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1)
百的和尚，畫面看起來真的格格不入。
他的手中，還帶着一把精致的寶劍。
那把劍的名字，叫輪回。
無量大師對她有禮地點了下頭，“夜施主。”
夜冷離看了看昏睡中的許玦奕，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看着無量大師，勾了下唇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可是打死不肯叫我一聲施主的，上次我去寺廟裏拜訪你，我知道你是因為許澈在，才勉強那樣稱呼我一聲。”
對于她的無禮，無量大師并沒有太大介意，笑得溫暖慈祥，他走到他的對面坐下，也看着許玦奕。
“時間不同，人也不同。”
夜冷離笑得更加譏诮，“莫非我現在可以入大師您的眼了？”
無量大師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繼續看着許玦奕，“他還沒有渡過危險期吧？”
不等她回答他又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危險期始終沒有渡過，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我已經很努力地給他做手術，我最怕的就是他離開我，為什麽和我有關？！”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為什麽當年夜莺和許冷會死？為什麽上一世許澈輕易地就死掉了？我記得你兩年前偷偷去美國看過許澈一次，只是沒見到許澈就被許國豪發現了，之後不久許國豪就去世了，還有這次，明明許玦奕出生的時候身體狀況不差，怎麽六年後還會複發？明明已經換了心髒，還是始終無法脫離危險期？還有付羽揚，他的身體雖然一直不好，可是六年來倒也沒什麽事，怎麽這次你一回來他就想不開自殺，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到底是為什麽？”無量大師一字一句，殘忍地說着。
随着他的話，夜冷離的臉色愈發蒼白。
“相反，上一世，你和許澈結婚後搬出去住，許國豪一直很健康，從來沒有不舒服過，這一世，你一離開許澈，他立馬找到了适合他的心髒，你又有沒有想過為什麽？”
夜冷離的臉色更白，白得好像透明一般。
“你是說，他們的死亡，全部是我的原因，命理相克嗎？”真是天方夜譚！
“也許有人不信命，相信命運是掌握自己的手裏，可以改變天命，可是無論你是選擇改變還是選擇接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即使你要改變命運，那依然無法改變命中已經注定這個事實。”
夜冷離沒有再說話，只是臉色蒼白得不成樣子，只是她的手一直拉着許玦奕的手，緊緊地握着。
無量大師也沒有再說話。
又過了久久久久，夜冷離緩緩地擡起頭，眼眶紅得厲害，卻沒有淚水流出來。
她看着他，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如果，如果我現在離開……離開所有人，他們會好嗎？小奕會好起來嗎？”
“沒有一個人永遠都是天煞孤星，我想，會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看着他手中的輪回劍，“那麽，用這把劍，把我送到別的地方嗎？”
無量大師搖搖頭，“你呢？想回到上一世？”
夜冷離也跟着搖頭，“那一世裏，阿澈死了，付羽揚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雖然這一世付羽揚也死了，起碼阿澈和小揚都活着，活得好好的，那就好。”
“那我想，這把劍，我帶來得沒有必要了。”無量大師将劍收回去。
夜冷離看着許玦奕，就那樣看着，看了許久許久，握着他的手緩緩松開。
手指，一點一點分離開他。
她向無量大師鞠了個躬，然後站起身，繞過病床，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口。
她走得堅決，卻異常殘忍，一步一步地走着，頭都沒有回一次。
窗外吹過的風異常地冷冽，吹起她的衣擺，将她的身體貼得死緊。
她沒有縮動半分，直到出門離開，都沒有側頭半分。
然後，再沒有然後。
她這次是真的不見了，沒有人找得到她，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真的，不見了。
☆、不恨不怨，因為他愛（結局）
又是一年，夜莺和許冷的忌日。
在鄉下很少出現百萬以上的名車，今天難得出現了一次，讓鄉下不少農民都圍過來看，然後看着從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一身西裝打扮，帶着成熟男人魅惑的滄桑俊美。
他一下車，頓時引起一陣老少女人的吸氣聲。
緊接着，副駕駛座上也走下一個小男孩，男孩六七歲的樣子，臉頰胖嘟嘟的，看起來十分可愛，只是身體卻消瘦得厲害，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
仔細看，會發現兩個人長得出奇地像。
男人對一幹村民點頭打過招呼，然後牽起小男孩的手，就穿着那樣正式的西裝，光亮的皮鞋，拉着小男孩的手上山。
兩人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秋季金黃的山野中。
