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日報

第18章

陸小鳳柳暗二人打情罵俏衆人也不好意思看,都注意觀察着紫禁之巅的兩人。

柳暗這時問道：“今天已是十五，你查出結果了嗎？”

陸小鳳看了看四周，示意柳暗不要再問，答道：“沒有。”

柳暗心下了然,正要東拉西扯幾句，卻見西門吹雪突然冷笑：“我的劍雖是殺人的兇器，卻從不殺一心要來求死的人。你若無心求死，等一個月再來，我也等你一個月。”話語剛落，轉身淩空一掠，沒入飛檐下。

只剩葉孤城一人呆立房頂。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葉孤城“噗”的噴出一口鮮血。霎時在場嘩然，誰也沒料到,葉孤城竟然中毒了！

陸小鳳卻早就知道此事，可沒有想到西門吹雪會不戰離開。

便在此時，已有一人躍上房頂，此人深谙“趁你病要你命”秘訣，在葉孤城吐血的時候雙手一揮，撒出一大把毒砂。

“住手！”陸小鳳想要阻止卻已經遲了，華葉更是驚的要沖上去拼命，卻被龍五拉住。葉孤城一聲慘叫，從房頂滾下，滿臉紫黑。他忽然爬到唐天縱腳下，嘶聲大喊：“解藥，快拿解藥來！”這幅樣子莫說是柳暗覺得不對勁，華葉更是覺得突然幻滅了！

施毒的人冷道：“你跟我們唐家仇深如海，想要解藥做夢！”葉孤城道：“那是葉孤城的事！與我完全沒有關系！”

“你不是葉孤城？”

葉孤城掙紮的伸出手，用力扯下臉上的面具，露出另外一個人臉。

華葉驚呼：“他不是葉城主！”不用他說，大家都清楚了。

所有變故都在一瞬之間。陸小鳳看着這幕沒有說一個字，死死擰着眉頭，柳暗看他摸樣不敢打擾，只能安慰的握住他手。

陸小鳳突然擡頭驚道：“不好！”

衆人不敢接話，倒是四大高手之一的魏子雲問：“陸大俠，什麽不好？”

陸小鳳道：“皇上現下在什麽地方？”

魏子雲說：“皇上登基雖已很久，卻還是和做太子時一樣讀書不倦，所以還是常歇在南書房。”

陸小鳳道：“帶我前去！”

另一人叫了起來，搶着道：“去見皇上？你瘋了？”

陸小鳳道：“我沒有瘋，可是你們若不肯帶我去，你們就快瘋了。”

魏子雲眼睛裏帶着深思之色，忽然道：“我姑且再信你這一次。”

陸小鳳将柳暗托給司空摘星，柳暗看着他眼睛，說：“小心。”陸小鳳卻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讓她等他回來。

陸小鳳同四大高手前往南書房，華葉也想跟着去，卻被龍五攔下。

“大哥！你難道不想去看看發生什麽了？”華葉這次是真的着急了，柳暗看得出，不是為了葉孤城，而是其他原因。

龍五戴了面具沒有表情，只說：“我倒要看看是什麽陰謀。”

華葉一急便說：“連你都敢設計的人，除了謀朝篡位，還能有什麽！”

“放肆！”龍五低喝一聲，卻發現一道視線灼灼的看着他們。

正是柳暗。

柳暗若是再猜不出此人身份那才是傻子，她一直都知道龍五的身份可能位高權重已及人臣，卻萬萬沒想到是當今天下之主。

柳暗走到龍五面前，強壓心裏的奇怪的态度，對龍五道：“龍先生，倘若真是有人謀朝篡位，該如何是好？”

龍五半晌方答道：“論罪當誅。”

“那……聚衆鬥毆圍觀呢？”

龍五沒想到柳暗這個時候還惦記着這個，忍不住笑了下，指指自己說：“我也在圍觀。”

柳暗一顆心剛要放下，卻見陸小鳳他們又去而複返了，只不過多了三個人。

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一個大餅臉的太監，一個白衣高絕的劍客。

劍客是葉孤城，真正的葉孤城。

可柳暗沒心思在他身上，而是身穿龍袍的人。那人的臉和龍五一模一樣，而他穿着龍袍，身份必定是皇帝。可皇帝不是龍五嗎？

柳暗刷的看向龍五，龍五和華葉也和她一樣，震驚的說不出半個字。

華葉喃喃道：“他……他好像是南王世子，沒有奉诏，怎能入京？！”龍五震驚之後反倒平靜了，他淡淡的說：“好一個李代桃僵！”

柳暗也明白了。陰謀就是這樣，用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戰做掩護，暗中行這驚天陰謀。利用南王世子來冒充龍五，替他做皇帝，如果龍五今天沒有出來圍觀，而是在書房睡大覺，很可能已經被殺人滅口，第二天便不知不覺改朝換代……

柳暗打了個寒戰。

龍五這時看向柳暗，忽然問道：“柳姑娘，你可相信朕？”

