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饕餮盛宴(17)
第17章 饕餮盛宴(17)
頂層。
血月的光芒剛好落進屋內,搖曳的燭火映出長長的影子。
遠方的鐘聲傳來,一連響了十下。
身着華服的貴婦人放下茶杯,杯盤碰撞,發出嗒的一聲。
“時間到了。”O夫人拿起餐巾輕輕擦拭嘴角,“看起來我們的于先生任務已經失敗。”
女仆們全都低着頭,一片沉默。她們早就沒有自我意識,成為受她随意操縱的傀儡。
O夫人目光落在前方的相片上,金色的漂亮相框之中是一家五口的合照,男人英俊,男孩女孩可愛。
她的眼中少見地露出一絲懷念和更多的柔情,雙手合十:“我們的父,我們的主。”
接着,她站起身,轉身向着樓下走去:“為了我的寶貝,是時候親自動手了。”
樓梯正對着廚房。
廚房的門已經關上,然而依稀可以看見門縫裏洩出來的一絲橙色光芒,濃重的酒氣噴湧而出,彌漫開來。
O夫人嫌惡地皺眉,眉心的刻痕更深一層,便只站在原地。
女仆們替她上前打開門,魚貫而入,開窗通風,丢棄酒瓶,清理地板,噴灑香氣。
不過片刻,O夫人就可以走進去,坐在中心的椅子上,垂眸看着被五花大綁在地上的廚師。
一盆冷水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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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師終于從沉沉的醉意中醒來,頭疼的像是要裂開,他本能地想要伸展身體,卻發現已經被牢牢綁住。
“夫人?”他眯起眼睛,茫然地發問。
O夫人:“你好像知道了我的一點小秘密。”
廚師立刻回憶起關于豬食的那段對話,肥碩的身體開始向後挪動,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什麽?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應該知道,”O夫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你協助我将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囚禁五年,那些令人作嘔的食物都是為她準備的。”
廚師愣在那裏。
O夫人繼續:“你還應該知道的是,越來越多出現在外面樹林上的骸骨,都是我殺的,還要裝傻嗎?”
廚師不是沒有見過那些樹林中日日嚎哭的骨頭,只是他明哲保身,從來不去看不去問,等其他人将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他面前時才感到一絲驚悚來。
“嚴格來講,你也是殺了他們的幫兇。”O夫人垂眸,輕輕道。
“我就一個做飯的,他們的死和我有什麽關系!”廚師激動起來,被捆綁着的身體瘋狂掙紮起來。
O夫人聲音沒有一點起伏,卻帶着讓人森寒的氣息:“那些你用我材料做的菜進入他們的肚子,會孵化成另外一種生物,像是魚,像是蟲,像是鳥,那種生物會不顧一切的鑽出去。”
“然後,”O夫人凝視着他,“噴的一下炸開來。”
廚師胸口劇烈起伏,不可思議道:“怎麽可能!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事!”
他完全不願意相信,然而腦海裏又回顧起之前看到的被女傭帶出去的畸形的死嬰,又想起更早之前看到過的開膛破肚的屍體!
他引以為傲的廚藝做出來的東西居然是這樣的嗎?
“當然會有,”O夫人手指敲打着桌面,“你不也吃掉自己做的菜嗎?自己試一試不就好了?”