因為在爬山，小男孩的臉上有些紅暈，呼吸也有些不順，男人看着他這個樣子，幹脆把他抱在懷裏，抱着他繼續上山。
男孩扯了下男人的衣角，擡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爸爸，你說，媽媽會來嗎？”
男人看了看他，搖搖頭，“不知道啊，應該不會吧，所以才由我來帶你看外婆和舅舅啊。”
男孩沉默了會兒，“媽媽……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你生日的時候她沒回來，我生日的時候她沒回來，清明的時候她也沒來看過你的外婆舅舅，所以……”
男孩已經沉默不說話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頭發，笑了笑，“沒關系，你還有爸爸。”
男孩擡起眼睛瞅着他，“之前我只有媽媽，現在我只有爸爸，我也忒可憐了呗？”
男人不再說話，抱着他繼續走。
終于到了夜莺和許冷的墓地，墓地一如之前，還是兩個土堆，只是墓碑已經換過了，立碑人寫了名字——許澈夫婦。
還是那樣的荒無人煙，因為又是長期沒人來過，已經長滿了雜草，看起來十分凄涼。
許澈把許玦奕放下，然後一如既往地拔掉墓地上的雜草，擦拭墓碑，填土等等，最後擺上祭品。
沒有人來拜祭過的痕跡，沒有任何祭品擺在這裏，之前也沒有人整理過，所以，她真的沒有回來過對吧。
無量大師找過他，他知道了很多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恨，不怨，因為他愛。
雖然因為她他失去了一切，可是那都是因為他寧願失去一切也不想失去她。
一直都是這樣。
從沒有變過。
他帶着許玦奕對兩位亡者行了個禮，然後拉着許玦奕坐在墓碑前。
他看着許冷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他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一雙清澈的眼睛，像他，像許國豪，也像許玦奕。
唯獨不像夜冷離。
他們果然不是雙胞胎。
他對着他的照片笑了笑，“大侄子，咱家基因是不是不太好啊，我明顯覺得咱們都沒有夜冷離好看啊。”
許玦奕努努嘴，“我長大一定會很好看的，不，我現在就很好看！”
許澈笑了笑。
他們在那裏坐了很久，從正午坐到日落，太陽落了半山腰。
“爸爸，”許玦奕又揪了揪他的衣角，他好像極其喜歡這個動作，“口渴。”
“我沒有帶水。”許澈道。
許玦奕撇起嘴。
“要不我們去山下那片桔子林，我摘一些桔子給你吃。”
“好啊好啊。”許玦奕眼睛一亮。
然後，許澈就抱着他下山摘桔子去了。
他說的是摘一些，摘的真心不只是一些，他後來幹脆脫下了外套用來包桔子，最後甚至包到已經放不下了，他還在摘。
為此，許玦奕表示十分不理解。
“爸爸……你是……沒吃過桔子嗎？”
“……如果我沒失憶的話，應該吃過。”
“那你幹嘛摘那麽多？”
“本來我還想裝更多的，可是放不下了，我還想再摘一些花椒的，榨出花椒籽油給你做焖飯吃，可是我不會。”許澈有些可惜地說道。
許玦奕翻了個白眼，“就算你做了我也不敢吃。”
許澈瞪他一眼。
然後，繼續摘桔子，因為放不下了，他幹脆一邊摘一邊吃，他覺得夜冷離帶個籃子來還是挺有必要的。
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摘桔子。
前方傳來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也有人在摘桔子一樣。
他一怔，該不會桔子林的主人來了吧。
他僵了僵，雖然有路人經過，摘兩三個不算偷，可他摘的……估計會被送到警察局吧……
他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想着給主人一些錢，反正主人種這麽多桔子肯定也是用來賣的。
他拿出幾張毛爺爺，向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許玦奕抱着滿懷的桔子，乖巧地跟着。
聲音愈發近了，他看到一個白色單薄的身影，依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十分熟悉，那樣那樣熟悉。
直到走近了，他才終于看到那人的臉。
許玦奕眼睛一亮，随即揚起笑臉。
女人看到兩人也是一僵。
女人的手裏拎着一個籃子，籃子裏放着鮮紅的花椒粒，還有幾個桔子。
許澈看着她，後背冷冷地僵住，久久說不出話。
兩個人就那樣看着，對視許久。
許澈抱着桔子的手有些顫抖，幾張鮮紅的人民幣也随着他手上松開的動作，在風中被吹散。
又是那樣許久許久之後，許澈顫抖地啓開唇，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
“你……”
夜冷離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
“離開家那麽久，該回家了吧。”許澈終于說道。
夜冷離低下眼，沒有出聲。
“無量大師說過，沒有一個人永遠是天煞孤星……所以……”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夜冷離擡頭看了看許玦奕，重新擡起頭看着許澈。
良久，她笑了笑，“我在家做好了花椒油焖飯，回家吃飯吧。”
許澈看着她，牽着許玦奕站在她的對面，點頭，微笑。
