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韓望柏的場合:面具下的人
更新時間2012-12-27 9:11:35 字數:4033
一個顯示頻,一個主機,一個鍵盤,一個鼠标。這就是我的世界。
按下鍵盤的那種暢快淋漓,那種極致的頹廢感正是我所追求的,游戲以外的世界管它山崩地裂我都不想管,我的身體是虛拟的身體,我存在的世界時虛拟的世界。只有鍵盤和鼠标的觸感才是真實的,屏幕中衣着華麗裝備齊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一刀下去,所向披靡。各種各樣的數據在衡量着我的生命。
我向往《盜夢空間》中的場景,幾個衣衫褴褛的老人躺在簡陋的床上,輸着液,寧靜地做着屬于自己的美夢,不願醒來。現實和夢境早就已經颠倒,誰會在乎這個狗屁倒竈的世界以後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能夠靠着輸液寧靜安詳地生存着,我卻必須要起身泡面才能夠填飽肚子。
從小我就希望能夠找到一個自己弱小心靈的栖身之所,從那件事開始我清楚了一件事情:人是靠不住的,能依靠的東西要麽物質到極致,要麽虛拟到極致。而幸運的是,這兩樣東西我都擁有了,我有一百萬的存款,我住着高檔的小區,我有着配置最好的電腦,我有着極度虛拟美好的游戲世界,夫複何求?我就是應該這樣頹廢地活着!
不過作為一個人,我仍然不能像屏幕裏面這個百戰百勝的替身一樣純粹,我的身體總是會時不時的提醒着我內心深處渴望的東西——情欲。找種子,下片,這些事情熟練到無以複加,但是這真的是我想要的麽,我只是在簡單的發洩罷了,我內心最深處的地方,這些種子達不到。
找個女人不就行了麽,有錢什麽得不到呢?但那不就相當于一只腳步入了這個去哦極端排斥的社會,而且是作為一個我自己都厭惡自己的人?不,我不能那樣做。
夜幕即将降臨,這是我一天中最愛的時刻,刺眼的陽光變成了柔和的橘黃色,為這個冷酷的世界增添了那麽一絲絲的暖意,又不是那麽黑,黑的讓人除了燈光什麽都看不清楚。窗外的世界其實也沒有那麽糟糕,透過窗戶能夠看到做好飯菜的家庭主婦迎接外出工作的丈夫的歸來,擁抱然後用餐,濃濃的暖意和生氣是我身邊所沒有的。這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女人年輕漂亮,一頭酒紅的卷發顯得她的臉龐光彩照人,只是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五官。男人也精神,簡單趕緊的頭發,幹練積極的樣子跟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并不羨慕他們的行為,我只是作為一個好奇的旁觀者在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我喜歡這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觀察旁人,有些時候很多舉動都會讓我覺得很可笑,比如一個完全不好笑的笑話讓全桌的人哈哈大笑;又比如,一個剛買了手機到處炫耀功能的小男孩。
他們一頓飯吃了大概有一個小時,我就看着他們談笑着,把食物一點一點塞進嘴裏,竟然也沒有絲毫的厭倦感,通常這樣現實的活動總會讓我覺得無聊。我甚至像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我在桌旁看着一桌的佳肴。
這是他們的新家,應該是這個月才搬到這個小區裏來的夫妻,家具嶄新,地板還能夠反射出陽光,而窗簾…還沒有來得及裝上。吃晚飯,女人并沒有心急地收拾碗筷,而是緊緊摟着男主人。男人會意,抱起女人離開了我的視野。不一會兒,他們進入了卧室,而我仍然一覽無餘。
他們相擁着躺倒在床上翻滾着,親吻着,撫摸着,撕扯着對方的衣服。然後開始進入正題,兩個人都忘情地做着,根本沒有意識到會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着投入于情欲的他們。模糊的兩個身影糾纏着,滾動着,并不清晰,我卻看的入神,好像是內心深處有一根火線被點燃,然後爆炸了。相當奇妙的體驗,這個過程并不長,卻是前所未有的肉體的刺激,讓我興奮到戰栗的刺激。
