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饕餮盛宴(19)
第19章 饕餮盛宴(19)
如同謝長離所預料的那樣,一開始還阻止他們進入莊園的怪鳥們迅速聚集在一起,在空中張開翅膀,密密麻麻在巨鳥面前形成一張羅網。
只是它們的力量始終比不過巨鳥,一次次被巨鳥沖破包圍,又再度凝結在一起,攔在前方,一只又一只的怪鳥從空中墜落,飄落的羽毛像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嗚哇——嗚哇——”
謝長離抱在手中的骷髅頭,發出更加急促的哭聲,腰間的骨頭也同樣震顫着哭嚎着。
怪鳥們動作更加急促,同樣用它們尖銳的爪子鋒利的鳥喙去攻擊,卻只能啄下一兩片羽毛,反而還激怒巨鳥,使得它不耐煩地張開嘴,一口一個吞噬起身邊不自量力的小怪物。
“這樣不行,很快會攔不住,”謝長離注意到從樹林裏起飛支援的鳥越來越少,“得試着尋找它的弱點,眼睛,飛羽,脖子……”
“我看看能不能擊中。”趙青主動請纓。
“嗚哇嗚哇——”
沒等他動手,謝長離注意到手中的骷髅頭聲調微變,是他之前感覺的那樣嗎?
下一秒,這些鳥類默契地開始互相掩護起來,輪流襲擊巨鳥的眼珠子,并沒有成功破防造成重傷。
好處是稍微遮住巨鳥的視線,也算是對他造成一定的騷擾。
謝長離看一眼依舊在震顫着的骷髅頭,可以确定,受害者陣營的生物是可以被操控和溝通的。
雖然不能破除體表的防禦,但依舊可以影響這些怪物的行動軌跡。
謝長離目光掃過周圍地形,繼續開口:“抱住它的眼睛,引誘着它俯沖下來。”
鳥群立刻行動起來,接二連三撲過去擋在巨鳥的眼前,這一騷擾操作迅速起效,巨鳥狂躁起來,瘋狂甩着腦袋翻滾身體,想要奪回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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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群簇擁這它,引導着它,不一會兒,巨鳥便瘋狂地向下俯沖,似乎是想要将自己身上這些鳥類甩飛出去!
謝長離早就準備好的鴉羽飛出去:“趙青,把它打下來!”
“好!”
在巨鳥飛至最低點,打算向上拔升的時候,藍紫色的電光閃過,讓它的動作麻痹一順,不受控制的向下跌落進湖水之中!
趙青再接再厲,湖水能導電,剎那間整個湖面都是電光閃爍,沿着巨鳥的身體炸起朵朵電花,衆人一時之間只能聽到噼裏啪啦一通亂響。
羽毛被淋濕連同電擊讓這巨鳥身形都變得沉重起來,它笨拙地在湖水裏翻滾着,幾次想要擡起翅膀都被不斷飛下來的鳥群啄傷。
杜崖倒抽一口冷氣,看一眼身邊面色冷峻的謝長離,默默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接被收容還真是個好結局啊。
而趙青補兩次刀,發現巨鳥對電擊的抗性越來越強,也就不再繼續。他也注意到剛剛可以操控鳥群的場景,看着骷髅頭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
何小彤更加直接,心中說不出的嘆服:謝哥果然有先見之明,早就拿到關鍵道具。
謝長離沒去管他們三人各自的心思,目光落在之前還在昏迷,現在終于眼睫開始顫動的NPC身上。
鬼嬰一直安穩地趴在NPC懷裏,這會兒似乎也感知到什麽,擡起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不要……救命……”女人低呼一聲,終于從無窮無盡的噩夢中醒來,身體猛的彈起,滿眼倉皇。
“嗚嗚嗚!”鬼嬰殷切地爬上去,親昵地蹭着她的脖子。
女人沒有驚恐,反而終于笑起來,抱着鬼嬰,不斷流淚:“我的孩子,你終于回來了。”
此時時間已經快到兩點,留給他們繼續獲取線索的時間已經不多,謝長離走上前去打斷這母女相見的感人一幕:“您好。”
女人擡起頭,先是突然在眼前放大的美貌煞到,然後聲音有點顫抖:“您是神明嗎?”
杜崖沒忍住笑起來,披着神明外皮的魔鬼還差不多:“我們是被O夫人邀請來這裏品嘗美食的。”
“啊,”女人情緒激動起來,一把抓住謝長離的衣角,“快走,她會把你們都抓起來獻祭給祂的,快走!”
她的手極為用力,暴起根根青筋,雙眼瞳孔散大,仿佛有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眼見着她又要陷入谵妄之中,謝長離半跪下來,雙手握住她幹枯的手:“夫人,請冷靜下來,我們是來這裏調查O夫人的罪惡行徑的,我想你也不希望O夫人的罪行繼續吧,作為她的女兒?”
