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藍之光(2)
第30章 深藍之光(2)
來此處的人員都久經訓練, 倒也沒有立刻慌神,只是免不了竊竊私語起來。
而醫務人員迅速行動,帶着倒在雪地上毫無聲息的人進入一邊的醫務站急救。
同時有消息傳來, 沒出事, 昨晚慶功宴上喝的太多, 酒精中毒。
不少人都松一口氣,排着隊登上這艘将要帶着一船人進行為期一個月科考的潛艇。
趙青等其他人也開始與自己的團隊交流。
“謝醫生。”
謝長離聞聲回頭, 見到的正是之前率先帶人沖上去的來自潛艇的醫生,大概那是這艘潛艇上的首席醫療官。
“我是戴德蒙,很高興您願意加入我們深藍探索計劃。”他身材高大, 笑容親切,與謝長離握手。他的手靈活有力而穩定,是可以在極端情況下進行高難度手術将人從死亡線邊拉回來的一雙手。
而且,此人應該屬于照顧者型的人格, 親切體貼,樂于照顧人, 保護人,在深海未知的情況下會是個很好的夥伴。
謝長離控制不住地分析一遍,回答道:“我很榮幸參與這個偉大的項目。”
兩人并肩走向潛艇, 同時閑聊起來:“您剛剛或許是在觀察我。”
“抱歉, 一點職業通病,我覺得您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同事。”
“哈哈哈哈, 我也想說, 您看起來真的非常健康。”
“我還以為您也覺得我或許患上了某種白化病的變種?”
“額, 一點職業通病。”
Advertisement
兩人同時笑出來, 戴德蒙說:“我聽說東方有句話, 傾蓋如故, 我無法想象他們的浪漫,今日見到謝醫生,我是信了。”
他回頭看一眼醫療站:“謝醫生,我們團隊真的需要像您這樣的涉獵廣泛,尤其善于特殊環境心理學的泰鬥,上一批的心理醫生就多次向我們強調過剛剛那一位心理狀況的問題,只是遲遲沒有找到合适的疏解方法,沒有想到熬過一個月之後,在上岸之後反而讓他精神崩潰。”
“在冰殼之下,萬米深淵,沒有足夠的光,難以對外通信,環境窄小,人員擁堵,”謝長離分析,“确實是我職業生涯面臨的最大難題。”
戴德蒙:“也是前所未有的絕佳研究機會,也許這只小渡鴉就是您的秘密武器?”
杜崖縮頭縮腦窩在謝長離頸側抵禦寒風,猝不及防被cue,探出小腦袋:“嘎?”
“他确實給人帶來很多歡樂。”謝長離淡淡道。
杜崖幽怨盯着:我為你流過淚流過血,到頭來只剩下找樂子這麽個用處嗎?
戴德蒙笑道:“以前也有沿用礦井傳統在核動力潛艇上飼養鳥類作為示警動物的,說不定這只鳥兒不僅能夠保護我們的心靈,還能夠保護我們的□□呢。”
杜崖忍不住尖叫:“嘎嘎嘎!”
我去告你們虐待動物!
戴德蒙大聲笑起來:“小家夥真活潑!”
言語之間,他們已經沿着窄小的指揮塔進入潛艇內部。
潛艇被分為上中下三層,最上層是指揮中心,中間是日常活動區,最下方則是武器和動力。
日常活動區最大,包括所有人的休息區,廚房和食堂,活動室,醫療室,以及占去大半面積的科研實驗區,不同區域之間只有窄小的圓形通道。
“我們這裏還是比常規潛艇大一點,”戴德蒙苦中作樂,“至少通道可容兩人并肩通過而不是一個人都得彎腰。”
人員到齊,指揮室确認之後發布命令:“下潛,下潛。”
兩聲短而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潛艇前端的水平方向舵被收回,兩頭的裝載艙開始進水,潛艇與冰面形成一定角度,緩緩下沉。
“我們開始下潛,”戴德蒙介紹,“船體正在被壓縮。”
正如他所說,潛艇的金屬內壁開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海水的壓力施加在潛艇之上,擠壓着這節來自人類世界的金屬罐頭。
謝長離看着為了科研而準備的模拟深海環境的魚缸,只覺得那片發黑的深藍色帶着莫測的惡意:“每當水深10米,就等于向潛艇上多加一個大氣壓,萬米深,則是有1000個大氣壓壓在船體上。”
“确實很恐怖,所以很少有載人潛艇可以進入萬米海溝的,但是有句老話叫做解藥必定在毒藥旁邊,”戴德蒙笑笑,伸手觸碰鋼鐵色的牆壁,“在我們人類想要探索的萬米海溝出現的同時,極北考察組在這裏發現一種獨特的自生長材料,可以作為塗料增強船壁的抗壓性能,如今即使是萬米深淵,我們也能探一探。”
“自生長?”