男人和女人做畢,靜靜地相擁躺在床上,不知道在交談着什麽東西。幸福的小兩口。
而我,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更加醜惡的一面,帶着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微笑,我點開網頁買了一臺價值不菲的望遠鏡,我要利用它來重新找回剛才爆炸的時候刺激痛快的感覺。
我看着電腦輕輕說道:“你們又要多一個好兄弟了。”
望遠鏡第二天就到了,并沒有花多少時間我就裝好了它,這樣純物理機械的東西一直難不倒我,我習慣于觀察和虛拟構象。我的公寓在高層,視野相當之好,幾乎對面樓的大部分卧室都盡收眼底,撫摸着望遠鏡發涼的金屬外殼,拉近焦距,對面的世界一瞬間呈現在我的眼前。我期待着夜晚的降臨,血液期待着沸騰,身體期待着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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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叫昨天我看到的第一對夫妻新婚一號吧。他們今天似乎不在家,也許是出門去享受一頓豐盛而又浪漫的晚餐。漫無目的地随意選取視野,我找到了合适的二號夫妻,他們的家看起來很前衛,簡約而又時尚的裝飾讓人覺得很酷。更重要的是,也許是前衛的緣故,他們的卧室被裝上的巨大的落地窗,有沒有窗簾呢,我期待着答案。
視野中的女子看起來比昨天那位要稍微嬌小一些,不過她擁有較好的身材,遠遠地就能看到傲人的曲線。緊身的牛仔褲緊緊地包裹她的臀部,背影看起來腿部線條顯得十分地優美。而男主人,一頭金黃的卷發,在燈光下反射出挺斑斓的光澤。我對這樣花哨前衛的男子沒有什麽好感,不過這似乎也不管我的事。
算是出乎我的意料麽,客廳中,兩人互相愛撫,然後便開始糾纏在了一起,我感覺自己的手握地望遠鏡更加緊了,還冒着虛汗。綿軟的皮質沙發使得兩個人陷在其中,女子時不時的擡頭急促地喘息幾口,然後又埋到兩個人的肉體中忘情地開始擺動身體。
不知道我算不算一個合格的偷窺者,但是我每每看到這樣香豔的場景,并沒有太大的代入感,總會想到:他們如果知道有人在窺探着他們會有何感想呢。也許旁若無人地繼續,也許會跳起來拿起任何能夠遮擋的東西護住自己的隐私部位?我好奇會有怎樣的反應。
想到這裏,我似乎發現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是在用偷窺這件事情來追求自己肉體上的發洩,那的的确确是心靈的爆炸,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是窺探到他們的秘密時候的一種病态的快感,我追求的是各種各樣看似幸福的正常的人們的秘密。不正常的我俯看着正常的人們,就是這樣的感覺。
人生來就有罪,有的人只是把它們藏起來了而已。沒錯,我這樣活着并不可悲,因為每個人都是可悲的。道貌岸然的男子回家也需要和溫柔婉約的妻子縱欲一番,而那個妻子在床上又怎會婉約可人呢?呵呵,我在窺視着人們在面具下真實的嘴臉,這個才是最有意思的游戲。
通過手中的媒介,我認識了對面樓裏所有的人,包括家庭組成,朋友關系。突然發現曾經讓我為難困苦的友誼原來是不過如此的東西,我對曾經的自己輕蔑一笑。
家庭不過這麽幾種:單身男,單身女,時不時領一個異性回家吃個飯洗個澡睡個覺。二人小夫妻,時不時請一些朋友回家聊聊天,睡睡覺。有的家庭多一個孩子,女主人每天為怎樣哄孩子睡覺然後與丈夫溫存而苦惱。家裏有老人的家庭不多,不過在社會上壓力頗大的男女們卻很喜歡吼着為數不多的老人,老人總是笑笑,然後走進自己的房門。