何小彤沉默地讓庇護之光再次落在女人身上。
雙重作用之下,女人終于回過神來,迷茫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謝長離露出一個極為可靠的笑容:“這就是我們調查的成果之一,夫人。”
“是的,我可能是我們家族唯一活下來的人。”她點頭,悲痛與恐懼交織着浮現在她的臉上,将之前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她是這個家族這一代誕生的第一個孩子,不過身為女性,沒有繼承權,這個第一從來不代表榮譽,而是永無止境的照顧弟弟。
弟弟被父母寵得無法無天,驕縱任性,但确實比她更有行動力,也更勇敢。
她的父親曾經參與過戰争,在戰争中扞衛家族的榮耀,也積累一身傷病,在她自小而來的記憶裏,父親永遠與各種藥物的氣味相伴。而母親是溫柔也是嚴格的,和父親相敬如賓。
在六年前的冬天,父親的病再度惡化,裏格,他們這裏着名的煉金術士,披着人皮的惡魔,敲響他們莊園的大門,向他們兜售長生不老的秘訣。
“要2000金幣,太可笑了,不是嗎?”女人笑聲嘶啞,“況且,裏格也是一副吊着一口氣的樣子。”
“我以為,我的父親根本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不過是因為弟弟喜歡他,便讓他在我們家多住一段日子。在裏格先生沒撐過這個冬天之後,父親更不可能信他的話,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那個時候,我最小的妹妹剛剛出生,”女人擡起頭,懷念的目光看向謝長離懷裏那個嬰兒頭骨,“她是個好姑娘,小小一點,不哭不鬧。那天也是我太累了,沒有注意到她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等到發現的時候,她已經不在搖籃裏了。”
謝長離已經有所預料:“她被O夫人帶走了?”
“我母親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在巨大的莊園裏四處尋找,暴風雨的天氣,外面雷鳴閃電不斷,燭火都被狂風吹得搖曳不定。
偏偏她聞到一股血腥味,很淡,像是幼年被父親帶去打獵時聞到的獵物身上的血。
她的心髒狂跳起來,聞着血腥味一路狂奔,看見燈火通明的神像大廳。
那一瞬間,暴風雨突然止息,從雲層下露出的月染上血色。
“我親眼看見我母親,取出我妹妹的心髒,”女人喃喃自語,“她還那麽小,連哭聲都很輕,一直在掙紮着,父親按着她的手腳,像是提着家裏的羊,血一直湧出來……”
謝長離的聲音很輕,卻帶着讓人信服的鎮定:“然後呢。”
女人捂着大哭起來:“對不起!我跑回去了,頭也不回,她一直在後面叫我,姐姐,姐姐,她才剛剛會說話啊!”
“不是你的錯,”微涼的手按在她的背上,“是進行□□獻祭的人的錯。”
女人繼續說下去。
她立刻回自己的房間,強迫自己睡過去,第二天起床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家裏沒有人對一個小生命的失蹤産生過疑問,甚至,從父母到弟弟到女仆,沒有人知道他們家曾經有個小女兒。
有時候她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妄想出一個妹妹,妄想出那場雨夜裏的獻祭,直到她在陪弟弟在樹林裏玩耍的時候,看見挂在樹上的屍體。
那具屍體已經發黑腐爛膨大,敞開的腹腔裏缺失一顆小小的心髒。
她怎麽可能認不出來這是她的妹妹——那天晚上一直在叫着姐姐向她求助的妹妹。
“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我最後還是把事情告訴發現我情況不對的弟弟,這可能是我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弟弟比她更受寵,很快便從父親的書房裏拿到一些資料,然後在某天晚上闖進她的卧室,告訴她,母親的永生嘗試已經成功,父親将會獻祭掉她,同樣換取永生。
弟弟把她偷偷送出去,自己代替她去參加父親的獻祭。
謝長離:“這場獻祭失敗了?”
“是的,”女人緊緊抱着鬼嬰,“那個時候我在外面匆忙結婚,正懷着她的時候,被徹底陷入瘋狂的母親找到了。她說,都怪我,我弟弟和父親都死在那場失敗的獻祭中。”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故事終于迎來最痛苦最黑暗的部分:“她試圖讓我父親頂替我孩子的位置,由我重新生下來。”
謝長離聲音很冷:“失敗的嘗試。”
是的,但是她還是流産了,在已經可以模模糊糊感受到這個小生命的時候失去她的孩子。
失去作用的大女兒并沒有被放棄,而是作為随時可能用上的材料被儲存起來,關在狹小的籠子裏,時不時被痛失愛子而格外憤怒的O夫人虐待。
她以各種方式逃出去過三次,第一次被打斷腿,第二次被用錘子敲碎手骨,第三次被灌下熱油。
自由永遠觸手可及而楠漨絕無可能。
O夫人之後依舊還在進行着她駭人聽聞的實驗,從各種渠道購買的奴隸、誘騙來的路人、被聘請來的仆人們都成為她複活計劃的實驗材料,時不時出現在大女兒身邊的籠子裏,在她眼前突然死去,然後從另一個人的肚子裏以畸形的樣子爬出來。
即使有庇護之光的治療,女人在說出這些往事時狀态也越來越糟糕,一根根血絲肉眼可見地爬上她的眼球,驚恐的神色像面具一樣牢牢扣在她臉上。
女人突然雙手合十,低聲道:“和我一樣痛苦的還有神明,但我以為我再也忍受不了很快就會發瘋時,我夢見在無數鮮血中被侵蝕的神明,祂教會我很多東西,在看懂那些符號後,我終于知道我母親是以囚禁神明的方式來篡奪神位,獲得永生。”
“女巫是神的倒影,倒影是倒影的倒影,不,她不是女巫,她是個黑寡婦,她變成神……”謝長離想起從瘋女仆那裏聽來的話。
本來女巫侍奉神,是神在人間的投影,但是投影背叛神明,把神明變成了她的投影?
“符號,”謝長離從口袋裏拿出那本無法解讀的小冊子,“是像這些嗎?”
女人看着打開的小冊子:“我認得,這就是裏格這個魔鬼給出的折磨神明的方法。”
這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能夠解讀符號的人,所有人都是振奮起來。
然而,天邊卻在這時泛起魚肚白,曾經他們無比期待此時卻如同死亡宣告的一輪紅日快速升起,飛也似地劃過天際。
夜間無敵的巨鳥此時哀嚎一聲,腦袋向旁邊一歪,迅速死去。
O夫人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親愛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們該進行第四場晚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