睡着了不老實到處亂翻那種,壓住他手腳的制裁式。而是面對面地抱着,在入睡之前就抱着,在擁抱中踏實地慢慢睡着。
年歲增長後他就很少提出這種要求了,兩個人體溫都高,抱一會兒就熱得發汗,也怕時淮嫌他煩。
他小時候喜歡跟時淮面對面地抵着額頭睡。是種讓人很有安全感的姿勢,好像有無形的精神臍帶把他們的大腦聯接在一起——他總是好奇時淮腦子裏在想什麽,對他的感情有沒有他給時淮的多。
他無數次地幻想過,他們從誕生之初就是這樣的姿勢,一起待過同一個子宮,吮過同一只乳房,分享相同的DNA。小時候偶爾聽到有人說一句他跟時淮長得像,他都能高興好幾天。他幻想能跟時淮擁有世界上最牢固的聯系,他們的感情根植于血脈裏,不會被任何事情動搖。
可他們并沒有。
應允默默地想,如果有一天,連時淮也拒絕他了,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是可以放心去靠近的。
他不願意輕易想到這。有一份埋得很深的恐懼會被觸動,像嵌進心裏拔不出來的一根刺,已經和他的骨肉長在一起,稍微碰一碰就覺得疼。
如果時淮也遇到一個喜歡卻得不到的人,他絕對會比現在難過一百倍。
說不定直接沖上去質問人家,他哥到底哪裏不好了。他哥是最牛逼的公主殿下,喝礦泉水都要用高腳杯。
可如果時淮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彼此情投意合,他也不見得能有多快樂。那是個絕對會把時淮的心分走的人,說不定就是時牧桓安排的相親對象。等他下一次失戀,他哥忙着陪老婆,就只有他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了。
他會懂事的。到時候也不去打擾他哥花好月圓,要像個男人一樣獨自扛下所有。
胸前的睡衣被洇濕了一小片。時淮好氣又好笑,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力道很輕,“有點出息行不行?”
他沒防備,被拍出一個哭嗝。說也說不清,索性躲在哥哥懷裏繼續擺爛,“那能怎麽辦啊,我就這樣。”
雖然沒出息,但是對你忠心耿耿。
作者有話說:
來唠!
小狗emo;
晚上照常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