廚師雙眼睜大,肥大的手不自覺的放到高挺的腹部上。
“感受一下,裏面是不是有小東西開始爬了。”O夫人的聲音仿佛隔着一層屏障傳過來。
廚師感覺他的肚皮開始有點發癢,手下的皮膚在被什麽尖銳的東西頂起。
“爸爸,爸爸,爸爸……”
一疊聲輕快的童聲在他耳邊響起,由遠而近,最後幾乎是在他的腦海之中盤旋。
他茫然四顧,沒有發現任何嬰兒的痕跡。
接着,廚師幾乎要大叫起來,整個房間中已經不見夫人和他的女仆們。
他一邊大聲叫喊一邊沖向門窗,然而無論他怎麽用力推動,原本輕松便能打開的大門就跟牢牢焊死在牆上一樣。
他一個人被困在熟悉舒适的廚房,一個人被困在他揮灑大半生才華的地方,而外面則是深不見底的,無法預測的讓人恐懼的黑暗。
“爸爸,爸爸,爸爸……”
孩童的聲音充滿欣喜,而他則可以感覺到展下的肚子的皮膚突起的越來越嚴重,低下頭更是可以清晰的看見肚皮被不停的頂起,各種各樣的形狀。
“會被撐開的……”他喃喃自語,“我也會像他們那樣死掉,骨頭挂在樹上……”
黑暗從窗口流淌下來,沒過他的腳背爬上他的腳踝,然後将他一點點纏繞住,就像是情人的臂彎将他湧入懷中。
廚師眼底漸漸彌漫上絕望,他向後倒在黑暗之中,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肚子上出現一道劃痕,然後便是尖銳的鳥喙将之啄開,兩片翅膀撐着裂痕展開。
刺啦——
那是他的肚子被撕開的聲音。
O夫人沒有感情地看着在房間中痛苦絲毫四處翻滾的男人。
他的肚子已經裂開一條縫,随着他掙紮的動作流出體外的腸子越來越多,幾乎要在地上變成一條血色長蛇。
O夫人手遮在嘴邊,打了個哈欠:“崩潰的還不夠徹底,我家寶貝出來的太難了。”
話音落下,終于有一片黑色的羽翼張開,緊接着便是一只巨鳥振翅而起,直沖天花板,在吊燈周圍盤旋,發出喜悅的悅耳的鳴叫。
O夫人臉上第一次露出可以稱之為柔和的表情,溫柔的笑意彌漫在她的嘴角。
這是任何一個認識她的人見到時都會覺得驚悚的一幕。
“噢,我的寶貝。”她張開雙臂抱住沖她俯沖下來的巨鳥,溫柔地親親他的鳥喙,“你回來了,我們的計劃快要成功了。”
巨鳥搭在她的肩頭,仰起頭鳴叫一聲。
“去吧,”O夫人放開手臂,“去開始你的獵殺。”
遠處樹林裏也開始傳來一衆白骨哭嚎的聲音,鳥兒振翅的聲音由遠及近。
一小時前,大廳。
除了主考官不需要,其餘人都各自分好藥丸。
何小彤終于可以舒一口氣,習慣性地第一個分析起來:“有了關鍵道具之後,今天晚上O夫人肯定不能夠達成目的了,她的循環環環相扣,缺少今天這一環,接下來應該也構不成多大威脅。”
“不一定,”謝長離回答,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O夫人籌謀數年才等來一個機會,情況沒那麽簡單。”
何小彤點頭:“那麽您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麽?”
謝長離:“找人。”
趙青苦着臉:“我在這邊翻了好久,O夫人應該是把這裏地道全部填上,至于別的通道,現在還沒有線索。”
然而,主考官依舊成竹在胸:“有人可以為我們帶路。”
“誰?”何小彤四處張望,這會兒連于言的屍體都燒幹淨了。
“這裏。”謝長離從角落裏拎出一只鬼嬰來,介紹道,“她應該是大女兒的女兒,O夫人的孫女。”
何小彤揉一揉眼睛,她可以肯定之前那邊什麽都沒有。
但是,其他人幾乎是飛快接受這個設定,包括弱小無助的新人趙青和杜崖。
鬼嬰乖巧地對所有人哇嗚了一聲,裂開嘴笑得格外開心。
如果忽略掉那一口鋒利牙齒的話。
何小彤:我怎麽感覺我還是掉進狼窩裏了,他們真的不是副本最大boss嗎?