他雖然戴着面具，但這句話的誠意和之前別無兩樣。開始龍五以“誠”打動柳暗，如今也是一樣。

柳暗重重的點頭，道：“相信。”

陸小鳳此時也被困擾了。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葉孤城的陰謀，很早很早就開始了。

但他不知道哪一環出了錯誤，時間太短，他推理不清。那南王世子突然道：“來人，把這群刁民全部抓住，明日午時問斬！”

魏子雲手一揮，所有士兵都不敢輕舉妄動。

大餅臉的太監看沒人聽從，不由尖聲道：“反了反了！魏子雲，你竟敢忤逆聖旨！”

魏子雲道：“王公公稍安勿躁，微臣也只是想請皇上三思。”

南王世子怒道：“魏子雲，你好大的膽子！”

陸小鳳皺着眉頭，此刻劍拔弩張，他卻想不出端倪。正在此時，卻聽一個熟悉至極的嗓音冷笑道：“世子大人好威風！學起皇上的語氣還真是人模狗樣啊！”

衆人被這大逆不道的話引去目光，只見柳暗站在臺階中間，居高臨下，氣勢斐然。

葉孤城面寒如冰，可當他聽見這句話，表情瞬間變了一變。

瞬間就夠了。

陸小鳳已經從他的表情上得知了什麽，加上柳暗的一句話醍醐灌頂，他也都明白了。

南王世子哼道：“大膽！你是什麽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柳暗神色一凜，朝他厲喝：“你篡位是為不忠，謀朝是為不義，刺殺是為不仁，造反是為不孝！和你這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人相比，到底是誰大逆不道！”

南王世子面色刷的一白，正要開口，卻聽柳暗一聲冷笑，搶占先機：“南王世子非想冒充皇上，我們也不能不配合。皇上的龍臀左邊長了一顆毛痣，世子，為了證明我所言非虛，請脫褲子驗明正身！”

柳暗說完這話背後也是冷汗涔涔，她相信龍五全憑感覺，萬一龍五坑她這話說出來就是一百個頭也不夠砍！可人就是這麽奇怪，明知是個深淵，還要往下跳。柳暗此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話說出口不能食言，賭的就是自己的感覺！

南王世子當然沒有脫褲子，但他也沒有反駁。

因為他不知道怎麽反駁。

可葉孤城就不同了，他冷聲問：“你一介草民，怎知皇上有沒有痣？空口無憑，焉能為信！”王公公也道：“刁民滿口胡言！”

“不錯，我是一介草民，說的話不足為信。但這事不是我知道的，而是他！”柳暗拍了拍手，華葉便從她身後欄杆處走了下來。

華葉臉上的易容已經抹去，他腰間懸着的寶劍綴滿珠翠，一張臉瓷白生光。

“王公公，別來無恙！”

魏子雲王公公等人見了華葉，皆是大驚，王公公尚在發愣，魏子雲幾人便已單膝跪地，高呼：“九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華葉挺起胸膛，大聲道：“皇上龍臀有痣是我說的！如果這人真的是我皇兄，那就讓我做弟弟的看看！不知敢是不敢？！”

敢，那就是真的皇上；反之，不打自招。

衆人全都眼神逼問着南王世子，他下意識便往後退，柳暗趁機煽動說：“看你賊眉鼠眼的樣子就不是好東西！皇上怎會像你這樣窩囊！你就是個窩囊廢，哪怕言行舉止學的再像也改不了你是個窩囊廢！”

南王世子道：“住口！不……不要再說了！”葉孤城一把拉住驚恐的南王世子，冷道：“他不是皇上，那皇上會是誰！”

“是朕。”

龍五從角落裏走出，臉上的面具早就除去，和南王世子如同雙生。

但南王世子此時臉色煞白，還需人攙扶；龍五則負手而立，面容鎮定，一看就知是久居上位運籌帷幄多年。

王公公臉色大變，他脫口道：“皇……皇上。”

華葉站在龍五身邊，大聲道：“爾等見上還不下跪！”

王公公腿一軟就要服輸，卻被葉孤城拽住。

葉孤城還不甘心敗落，他道：“誰是假冒的還不一定！你說你是皇上，那請拿出私玺龍紐！”

龍五沒有拿，而是反問：“既如此，你能拿出嗎？”

葉孤城朝南王世子看了一眼，南王世子立馬伸手往懷裏掏，可他掏了兩下臉色更白了。

“不……不見了。”

龍五這時從袖裏拿出塊牌子，正是柳暗以為有魔力的那塊，龍五冷冷道：“是不是這個！”

葉孤城的臉色終于變了，他臉變色的剎那一劍也已經刺出，直指龍五的心髒。

白雲城主，天外飛仙。

就在這一剎那間，一人的身法比風更快，比月光更輕，兩指一并，阻止了如虹長劍。

只有他才能阻止葉孤城刺出的一劍。

只有他才能使葉孤城震驚。

“陸小鳳！”

陸小鳳朝葉孤城笑了笑：“葉城主。”