“可以吸納有機物質,不斷複制自身,前一段時間科學界還在吵這種東西是不是生物,結論是,不是。”戴德蒙面對眼前的深海圖露出幾分憧憬,“單單只是這麽一個小發現,就為我們的科學發展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假如這次探索中我們可以發現更多的話……”
他還在興奮的說着,謝長離卻覺得身邊人的介紹聲一點點模糊遠去。
眼前的深海圖中出現一個細長的陰影,他眯着眼睛凝神望去,陰影由模糊變得清晰,赫然是鐵灰色的巨大的潛艇正在水中下浮,同時,黑色絲線漂浮在水中,絲絲縷縷纏繞着潛艇,帶着不祥的氣息。
謝長離下意識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卻感覺仿佛有一道電流直灌腦海,劇烈的疼痛讓他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眼前的景象頓時消散,新的幻象被觸發。
那是極北冰蓋下的萬米海溝,比之烈日更燦爛的光芒在海溝間流淌成星河。
那是一座又一座造型獨特散發着奪目光芒的建築物,在這建築物之間游動的是一只只流淌着五色光芒的水母。
他們不是在随波逐流,而是有序地沿着建築物之間的空隙前往目标建築物。不時便有建築物的大門被打開,發着光的水母鑽入其中。
水母和水母之間似乎也有獨特的交流方式,有幾只在遇到之時,便會變換身上的顏色,甚至使用觸手交纏。
這很有可能是位于深海的一個文明。
謝長離心中判斷,下一秒鐘他便感覺自己的視野被拉近,整個人似乎就是其中的某一只行色匆匆的發光水母。
他揮舞着觸手焦躁地沖向自己的工作單位,一路上沖撞不少人,不斷散發着藍光表達自己的歉意。
在踏入單位的一瞬間,眼前便是一閃,傳送門将他直接送到自己的工位上。
謝長離看着面前整潔利落的實驗室,各式各樣高新的儀器在不斷發出轟鳴聲,沒有一個是人類的知識與水平所可以理解的。
越來越多的數據被導出在一盤巨大的光滑的石板上,謝長離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焦躁,細長的觸手不斷地揮舞,留下難以辨認的記號。
謝長離凝神去理解,終于漸漸讀出幾個字:“盡快檢測……”
檢測什麽?
然而幻覺已經維系不下去,瞬間将他彈出,仿佛整個頭顱被斧子劈開的疼痛感席卷上來。
“謝醫生?”焦急的喊聲突破之前的隔膜,傳了進來。
杜崖也一并焦急地叫着,吵得人腦殼子嗡嗡作響。
謝長離睜開眼。他臉上完全失去血色,仰靠在沙發之上,見到神色有點焦急的戴德蒙,解釋:“我有點低血糖。”
他從口袋裏摸出兩塊方糖放進嘴裏,對于劇烈的頭疼沒有什麽作用,但臉色确實好很多。
戴德蒙回憶起他的檔案,一拍腦袋:“我都忘記你們一路過來,午飯還沒吃,還拉着你在這聊來聊去,跟我去餐廳。”
謝長離應一聲,拒絕他的攙扶,單獨落在後面。
控制幻覺幻聽的吊墜完全沒有收縮,謝長離猜測這或許是這個身份自帶的幻覺。
他抽出員工手冊一看,果然見到進度上漲3%,提示已經從維持原本身份改為請員工探索原本身份。
一個心理醫生,一個能夠觸發,甚至是經常出發幻覺,并且以低血糖掩飾的心理醫生。
你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呢?
在餐廳用餐的人不多,謝長離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之前何小彤給他提示的丁虎賀平兩人走出。
雙方視線交接,沒有多做交談,便擦肩而過。
丁虎目不斜視地走開一段距離,才忍不住說:“平哥,我們真的不動手,又不是沒有辦法,還真就怕了那個喬蒙不成。”
“這個任務是什麽情況咱們還不知道,”賀平越是了解這次科研任務的內容就越是不安,“有人替我們沖鋒陷陣當炮灰還不好?”