當然家庭二字不會這麽簡單,有時候男主人出門了,女主人會叫另一個并不屬于這個小區的男人進房門,然後激情也好浪漫也罷就是這麽一回事而已。然後男主人回家,女主人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迎接自己的丈夫,幸福地與這個法律上的夫妻談笑。當然,反之亦然,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總會帶回各式各樣的女人,而女人一般都會對一個特定的男人持續一段時間。
真的好簡單,吃飯睡覺互相欺騙假裝客氣,如此而已。為什麽這些人的臉上會有這麽多複雜的表情,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像行屍走肉随随便便地活着。也許當中一些存在感極強的人會覺得:我成功我優秀。這個真的是最最可悲可笑的想法了。
游戲照樣打,對面的世界也照樣注視着。我的日常生活竟然就這樣變得豐富起來,就像是有好幾個小時的免費默劇能夠讓我欣賞,我樂此不疲。甚至有幾次會叫一份外賣邊吃邊看,以前總覺得食物僅僅是為了維持生存而吃的東西,但是現在我吃的津津有味。
對面樓有一戶“模範”家庭,标準的三口之家,妻子和丈夫看起來都是高薪,妻子溫婉大方,丈夫也是成熟穩重,兒子看起來八九歲的大小,也是十分乖巧聰明的樣子。可是為什麽這個家庭能夠讓我稱之為模範呢,因為只有這個家庭我找不到任何的漏洞。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侮辱,因為這對夫妻從沒有訓斥過這個孩子,晚上總是把卧室的窗簾拉得死死的,從沒有忘記過一次,甚至從沒有在我的視線裏親熱過,或者說肌膚接觸過!吃飯時間,喝茶時間,看報時間,就寝時間誤差在五分鐘之內,甚至是每個時段出現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這個家庭的存在幾乎有些颠覆了我先前的理論,難道世界上真的會有三個人每天遵循着一模一樣的時間表做着機械化的動作,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小孩子?
這個家庭漸漸地變成我眼中的毒瘤,它是不可能存在的,這樣變态的正常才是最可怕的。我花越來越多的時間去注視這個家庭,想要找到一點這個完美的正三角形扭曲的痕跡。這個過程讓我充滿期待,又充滿痛苦。我期待着女主人拿着一張分數慘不忍睹的卷子對着兒子大肆謾罵,我期待着男女主人能夠在客廳裏哪怕相擁看電視,但是我好像在走着一條迷宮,找不到出路,等待着我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死循環。
迷宮中幾乎同樣的景色讓我覺得抓狂,我轉的頭暈目眩,我甚至有一種想要打破迷宮的牆壁沖出去的念頭。我感到自己理智漸漸流逝,我甚至在思考着怎樣用我自己人為的手段去破壞這個完美的家庭,去他家偷點什麽還是直接把他們的孩子綁架了。
不過該來的還是回來的,我的理論就像是游戲中那些所有玩家都必須遵守的鐵則那樣牢不可破。就算你無數次地利用漏洞,到了某個一定的時刻,管理員就會察覺到這一切的不對勁然後施以懲戒。“嘣!”制裁的鐵錘毫不猶豫地砸下,一切熟悉的東西都會分崩離析。
我就是那個一直在觀望的管理員,而制裁的鐵錘卻不是我揮動起來的。砸下這制勝的一錘的是一個女人,一個我從未在小區內見過的女人。這個男人中午回家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些不對勁,男人從不在這個時間回家,他總是有條理地拿上所有白天需要的的東西注重效率,是一個朝九晚五的男人。
然後讓我狂喜的事情便發生了——男人的身後還有一個女人,一個不屬于這個屋子的女人。女人的皮膚黝黑,散發出好看的光澤,側臉很動人,特別是微微上翹的鼻子讓我覺得耐人尋味。不過憑直覺,我知道這個女人并不是從事特殊行業的小姐,她身上有着一種矜持的感覺,像是鼓起勇氣跟着這個男人來到屋子裏想要難得放縱一下自己。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來這裏又是要做什麽呢。
咦…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