她也不敢說,她也不敢問,悶頭跟着往前走。
鬼嬰早就迫不及待,現在沿着地面一路邊聞邊爬,動作飛快。
“它真的可以帶我們過去嗎?”杜崖湊到謝長離面前,暗戳戳上眼藥,“這小東西早就腦袋不清楚了,哪裏找得到大女兒呀。”
然而,謝長離連頭都沒有側過來:“比你清醒。”
突然被怼的杜崖:?
自己剛剛才拍過謝哥馬屁,怎麽突然又淪為食物鏈底端了!
趙青在旁邊差點沒憋住笑,拍一拍這位好兄弟,擠眉弄眼:“兄弟加油!”
杜崖一臉懵逼。
鬼嬰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帶着他們沿着走廊一路深入,終于停下來,在地上扒拉起來。
鮮血從他的身上滴落,漸漸的,被染紅的鎖鏈在地上浮現。
“和神像上的鎖鏈很像。”謝長離開口,他在确認神像裏的東西可以保護小冊子之後,便取出了一點,此刻将之滴落在上面。
兩個互相交疊的六芒星的圖案在鎖鏈上浮現,一個接一個沿着長長的鎖鏈亮起,仿佛會呼吸一般明暗不定。
謝長離擡起頭,發現鎖鏈不僅僅是地上這一根,準确來講,在走廊的牆壁上,在走廊的天花板,在他們的四周,都有着帶着裏格先生标記的鎖鏈。
無數的鎖鏈在這個房子之中交織纏繞,如同虬結的樹根,而一切的中心,則是帶着柔光的悲憫衆生的受難神像。
就像是裏格先生鍛造鎖鏈,以特定的方式将神明囚禁在這間充滿罪惡的莊園中,謝長離心想。
鬼嬰低低的哭泣起來,鮮血凝成的淚珠随着他的動作落在鎖鏈上。
鎖鏈随之搖動不定,地面也在輕輕震顫,然後在他們面前向兩邊打開,露出一條悠長的一路通向神像下方的樓梯來。
血腥味與其他污漬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謝長離難得皺眉,回頭招呼遲疑不前的隊友:“應該就是這下面了,我們走吧。”
一片安靜中,大家除了隊友的腳步聲之外,還可以聽見遠處黑暗中不斷傳來的爬動聲。
搖晃的燈光照亮前路,天花板上垂下一條又一條帶着印記的鎖鏈,道路兩邊是一個又一個僅容人蜷縮着寄居在裏面的籠子,現在早已經空空蕩蕩。
鮮血幾乎是牆上最常見的裝飾,或是噴濺的圖案,像是有誰在這裏被割開喉嚨,或是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血手印,像是誰飽經折磨時無力地摁在牆上。
謝長離放在身邊的屍體骨骼開始發出悠長的嗚咽聲:“這裏應該就是樹林裏那些屍骨死去的地方。”
何小彤心沉下去:“也是O夫人進行實驗,準備輪回的地方,那些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實驗品,應該已經被全部處死了。”
遠處傳來鎖鏈的拖拽聲,本就躁動的鬼嬰馬上如離弦之箭般竄出去。
“找到人了,跟上!”謝長離第一個邁開腳步,拄着手杖走的飛快。
他們還沒到現場就聽見鬼嬰哭嚎的聲音,聞到新鮮的恐怖的血腥味。
謝長離意識到這位大女兒的狀态恐怕非常不好。
事實也是如此。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像塊抹布一樣被扔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幾乎不成人形的軀體,用于拷打的鞭子還放在一邊,濕噠噠地滴着血液。
何小彤率先上去急救檢查,但她擡起對方與O夫人一樣尖尖的下巴的時候,動作一停,低聲道:“三度燙傷,有人把熱油從她嘴裏灌進去,剝奪了她進食和說話的能力。”
天花板上垂下來的鎖鏈開始移動起來,低沉的機關運轉聲出現在他們頭頂。
電光出現在趙青指尖:“陷阱!”
“不,”謝長離按住他肩膀,擡頭看向天花板,“機關聲音現在停止,是神像已經轉到鳥的輪回了。”
幾乎是在他說完話的一瞬間,尖銳的鳥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