“再說。”賀平話說到一半噤聲。
他們早就被安排好住處,休息區分成四部分,都是由密密麻麻從地板一路堆到天花板的膠囊艙組成,光線極為昏暗,只有頭頂一點暗紅色的光芒。
而在他們兩人睡眠膠囊上方,已經有人入住,此時拉開簾子坐在邊緣,一雙長腿百無聊賴地在空中搖晃。
喬蒙見到他們到來,陰森森笑起來,露出尖尖的虎牙:“巧呀,和你們都在C區。”
同一時間,謝長離也拎包入住A區的一間小小的膠囊艙。
“地方不算太大,你可以經常在辦公室呆着,心理咨詢室比這寬敞多。”戴德蒙幫他做好入住手續,依依不舍地離開。
謝長離的笑容随着他的離開,從臉上撕下來,化作他身上常見的冷淡漠然:“莫道成。”
莫道成比他早一點在這裏分配好住處,正委屈巴巴縮在小床上抓緊時間背資料,恰好聽見外面熟悉的說話聲,忍不住就想探頭看一看這位一看就不一般的大佬玩家。
然後就被抓住,他一個激靈跳起來,差點把自己從第二層的睡眠艙裏摔下來。
他連滾帶爬穩住身體,跪在地上頭都沒敢擡就大喊:“大佬好!”
剛好有人進來,停在旁邊,看看這倆人,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杜崖竊笑着,又嘎嘎兩聲。
謝長離:……
我也不是什麽魔鬼,不至于行這五體投地之禮。
“沒事。”謝長離挂上身份卡自帶的溫柔親和笑容,把人扶起來,“他不小心摔了。”
“這樣啊,”來人點點頭,還是提醒一句,“和諧第一。”
莫道成瑟瑟發抖,好在這位傲然拒絕秩序陣營的大佬沒心情和他計較,把人扶起來之後就自顧自進自己的隔音睡眠艙裏,這才松一口氣。
睡眠艙不大,但還是能容一個人直挺挺睡着,高度也允許人坐起來,末端還有儲物架子。
謝長離坐在床上,把行李箱展開,裏面是一些換洗衣物,幾個證書,做心理咨詢室需要用的紙筆道具,還有幾個動物玩偶。
“有羊有豬,生肖玩偶嗎?”杜崖在玩偶旁邊跳來跳去,又想起之前謝長離的異常,叽叽喳喳,“謝哥,您剛剛是舊傷又發作了?”
謝長離腦袋還在抽痛,懶得理他,一一把衣物擺在架子上,在拿起一套睡衣的時候感覺觸感不對,稍微一抖便看見一本黑色筆記本。
他停下動作,把這本本子拿起來。
這是一本陳舊的本子,頁面有些發黃,或許是拿來記錄一些病例經驗。
謝長離試圖打開,卻發現有幾頁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粘在一起,難以分開,強硬打開或許會使紙張受傷,或許反複揉搓邊緣可以一點點分開紙張。
謝長離決定先從頭看能夠打開的幾頁。
“腦,位于肩膀之上,被頭蓋骨所包裹。主要包括左、右大腦半球,是中樞神經系統的最高級部分。人類的大腦是在長期進化過程中發展起來的思維和意識的器官。”[1]
醫學內容,難道真的只是個筆記?
謝長離跳過沒有辦法翻開的部分,這次出現的是一只眼睛的簡筆畫,以及字跡歪歪扭扭的童謠——
“小豬哼哼哼,身體如火燙。
小牛哞哞哞,犄角落地上。
小貓喵喵喵,皮毛水中蕩。
小蛇嘶嘶嘶,鱗片黑夜紡。
小鳥喳喳喳,彩羽做衣裳。
小羊咩咩咩,泥裏捉迷藏。
小魚不說話,睜眼到天亮。”
算的上是暗黑童謠,像是小孩子的字體,但是用力很足,筆鋒明顯,或許是一位成年人仿照孩子寫的?
謝長離又跨過許多頁難以打開的筆記,只剩下最後一頁,紅色的字幾乎占據整個頁面。
那裏只有四個大字——
小心人類
作者有話說:
[1]來源于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