葉孤城沒有接話。

陸小鳳松開手，輕聲問道：“你真的認為這世上有能夠永遠瞞住人的秘密？”

葉孤城道：“也許沒有，可是我們這計劃無比周密。”

陸小鳳道：“不是也許沒有，是一定沒有。再周密的計劃也會有漏洞。”

葉孤城問：“漏洞在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只不過覺得，有的地方不對勁。當有地方不對勁的時候，那裏就是漏洞。例如你不該殺大智大通，還有……”陸小鳳雖然是對葉孤城說這話，眼神卻始終看着柳暗，帶着笑意，緩緩的解開一個又一個的謎團。

柳暗于是也看着他，聽他解開一個又一個的謎團。

葉孤城不得不承認他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衆人聽命，将南王世子、葉孤城、王安幾人通通拿下！”龍五一聲令下，禦林軍将幾人重重包圍。

葉孤城或許還想做最後的掙紮，卻都是徒勞無功了。

華葉突然沖過去抱住葉孤城的大腿，嚎啕大哭：“葉城主！我崇你、敬你、仰慕你整整十年，從小便是以你為目标，勵志成為你那樣的劍客！為什麽你想不開要造反，和我皇兄作對？！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華葉連連問了三個為什麽，他只是一個小孩子，說的也是最誠摯的話語，葉孤城卻無言以對。

莫說是華葉不明白，在場衆人都不明白。

也許……

久居南海的白雲城主，只是無聊了，寂寞了，才想造反吧。

***

世人期待的九月十五兩大劍客的決戰，都沒有人能看見。

但十年八年之後，也許可以目睹。

什麽？你問為什麽是十年八年？因為九皇子力保之下，葉城主不得不答應傳他劍藝，直到九皇子學成。

衆人散去，龍五獨獨傳召陸小鳳和柳暗，前往南書房議事。沒有人知道皇帝叫他們去幹什麽，只是看見柳暗和陸小鳳出城的時候很是高興。

當然得高興。

龍五給了柳暗一塊牌子，美其名曰《大明日報》合作費。不過是可以去寶通錢莊提銀子的令牌罷了，牌子每月只能提取一次，一次也僅僅一百兩，但卻可用終生。

柳暗心情大好，陸小鳳也是。

不過陸小鳳還有一件事情不明，他問：“葉孤城此次準備周詳，南王世子身上不應該沒有私玺，哪怕是假的也該有一個才對。”

柳暗朝他得意的一笑：“這點你就要佩服我了吧！龍五早就料到這點，如果南王世子身上有私玺不容易證明他的身份，所以我就讓司空摘星去偷了！要不然，你才沒那麽容易破案！”

“不錯，你今天立了大功。”陸小鳳摸着胡子故作思考的道：“這下江湖上都知道有個叫柳暗的人，她不僅靈敏、聰明、漂亮……”柳暗正喜滋滋的沒邊兒，陸小鳳“嗯”道：“最重要大家都知道她是我陸小鳳的女人。”

“屁！”柳暗噴他一臉口水，“明明會說你是我男人！”

“都一樣。”

“不一樣！那樣我很沒面子！”

“……沒面子的該是我。”

柳暗懶得和他争論，一溜煙跑他身後，大叫：“受死吧色雞”！一把跳在他背上，陸小鳳差點被她撲在地，哈哈大笑。兩人正鬧的歡騰，都沒注意到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九妹，陸大俠。”

柳暗從陸小鳳背上滑下來，紅了紅臉道：“四姐，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來人正是紅鞋子組織排行第四的歐陽情。

歐陽情還是那般風姿楚楚，她笑了笑，說：“沒有風，我自己就來了。”頓了頓，歐陽情看向陸小鳳道：“多謝陸大俠的解藥。”

陸小鳳道：“舉手之勞不用言謝。”

歐陽情笑道：“這謝還是要道的。那日若不是陸公子反應的快，怕今日便平添兩座墳了。”

柳暗聽着不對，問：“為什麽是兩座？”

歐陽情道：“九妹，你不知道麽？那日陸大俠也差點被毒蛇咬中而死。”柳暗登時便覺心跳漏了一拍，陸小鳳拉着她手道：“有驚無險罷了。”

柳暗想想也是，瞧了他眼，嘟哝說：“我又沒擔心你！”

好在陸小鳳已經習慣她的口是心非，笑着問：“歐陽姑娘此次前來是有何事？”

歐陽情這時說：“公孫大娘死了，我希望你能找出兇手。”

柳暗驚道：“大娘她死了？！”

歐陽情說：“是。”

柳暗問：“怎麽死的？”

歐陽情面色突然變的很難看，似乎有所不忍，她道：“死因不明。只知道她的胸口有一個血紅的掌印。”她停了會兒，又道：“屍體是在白鷺山被人發現的。我自己找不到頭緒，所以來請你們幫忙。”

白鷺山，也就是神龜幫的地盤。

柳暗想不同意都不行。

“我一定會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柳暗看向陸小鳳，問：“你說對不對？！”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你說什麽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